1.001 手术 夜已深了,A市第一人民医院。 今晚值夜班的外科医生是楚瑟,她最近失眠,正好可以独享安静的夜晚。 ——黑夜犹如不见底的深渊,会让人想起那些最不堪的往事。打开心底的潘多拉魔盒,才会发觉:即使岁月改变了容颜,蹉跎了梦想,但是,你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你还沉浸在小时候的梦靥当中。既无法逃脱,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然警铃响了,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2.002 重生 正午的阳光炽热且干燥,空气中的水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明晃晃的阳光下,若不留意,很难注意到路旁“第十中学”几个大字。 楚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么个晴朗的夏天。 树冠斑驳的阴影洒在肩头,校门前的树变小了许多,多年前创卫拆掉的美食街就在对面。 楚瑟脑子乱乱的,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脖子上的赘肉很多,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自己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楚瑟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楚瑟转身上了二楼,两边宽阔的走廊分别是通往弟妹和父母的房间,至于去阁楼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横架在阁楼和走廊之间的木梯。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木梯子。 ——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是大大方方走进房间,只有她爬着进房间,佝偻着腰,窝进这个小阁楼里。 她不得不匍匐才可以苟活。 **** 楚瑟很确定:张淑琴肯定在她的饮食中动过了手脚。 因为只有张淑琴如此恨她。 ——她的亲生母亲名叫缪林懿,复旦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转入本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临床医师,实习期间,因为一场小小的阑尾手术认识了楚闲林。 楚闲林是本地房地产大佬,追求母亲的过程很是热烈。期间母亲不小心怀孕了,不得不嫁给楚闲林,可是生产的时候,发生了血崩病危,张淑琴就是参与抢救母亲的小护士之一。后来,母亲尸骨未寒,张淑琴就和她的父亲楚闲林勾搭上了。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亲曾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很危险,是你张阿姨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的,你要把张阿姨当你的亲生母亲看待!”她还真把这小护士当回事了,小的时候一直跟在张淑琴的背后喊:“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才看了出来:张淑琴根本没把她当个女儿看待,张淑琴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儿女。至于她这个前妻的女儿,完全是当做个畜生一般地憎恨。并且运用药物手段毁了她的容貌和身材,间接让她嫁不出去了。 不得不说,张淑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张淑琴就整了个护士长当当,辞职当阔太以后,她又把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是无微不至。于是妹妹楚蕾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学五年级就有无数人追求了,楚畅也是个健康的捣蛋鬼。 只有她,因为“基因不好”一直在发胖,变丑,而父亲根本不管不问,认为这是由她自己贪吃造成的! 摊开作业本,楚瑟写上几个大字:“去他妈的一家人!” 对,这屋子里的是一家人,只有她是个突兀的存在!后母甚至恨不得让她下地狱!这是她的家么?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往后的时间里,这场噩梦甚至困顿了她的整个人生,不得解脱! 现在,她需要什么呢?下去质问张淑琴你有没有给我下毒?!那不行的,这女人当过护士,懂不少药学知识,只怕直接抓是抓不住把柄的。 那么分析一下:张淑琴如果下了糖皮质激素,会在什么地方下?菜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全家人都吃的,汤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饭了。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七点。楚瑟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去好好吃饭——上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最终造成了精神性暴食症,并且付出了生命为代价。重生这一世,她得好好吃饭,让自己成为个健康的人,如此才能有正常的人生。 问题是:如何获得健康的饭菜?! 没等张淑琴来叫她,楚瑟自己来到了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个人的饭菜。 家里人的地位,也就如同这碗筷的摆放一般:父亲是老大首位,张淑琴坐在爸爸的左边,弟弟楚畅坐在爸爸的右边,妹妹楚蕾靠在张淑琴的身边。只有她的一副碗筷和那“一家人”隔了一个座位,摆在一张桌子的最末尾那个。 楚瑟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今天的晚饭来点不一样的——先找来两个空碗,将妹妹弟弟的饭倒在一起,然后将自己碗里面的饭替换给弟弟妹妹。完事了,再把多余的饭装进了塑料袋,当做以后化验的样品。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没察觉异样,还让她“多吃点。” 楚瑟细嚼慢咽起来,不似平时吃的那么快,倒是很温文淑雅的样子。 ——因为她全神贯注欣赏着楚畅和楚蕾吃饭的样子: ——你们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饭,好吃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楚蕾和楚畅吃得很快,吃完了还嫌不够还要装饭,张淑琴就不许他们吃了。美其名曰:“你们还小,真的不能吃这么多饭!” 说完了,又笑着看了她一眼:“囡囡上了高中了,正是考试用功的时候,还要再装一碗饭么?” “哦,我吃饱了,今晚就这么多。” 张淑琴奇了怪了,这丫头今天居然没主动加饭,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真的不吃了吗?晚上不吃饱的话半夜会饿的哦。” 楚瑟嘟着小嘴:“我真的不吃了,我再吃的话,岂不是比爸爸都要胖了?” 楚闲林瞥了妻子一眼:“小孩子说不吃了就不要给她装了嘛!看看她都多胖了!” 张淑琴笑道:“我这是关心囡囡,我们家囡囡上了高中,营养可不能跟不上,你说是不是?” 楚瑟“嗯”了一声。 楚闲林很满意妻子的贤惠,于是道:“淑琴,蕾蕾,畅畅,这周末我有空,带你们三个去花鸟市场看看怎么样?” 楚畅欢呼起来:“奥耶!nice!”楚蕾更是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牛皮靴踮起,亲了亲父亲,小嘴甜甜地道:“爸爸我爱你!” 楚闲林满含爱意地看着儿女和妻子。 楚瑟默默扒饭,她似乎连出声打扰这一家人,都是一种罪恶。 3.003 高中 第十中学是本市倒数的高中,也就比职高稍微好一点点。 每年高考的时候,十中只能考出几个二本学生出来,四五年才能出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而大多数十中的学生,只不过是在学校混日子罢了。 ——楚瑟明白,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故意考不出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有女生在底下小声地说:“你看,他长得好高哦,我们班没有男的比他还高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道:“你看他的鞋子,Base London的,我哥哥说要几万块钱一双呢!” 楚瑟瞥了一眼这小鬼,也没在意。直到男孩开了口,是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叫薄瑾亭。” 楚瑟蓦然抬起头,就在这一刻、这一秒,脑海中仿佛有千百遍烟花放过—— 轰——!啪——! 炸的她的眼前眩晕,人也神志不清起来。 薄瑾亭、为什么他也叫薄瑾亭?!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同名同姓者吗?! 记忆中那个一脸病容的经济学博士和面前的这个健康的少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介绍完毕,陆老师安排薄瑾亭坐在了楚瑟的身边。 旁边的女生纷纷吐槽:怎么猪婆和帅哥坐在了一起去?真的是暴遣天物! 而正当她们还没咬牙切齿完毕的时候,薄瑾亭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单独跟楚瑟打招呼: “楚瑟,你还记得我吗?” 楚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还没回过神来:“你……是谁?” “去年寒假补习班,我们见过面的。”薄瑾亭道:“当时我说,我会来找你的。” 见过面吗?是吗?去年寒假补习班?可她那时候没重生啊! 可是,少年的目光那么温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重合得起来。 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谁告诉她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薄瑾亭的人生轨迹改变了,没有上全市第一的省立高中,反而转到了差学校十中来?在那场车祸、那次手术之前,他们不是互相不认识的么?! 楚瑟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怀疑薄瑾亭也重生了,毕竟这是唯一的解释手段了。 不过她还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地上完了一节课,谨慎地等到了下课,才慢慢地打量着他。 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熹微的晨光里,男孩的皮肤光洁得没有一点瑕疵, 微微上翘的眉毛, 几乎卷成一个弧度,可以接得住雨水。嘴唇是单薄嫣红的两片。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看起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小鲜肉。 虽然这个小鲜肉的毛还没长齐,可是她确定,他应该是……那个人。 眼看快要上课了,这个问题已经憋不住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藏不住多少话的,不问出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于是淡淡道:“我们,是不是在医院的胸外科手术室里见过的?” 这下愣住的人是薄瑾亭。 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她是懵逼震惊,而薄瑾亭却带了一点了悟。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怀疑什么的话,当薄瑾亭递来了一张小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如果不加书名号,她可能以为这是谁在赞美自己有内涵,但是加了就不一样了—— 阳光如这天一样清澈,病房里已经消过毒了,到处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她拿着一本住院记录走了过来,看了看薄瑾亭拆线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这一刀开下来,你又要少掉五斤肉了,小薄。” “那楚医生,你怎么不能少几斤肉的?”彼时,薄瑾亭的眉眼很成熟很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 她笑着回复道:“我是个外科手术大夫,在意的是人体的五脏六腑是否完好,不在乎皮囊这种东西的,那是皮肤科的事儿。” 薄瑾亭笑得很开心,说:“跟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楚医生,你这张嘴是怎么练出来的?” “诺,看看这本书。” 她送给了小薄一本《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那是薄瑾亭住院的第三年了,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经常互相开玩笑,她总说他是她最顽固的病人,动不动就出血、休克,让人吓个半死。而薄瑾亭说,她是他见过最有趣的灵魂,虽然长得不太好看(诚实),但是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十五岁的薄瑾亭却递给她这样一张纸条。 楚瑟看了看字条,又抬头看了看他,对方的目光有些紧张,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点庆幸地问道:“楚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楚瑟的脑子还有点乱:“薄瑾亭,你也重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的寒假。”顿了顿,薄瑾亭问道:“那你呢?” “昨天……” 忽一个粉笔扔了过来,是陆老师在吼:“楚瑟!薄瑾亭!你们上课还讲什么话?!有没有一点课堂纪律?!” ……对哦,已经打过上课铃了。 4.004 缘故 虽然老师不让说话了,可是还有小纸条神器! 楚瑟撕下一张纸: 【你说,为什么我们两个会重生呢?】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重生了,楚医生。】 【我现在只是个高中生,根本不是什么医生,你也不是我的病人了,薄先生。】 【为什么叫我薄先生?】薄瑾亭的字迹很潦草:【既然你记得我是谁,为什么不喊我小薄?】 【薄先生,我知道你很感激我救过你的命,但是你知道么?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救过无数人,对我来说,你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而已。】 【楚瑟,我们认识了七年了,你救过我,至少七次。你说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薄瑾亭真的不高兴了,连笔锋都不带拐弯的。 楚瑟忽然发现了敌情,慢吞吞地写道: 【薄先生,咱们再传纸条的话,陆老师又要拿粉笔来砸咱们两个了。】 讲台上,陆老师的眼神一直瞄着他们两个,楚瑟只好假装在抄写黑板上的习题。 薄瑾亭最后的纸条:【中午跟我出去吃个饭。】 【好,你请客。】 *** 薄瑾亭很快点好了菜,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楚瑟闭着眼睛,她仔细好好回忆了下:这位头号重症病人背后的故事。 ——薄瑾亭的家庭情况很复杂,他的母亲是个有钱人的前妻,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赶出了家门。而小薄跟着母亲长大,虽然是家中的长子,但是家族的继承权却属于后妈的儿子。所以薄瑾亭和她算是同病相怜。 正因为如此,当医生的时候,她对他倾注了格外的关心。 但是关心归关心,薄瑾亭的病情着实不太好,到最后他的家族都放弃了治疗。 想到这里,楚瑟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挑起一抹正色道:“薄先生,我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治疗情况:你那时候已经完全没意识了,所以不会知道的……最后一场胸腹主动脉置换手术我失败了。” 主动脉置换术号称外科领域“金字塔顶尖手术”,全省能做的医生没几个,而薄瑾亭坚持要她来做。结果她失败了,这就是薄瑾亭死亡的缘故。 如今,“死者”淡淡一笑:“我签署了手术知情同意书,你说只有30%的几率成功。” “老实说,我真的无法去面对你的母亲。伯母期盼你痊愈,期盼了七年的时间。”说到这里,她难得眼眶红了:“薄先生,很抱歉。” 当初薄瑾亭的那一刀,有其他医院的专家来自荐的。但是薄瑾亭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楚瑟为我开了七年的刀了,我只有躺在她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结果,她让他安心地去了。 “对不起。” 这是属于一个医生的无能为力。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比谁都希望我好起来。” 薄瑾亭看着她,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看着他仰慕的楚医生: “好了,饭菜也上来了,我们吃吧。” 楚瑟“嗯”,夹了一只龙虾,下意识送到了他的碗里面。 做完了这个动作,她才愣住了。薄瑾亭也愣了愣,他们同时想起了什么—— 那是薄瑾亭第四次手术结束后,由于营养不良,他一米八的人瘦得只剩下八十斤了。无论吃什么,都出现了恶心呕吐的反应。薄瑾亭的家属没办法,就过来求楚医生。楚瑟也只好自己端着个碗,押着她的头号重诊病人吃饭。 她发现薄瑾亭爱吃小龙虾,就把剥好的虾肉送到了他的碗里面: “小薄,等你好起来以后啊,我请你出去吃海鲜大餐。” 如今,她还记得他爱吃什么…… 楚瑟慢慢地把筷子收了回来,左顾右盼,心神不安。 薄瑾亭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口鱼肉放在了她的碗里:“吃吧。” 看着楚瑟吃完了,薄瑾亭才道:“你常常跟我说,人生的第一大事就是好好吃饭。以后,我希望能经常看到你吃饭的模样。” 看看,这小伙子年轻了二十岁,这撩人的本事不减分毫。 楚瑟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薄先生,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我想来,所以就来了。” 少年正襟危坐,淡淡的阳光镀在了他的周身。 他靠的这么近,人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生动真实起来。 楚瑟有些头晕目眩,说话也开始轻飘飘的:“那你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薄瑾亭笑着问她:“还记得我上手术台之前,你的承诺吗?” ……记得。 在外科手术中,有个所谓的“标识原则”—— 每场手术之前,需要在患者清醒的时候,用黑笔在他的身体上做记号。并且告知患者:我们即将在你的这个部位开刀。 那一天,是她亲自给薄谨亭做了标记:切口起自胸骨开始,一直沿着人体的主动脉蜿蜒到小腿上。中间画了个十字标记,这是因为要沿正中用电刀切开胸骨骨膜…… 每画一笔,就意味着危险多一层。 画到最后心包的部分,一向冷漠强大的楚医生,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楚瑟。”床上的病人却看着她,尽管骨瘦如柴,笑容却很好看,很优雅地问道: “如果这次我还能活下来,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真烦,她想,真的很烦,薄瑾亭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寻她的开心。 “好。” 她当做是一场玩笑。 如果这次手术真的成功了,将会彻底挽救他的生命。到那时候,薄瑾亭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个七八十年,继续他的辉煌人生、娶漂亮温柔的妻子,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又丑又胖、又很凶悍的外科医生对他想入非非呢? 可是现在……十五岁的薄瑾亭居然向她追讨前世的债了! 楚瑟愣了愣,不假思索道:“我那次答应……只是为了鼓励你活下去的。” “可你答应了。”薄瑾亭脸色不好了,可能觉得被楚瑟欺骗了,所以语气也沉了下来:“既然说到,就要做到。” “薄先生,这个玩笑不好笑。”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是那种谈婚论嫁的关系。 “我没开玩笑。”男人的语气一贯的严肃:“当时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三十四岁早就过了平常人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向你求婚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 更何况七年了,他也再没有心力去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还不如善始善终,就只要楚医生一个人。 “可我并不想……”楚瑟头疼起来了,薄瑾亭这人怎么这么犟脾气呢!话到这里,已经是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她招招手,故作潇洒道:“老板,我买单!” 话刚出了口,才想起来根本没带钱。 老板:“一共67块,是现金还是转账?” 楚瑟:“……” 正在尴尬如何向薄瑾亭借个钱,薄瑾亭已经拿出了一张毛爷爷。 她脸红了一会儿,起身小声道谢,就绕过了他的位置,走向了大门口。 身后却传来一句:“我会等你兑现承诺的。” **** 晚上放学回家,父亲他们正在收拾准备明天的春游。 楚瑟自然是捞不着去的,那一家人的队伍里面容不下她这个异类分子。所以她乖乖吃完了饭,再被张淑琴打发去洗碗。 张淑琴对家中洗碗的要求颇高,必须是沸水烫三遍才可以。有一回她嫌开水太烫了,用了温开水洗碗,妹妹楚蕾就打了小报告,说“姐姐洗碗连个消毒都不知道!”张淑琴就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要知道“洗碗很重要”,却故意让回家的爸爸听见了。 那天,爸爸罚她把这个碗橱柜的碗全部都洗了。 现在,她好好用开水过三道碗,却在拿开水瓶的时候,背后被谁猛地推了一下。 开水瓶瞬间摔在了地上,水瓶胆四分五裂,热水流了一地,楚瑟被烫的大叫了一声。 叫声引来了父亲和张淑琴。 楚畅站在沙发处,笑弯了腰: “妈妈!姐姐真笨,连个水瓶都抓不好!” 楚蕾也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客厅就拉走了弟弟:“畅畅,你站远一点,别让开水溅到你。” 这话提醒了两位父母。 楚闲林拉过了机灵可爱的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张淑琴关切地翻看儿子的手心手背:“畅畅,刚才没溅到你吧?” “没有!我刚才想帮姐姐洗碗的,但是姐姐好笨哦,居然把热水瓶给打了!” 楚闲林看了一眼楚瑟,150的个子180的体重,就是一副蠢猪的样子,看到就心里来气,心想我楚某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猪胎似的女儿。于是很不客气道:“畅畅,下次你这个傻姐姐洗碗,你离她远点!” “对啊畅畅,下次我洗碗,你别跑到我背后吓人了。”楚瑟冷冷道。 楚畅很会演戏:“明明是你自己太笨了嘛!” “畅畅,她是你姐姐,不可以说人家笨,知道了吗?”张淑琴微笑。 楚畅:“知道了,妈妈。” 少不得楚闲林又要夸赞妻子知书达理,至于她这个猪婆似的女儿,楚闲林只有冷冷一句:“快收拾干净了,写作业去。” 隔日一大早,一家人就兴高采烈地出发踏青去了。 楚瑟打开了电视机,电影频道正在播放《这个杀手不太冷》。 娜塔丽·波特曼扮演的小小萝莉Matilda家破人亡,她流着眼泪问里昂:“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里昂回答了她:“一直如此。” 楚瑟用一根针挑破了手背上的水泡。 不,亲爱的Matilda,只有人小的时候才如此软弱无力。 5.005 求诊 这天楚瑟也没闲着,去了第一人民医院,用学校发的医保卡挂了内分泌科专家号—— “医生,请问做一下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测需要多少钱?” 医生愣了愣:“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家长在哪里?” “哦,是这样的……”楚瑟把家庭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如果我长期服用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就会引起肾上腺皮质功能亢进综合征,导致物质代谢和水盐代谢紊乱,所以我想要查肾上腺皮质功能。” 医生都呆住了,这,这小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不一会儿,医生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如果你家真的有这种事,我建议你去青少年维权中心……” “哦,那个机构我马上去。”楚瑟不卑不亢道:“但是就算维权,我也要拿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和我的生父继母打官司。大夫,您直接说吧,做雄烯二酮、去氢表雄酮、去氢表雄酮皮质醇、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几个检查,费用一共多少钱?” 医生都惊呆了:“你家有人当医生?” 怎么连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都知道?! “哦……久病成医嘛!”楚瑟淡淡道:“医生,您就直接开个检查单吧!” 答案是需要二百块钱,不算贵,但是她手中连这一笔钱都没有,于是预定下个星期再来做检查。 小病人走了以后,见多识广的老医生都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啊,他这个专业的内分泌医生,有的时候还忘了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小丫头却一口气全报了出来,连激素六项无法查糖皮质激素服用过多都知道。 人老啦,连个孩子都不如啦! 去完了医院,楚瑟直接奔到了当地的维权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公益律师,姓王,王律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孩子,你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证据,包括证明:你的继母给你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证据、你的继母平时有侮辱、侵犯你人格的行为。还有你父亲的一系列帮凶行为。只有在证明他们两人同时对你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法律才会剥夺其抚养资格。” “我知道,欲使罪人定罪,首先要证明他们犯罪,是吗?” 王律师也叹息一声:“你太小了,剥夺未成年人父母的监护权,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青少年维权中心,楚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就是因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才会引发无法治愈的心病。而心病无法去逃避,就算挖掉了也是化脓的创口。 ——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即使功成名就了,还是会在午夜的时候惊厥清醒。醒来以后大汗淋漓,才发觉自己长大了,已经逃脱了那么艰难的小时候了,可一颗心还是无法去信任一个人,更无法去爱一个人。 有的人表面越坚强,只不过内心的伤痕越深罢了。 打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肚子也不是太饿的,楚瑟本想不吃算了,但是躺到了下午,又觉得不吃饭不行。无奈,去厨房弄了个番茄炒鸡蛋,拌了点饭随便吃吃。 刚刚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打开门,张淑琴和她的一双儿女先走了进来。 楚闲林屁颠屁颠跟在妻女的身后,还拎了一个铁笼子。 “让开!”楚畅率先跳了进来,对着她大呼小叫的:“让开让开!本大爷的金毛狮王来了!” 楚闲林把铁笼子拎了进来,原来他们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小狗。 张淑琴温柔地整了条毛巾,帮丈夫擦了擦汗水:“叫你别听畅畅的话,你怎么就买了……” “嗨,畅畅说他生日礼物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一条小狗。这个金毛,我早就跟宠物店的老板订下来了,这次带你们去就是拿它的。” 楚闲林蹲下来,幸福地看着一双儿女:“畅畅,蕾蕾,喜不喜欢爸爸的礼物?” 楚蕾蹦了起来:“爸爸最好了!我爱你爸爸!” 楚畅也道:“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IPAD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金毛狮王!” 楚蕾瞪了弟弟一眼:“什么金毛狮王,好难听的名字,直接叫它小黄不好么?” 金毛小狗忽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楚闲林一拍大腿:“哎呀!刚才忘了买狗粮了!” 张淑琴笑道:“我去网上买进口的狗粮,这几天就做饭给它吃吧。” 楚瑟一直站在旁边像个空气似地看着这一家人,不就去了个花鸟市场么?回来又是狗又是花的,嘻嘻哈哈,真的是儿慈女孝的一副“温馨画面”啊! 张淑琴却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囡囡,我看你中午烧了饭吧?先拿一点来给小狗垫垫饥。” 她就把自己碗里面的饭端了过来。结果楚畅不高兴了:“姐姐,我们中午在全聚德吃的烤鸭,你就吃番茄炒鸡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啊?!” ——言外之意,她吃的东西连狗都不如。还不就意味着,她的地位连家中的狗也不如了吗? 张淑琴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妈妈去超市买点碎牛肉,给小黄吃牛肉饭。你们先在家里乖乖的,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好!”楚畅抱起了小狗狗,瞪了她一眼:“姐姐,你笨手笨脚的,别碰我的金毛狮王!” 楚瑟“哦”了一声,她也没必要再待在客厅里了。下面的那个是他们的家,只有小阁楼房间才是她的家。 只是写作业的时候,视野逐渐模糊了,看不真切。 抹了一把脸上,才发觉原来是眼泪。 楚瑟休息了一会儿,但心情越来越抑郁起来,口干舌燥,灵魂也在躁动不安地响,不自觉地想要吃点什么,去填满心中无法平息的这把邪火。 ——这是抑郁症发作了。 十岁以后,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让你感觉生而无趣,她治疗的办法就是去暴食,以毒攻毒。 于是半夜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冰箱……拿出已经冻僵了的番茄炒蛋和半锅的饭,放在微波炉里旋转了几周,然后狼吐虎咽下去。 却有一道光照了过来。 楚瑟吓了一大跳,筷子“啪!”地落在地上。 楼上传来张淑琴的喊声:“闲林,楼下怎么啦?是不是有老鼠啊?” 楚闲林厌恶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他睡得好好的,妻子把他推醒了,说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就打了个手电筒下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痴肥的楚瑟抱着一个饭盆在不停地吃,腮帮子上全部是饭米。看起来简直就跟个弱智一样! 他就知道,大女儿发胖不是没有原因的。都180斤的人了,还不知道减肥,还在半夜偷吃! “没什么!淑琴你先睡觉!”楚闲林打着手电筒走了下来。 楚瑟知道父亲很反感自己发胖的体型,于是小声道:“我肚子饿了。” “啪!”楚闲林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女儿的脸上。 他对这个前妻的女儿本来就没多大的好感。和张淑琴的一双活波可爱的儿女比起来,楚瑟真的是又胖又丑,拿出去说是他楚闲林的种,都觉得丢人现眼!现在更是厌恶至极:“你自己看看!胖的跟个猪似的,还吃!还吃!怎么吃不死你?!” 楚瑟捂着脸,小声道:“我想住到学校去。” “好,你给我滚到学校去住!”楚闲林火了:“别在家里偷吃,丢人现眼!” 张淑琴这时候走了下来,妙曼的美妇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露出了保养极好的肌肤,看着丈夫的时候,眉眼也极温柔: “闲林,这是怎么啦?” “这死丫头半夜爬起来偷吃!还想去住校!” 张淑琴摇了摇头,面上带着菩萨一般的体谅,又弯下腰看着她:“囡囡,这就是你的不对,你爸爸也是为你好,才让你住在家里的。学校里都没人照顾你,你说是不是?”又对丈夫道:“孩子饿了,吃就吃吧,大不了以后我把冰箱锁起来。” “我想住校去。”楚瑟重复了一遍。 “不行,你还小,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学校住呢……” 张淑琴笑眯眯地看着“继女”,这般的美丽这般的轻声细语,仿佛圣母一般的慈悲。 她的反抗和申请都被宣布无效。 6.006 有眼 第二天,楚瑟顶着一张浮肿的脸去上学。 时间还早,班上的同学却来了大半,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转校生。 薄瑾亭的确很引人瞩目的,要知道,自古以来只有从差学校转到好学校的学生,他却是考了个全市第三的好成绩,自动放弃了进入省中的机会,非要进入十中。 这般离奇的经历,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有人说他是因为看上了本校的校花、高三的胡婷婷,所以不惜转校来追胡婷婷。 有人说他是因为和教导主任是亲戚,教导主任想让十中出一个清华北大的标杆,所以让自己的亲侄子进入了十中。 还有人扒出来:他是坐保时捷豪车上学的、接送的司机都是同一位、用的是德国的派克笔,穿的一身都是名牌。肯定家里特别有钱…… 总之,薄瑾亭、薄瑾亭、到处都在议论着薄瑾亭,反而没人再关注楚瑟了。 但是这天,薄瑾亭刚刚踏进了班上,放下了书包。王雪诗就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说有什么数学题目不懂要请教,一双粉嫩的小手晃来晃去的,黄色连衣裙贴合着曼妙的身材,百褶样式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 ——周围的男生都在眼馋,看这新来的小子,真的是艳福不浅,王雪诗可是三班的班花。 但薄瑾亭根本没理会王雪诗,只蹙起了眉头:“楚瑟,你的脸怎么肿了?” 王雪诗继续厚脸皮地捧着作业:“薄同学,我这道方程题不太懂……”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不懂去问课代表,没看到我有事吗?” 王小公主哭唧唧地走了。围观的群众全部愣住,薄瑾亭这厮够不解风情的。 没了王雪诗的干扰,薄瑾亭继续重复了他的问题。楚瑟敷衍道:“昨儿发烧挂了青霉素,今天还有点过敏。” 薄瑾亭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袖口里,只见肌肤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鲜红……楚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薄瑾亭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秀气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团,声音也无比严肃:“这又是怎么回事?” “开水烫的。” 被挑破的脓包留下了结痂的伤口,楚瑟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疤,于是努力挣扎缩回。但是薄瑾亭紧抓她的手腕不放,周围有女生看到了,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而楚瑟也窘迫了,她瞪了他一眼:“小薄!”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楚瑟放下了袖子,掩盖了烫伤的部位。 上课的时候,薄瑾亭写了一张小纸条:【楚瑟,下课以后,我们去操场好好谈谈。】 【也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薄瑾亭看到这张纸条,难得露出了笑容:【你终于有事拜托我了。】 【你这么希望我拜托你吗?】 【当然,很久之前我就希望可以帮到你点什么。】 上辈子的那个薄瑾亭,真的欠了楚医生太多太多的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是个倾盆大雨的天。 他的保时捷和一辆路虎相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全身却痛的无法言喻。值班的外科女医生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前,沉着冷静地报数:“血压五十、三十、血氧饱和度五十、心律一百三十……病人多处肋骨骨折,胸骨断裂,应该是心包损伤和血气胸。” 陪伴的师兄几乎哭了出来:“他会死吗?” “通知外科手术室,患者胸腔积液严重,马上准备抽吸!”女医生又看了一眼心电图,沉声道:“护士,去药房拿强心针!” 有个小护士匆匆赶了过来:“楚医生,病人的家属马上到了,他们要求转去北京协和医院……” 女医生火了,嗓门格外大:“北京协和医院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就是飞机都要飞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这个人早就没救了……就跟家属说,转院就必死无疑,交给我们医院还有一条生路!” 胖胖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发起火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可爱。当时啊,他就在想:就算是死,死在这么负责的好医生手上也不太够意思。而事后的结果证明,楚医生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再晚一步,他就坚持不住了。 后来清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缝合伤疤,从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主刀的女医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每天都要来看光他的身体,说说每处伤口的愈合形势。 “楚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楚瑟。” 从那天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可以报答这个可爱的女医生。 直到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站在操场上,对面是十五岁的楚瑟,小姑娘脸红到了耳根上。薄瑾亭知道,无论她拜托自己什么,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更何况,她露出了这种娇羞的表情,更是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说吧,你有什么要我帮的?”薄瑾亭好整以暇地期待着。 楚瑟真的是窘迫:“……可以借我两百块钱么?” “……还有呢?” “没有了,我就需要两百块钱。” 楚小姑娘很诚实,两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薄瑾亭有些郁闷,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就这么点小事?!就从口袋里数了两张毛爷爷给她。 楚瑟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你!” “还倒是不必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手上和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楚瑟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肿胀的脸庞。想到昨晚的那一切,不自觉有些酸涩。但她人比较要强,就只有付之一叹:“家里那点破事。” 但简单一句,薄瑾亭就明白了。 毕竟同为天涯沦落人,他也清楚寄人篱下的感受。于是意味深长道:“那别太逞强。” “嗯,我明白。” *** 周末,楚瑟就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化验单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一行行的数据。 ——血ACTH水平增高、肾上腺皮质功能减退、血皮质醇失去正常节律。 医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得的是库欣综合征,这种病,是因为肾上腺皮质长期分泌过多糖皮质激素所产生的临床症候群,也称为内源性库欣综合征。高发年龄在20~40岁,主要表现为满月脸、多血质外貌、向心性肥胖、痤疮……你才15岁,肯定是糖皮质激素摄入过度,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那医生,什么药中多含这种激素?” “那多了,很多激素和抗生素都有,比方舒利迭、口服氨茶碱片,沙腚胺醇喷雾剂……”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拿着化验单,楚瑟就回到了家中。 弟弟楚畅正在门口和小黄玩儿,看到她来了,小孩就得意地叉着腰:“狮王,给我咬她!” 小狗却跑到了她的跟前,乖乖坐下了。 楚瑟也很喜欢小狗,就蹲下身,摸了摸性格温顺的小金毛。 楚畅却炸开锅了,他气愤地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推了开来:“别靠近我的金毛狮王,脏东西!” “畅畅!”张淑琴这时候牵着楚蕾走了出来,看到她也在,眼神只是一瞥就绕了过去。她打从心底厌恶这个养女,也认为她以后肯定是个弱智儿死胖子,所以根本没把楚瑟放在眼中,只是过来唤儿子道:“收拾一下,马上妈妈送你们去少年宫。” 楚畅“哦”了一声:“妈,今天我们去上什么课啊?” “你爸给你订了欧文老师的口语课,小蕾她要去学舞蹈。” 楚蕾的声音甜甜的:“是那位法国女舞蹈家Mathilde的课吗?” “是,Mathilde老师说,再过几年,她就把你收为她的关门弟子,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 楚蕾嘟起了嘴:“可是比起芭蕾舞,我更喜欢弹钢琴哎!上次爸爸说只要我钢琴考过了十级,他就要给我买一架雅马哈YU的钢琴。” “乖,我们家小蕾以后又能弹钢琴又能跳舞,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对不对?” “嗯!” 楚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楚瑟做了一个鬼脸。 她才是楚家的女儿,聪明伶俐,能弹琴能跳舞,哪里像这个猪猡似的姐姐! 而楚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冷眼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有一把邪火充满了心头,就慢慢拽紧了拳头——医者不自医,医者不自救,只因为这世界上算不尽、道不明的不平事有那么多啊! ——你看,恶人活的很好呢,谁说苍天有眼呢? 到了晚饭时间,楚瑟照样把自己的晚饭和弟妹的对调了。 吃完了饭,她站在体重秤上称了称,居然什么都没做就瘦了两斤! 出门看电视的时候,又听到张淑琴对女儿的抱怨:“蕾蕾,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Mathilde说你长胖了,可跳芭蕾舞的人是不能发胖的哦。” “妈妈,我真的没有多吃啊……” 楚瑟冷笑着关上了房门,张淑琴到底在饭里面下了什么药,就让她的亲生儿女自己尝尝吧! 7.007 请客 过了一个月,学校组织了一场摸底考试。 自从她上高中以后,楚闲林也没怎么管过她的成绩。陆老师给家长们建了个班级群,楚闲林怕女儿的成绩太丢自己的脸,也没加进去。 结果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楚瑟的成绩全校第二,楚闲林愣是不知道。 至于全校第一,就是薄瑾亭小同学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例外,她的语文和英语很好。英语好是因为留过学,语文好,则是因为精通抽丝剥茧、理清事实、归纳演绎的阅读技巧。 至于薄瑾亭,他最近上课在刷吉米多维奇的《稳定性的数学理论》。 试卷还没改完,老师们就把薄瑾亭给叫了去。耽误了整整一节课薄瑾亭才回来。 楚瑟凑近了点,小声问道:“你刚才去办公室做什么了?” 薄瑾亭大言不惭:“老师没看懂我的题目解法,让我解释为什么那么做。” “什么题目解法?” “就是那道圆锥体求阴影的题目,我用了二重积分。” 楚瑟无语,二重积分是大学高数的内容,薄瑾亭做个小题目,居然用那么高深莫测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了,你重生以后……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前你跟我说过,你是本地人,在第十中学上的高中,我就拜托了教育局的亲戚查了查。” “不容易啊,你家教育局都有亲戚?” “其他部门也有一些关系。”顿了顿,薄瑾亭语重心长道:“楚瑟,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告诉我。我想尽我所能帮你。” 可是楚瑟再一次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她矫情,而是因为薄瑾亭有个绯闻女友。 那天,房门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被推开的,她按照惯例过来查房,看见一个女人被薄瑾亭抱在了怀里。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而摇曳于地的白色帷幕又使得气氛多了一丝丝暧昧。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她翻了翻签名簿,女人名叫陈曦,不是薄家人。 从那以后,她就把感情的楚河汉界分清了,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那么没必要做小三小四,这是楚医生的原则问题。 但是最后一场手术的时候,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对她说:“我喜欢你。”的? 那么,那时候的她算得了什么呢?!薄瑾亭感情真空期的填充物,赶走前女友的借口?!还是……仅仅看中了她的医术高明,可以为他所用? 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想承认这一份感情。所以:“薄瑾亭,我不想欠你什么。” 薄瑾亭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她,没有放过她的任何感情变化,“那你的继母这么虐待你,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顶的上一百句话,楚瑟不再保持淡定了,她露出了震惊、疑惑、复杂的感情。却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继母的事儿?!” 薄瑾亭无语,他说,你是真的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了。 *** 回答了家,楚瑟将试卷交给楚闲林。 楚闲林也收到了陆老师的短信,说月考试卷每位家长都要签字。 他还记得女儿的入学成绩是全校1000 多名,而整个第十中学也就1000多个学生罢了。 这么差的成绩,和畅畅、蕾蕾总是名列前茅的成绩根本不能比的。所以,当楚瑟说:“试卷要签字。”的时候,他先把大女儿骂了一顿: “考得这么差!你怎么还有脸让我签字?!” 骂完了以后楚闲林才拿过了女儿的试卷,扫了一眼,“咦?!”了一声:“这么高?!” 楚闲林接连看了几张试卷,满分都是120分,结果数学119、语文115、英语118……尤其是语文和英语的作文后面,还有老师的高分点评,用红色的笔洋洋洒洒夸赞了楚瑟一番。说她语言天赋很好,英语词汇量丰富等等等……两位主课老师简直把她夸出了个花儿来。 楚闲林还不敢相信,甚至疑惑地问女儿:“这真是你考出来的?!” 楚瑟点了点头。 张淑琴这时候带着女儿楚蕾回来了,楚蕾一看爸爸在看姐姐的试卷,也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她一向比姐姐聪明的多,成绩也好得多,于是笑眯眯地问道:“爸爸,我月考考了全班第五名,全校第二十名,姐姐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名啊?” “你姐她……全校第二。” 安静,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张淑琴拿过试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真是你考出来的?” “嗯。” 毕竟是自己生的女儿,考的这么好,楚闲林脸上也有光:“进步了啊,不错。” 楚蕾却脸红了,她质疑道:“爸爸,不可能吧?姐姐上个月才考了全校1000多名,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考的这么好?!姐姐,是你作弊了么?” 张淑琴也放下了试卷,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蕾蕾说的有道理,囡囡,你这次考试进步这么大,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楚瑟睁大了无辜的双眼:“可是全校第一名就比我多了一分哎,我抄谁的?” “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给陆老师。”楚闲林翻出了电话簿,打完了电话,脸上挂着笑,但是顾忌到蕾蕾和张淑琴也在场,所以就咳嗽了两声:“就考好了一次,你也别太得意了!陆老师说了,数学一个单位没写是吧?为什么不好好写?!” 楚蕾瞪了她一眼:“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就知道解答题要写单位的!” 楚瑟冷笑,哦,一个单位也成为了众人围攻自己的话题么?好,很好。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张淑琴故意给她装了很多的饭,楚瑟只吃了一点就表示饱了,结果张淑琴忽而笑道:“前一个月那么用功,怎么能不好好补充营养呢?”就又给她装了一碗饭。旁边楚闲林也放下了报纸:“听你张阿姨的,不许浪费粮食!” 楚瑟知道,张淑琴是看她最近瘦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让她吃多、再吃多。这个女人一向都是这样的,嫉妒心极强,一点都见不得别人变好了。 多吃了这一碗饭,她也不闲着,房间小归小,就做做瑜伽之类的,将多下来的营养消化掉。 做完了瑜伽,满身是汗,楚瑟洗了个澡就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只是想到早上薄瑾亭说的话,就翻了翻柜子,归功于上辈子记笔记的良好习惯,很快,她就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薄瑾亭说她是去年寒假遇见他的,那么就是去年一二月份的事了。 ——翻开了笔记本,上面满是歪歪斜斜的字,是一个肥胖的小女孩用笨笨的笔迹,写下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1月21日,今天我上完补习班,遇见了一个很友好的同学,他说他见过我的,但是我不认识他,他叫薄瑾亭,他笑起来很好看……他对我真好,同学们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他却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 “……1月22日,我又见到了薄瑾亭,他带了一袋巧克力给我。我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礼物,有点不像是真的,他说我很好,可我真的没什么好的……” “……1月25日,今天薄瑾亭生病了没来,我也有点难受。王佳佳过来告诉我,她也喜欢薄瑾亭,让我别打薄瑾亭的主意。王佳佳长得真好看,人家都说王佳佳和薄瑾亭很般配,我如果喜欢了薄瑾亭的话,就是别人口中的小三……” “……2月2日,薄瑾亭来了,他说要送我回家,我在回家的路上哭了,我告诉他,我的父亲对我不好,我的继母只爱弟弟和妹妹,我想逃离那个家!薄瑾亭让我别着急,等到开学的时候,他会过来找我的,他一定会帮我的……”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是老天爷派下凡来拯救我的天使吗?” 合上了笔记本,楚瑟听得到胸膛那颗心脏在蹦蹦直跳,像是在撞击着什么。 原来薄瑾亭去年就找到了她。 原来故事的开始不是现在,而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原来,当她软弱无助,甚至记不得他是谁的时候,薄瑾亭也找了过来要帮助她! 他是跟她玩真心的吗?! 8.008 告诫 这天晚上,楚瑟又失眠了。 迷迷糊糊中却是想到了薄瑾亭的整个人生。 薄家是当地名门望族,从民国至今都从事着海外贸易生意,家产非常惊人,就是旁支的一脉,也掌握了数亿的资产,更别提科学、教育、文化界有多少人和薄家息息相关了。真的可谓是那种跺一跺脚,本地的政府大楼都要抖三抖的大家族。 只可惜,薄瑾亭父亲那一脉始终是一脉单传。而薄瑾亭的父亲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不幸患上了白血病,家中无人和他的骨髓匹配。那时候,薄家不惜打通了关节,让老家的所有公职人员都抽血做了血型匹配检查,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的骨髓。 薄家老爷子绝望之下,对儿子说:“我们薄家这主脉不能失传,你趁着身体还能活动的时候,赶紧找个人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 在这种老资格的家族中,延续香火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爷也是急得没办法了,许诺哪个女人可以为儿子生个孩子,就奖励五千万! 薄父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查出白血病之后,为了不耽误未婚妻,他就和她分手了。现在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找个女人赶紧生个遗腹子,也没打算到未婚妻的身上。而是随便找了个医院的小护士,让小护士怀孕了。 这位借腹生子的小护士就是薄瑾亭的母亲,郦辰君。 后来过程就不多说了,郦伯母刚刚查出了怀孕了,上海骨髓中心却传来了骨髓匹配的消息。就这样,薄父得救了,但是郦伯母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打掉,八个月后,薄瑾亭健康地出生了。 薄家一看是个儿子,心想错就错吧,干脆把人家母子接过来住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薄父病好了以后,死活想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复合,而未婚妻也旧情难忘,两个人就一拍即合:把薄瑾亭的妈妈赶走了,他们两个真爱结婚吧! 反正门当户对,又是老太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家族中也没什么人反对的。 对了,薄父的那位未婚妻不想当一个陌生孩子的妈,所以薄瑾亭最后归了他的生母养育。 几年后,薄父和他的青梅竹马又生了一个儿子,薄父当即宣布:这才是我真正的儿子。言外之意,他根本没把小护士和她的儿子当做继承人来考虑。或许在薄父看来,薄瑾亭这个儿子,薄妈妈这个妻子,只是生病以后的一场意外罢了。 这就是薄瑾亭的身世。 当年得知的时候,她就决定好好对待这个不幸的孩子了。 知道疼痛的人,知道黑暗的人,更能理解彼此心中那片阴影的存在。 可是……他们是心灵上难得的知己,却并不是适合对方的伴侣。 她的性格内向冷漠,除了医学以外的任何事儿都不感兴趣,可以连续在医院住上半年不回家。既不是个家庭型女人,也没真的把自己当个女的对待。相反的,薄瑾亭却是那种传统的理工男,需要有个顾家的女人陪伴。所以,他们根本不适合彼此,只适合做朋友。 而且这种鸿沟的存在,越是长大,将会越来越明显的。 这就是她不肯接受薄瑾亭的原因,童年已经如此复杂繁琐了,她不想还卷入什么豪门争斗。 心之所系,只有好好做个医生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早早到了学校。 一天之计在于晨,她扔下书包,就去操场上跑了七八圈,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忘掉薄瑾亭,他只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被你救了而已。又恰好你们两重生了,凑到了一块儿,但这并不代表互相是对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告诫自己。 作为一个成熟的医生,她得有这个判断取舍。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从她的身边经过,窃窃私语说:“你看,有一头母猪在跑步!” 但是有个3班的女孩走了过来,小声道:“你们小点声,这是我们班的学霸,她月考考了全校第二……” 于是没有人再嘲笑她了。 知识就是力量,楚瑟算是体会到了。 到了上课的时候,陆老师还点评了下这次的月考。 似乎每个老师都喜欢说一句:“你们是我教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三班这次的平均成绩的确不太好,全校前十只进了两个人,当然就是楚瑟和薄瑾亭。 以往每次月考结束,陆老师都会让班上考得最好的两个同学上台来演讲考试感触的。但这次例外。陆老师的嗓门很大,楚瑟也听得很清楚:“薄瑾亭,周亦雯,你们准备准备,下节课上台来讲讲月考的经验!” 周亦雯是全班第三名,和她这个第二名差了整整十五分。陆老师故意避开了她这个第二名,让第三名来发言,情况真的是匪夷所思。 下了课以后,李健阳身边就围了一群男生,他得意地大叫道:“我就说嘛,肥婆肯定是抄了薄瑾亭的……要不然就她那个猪脑子,怎么可能考这么好!” 数学课代表胡苏云也酸溜溜道:“陆老师不让楚瑟上台去,肯定是因为楚瑟是作弊了呗!可怜了周亦雯,她才是全班第二好吧……” 薄瑾亭听不下去了,他的耐心有限,于是扔了笔,冷冰冰地站了起来。 楚瑟拉住了他的衣袖:“淡定,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薄瑾亭回了她一眼:“你倒是心大。” 楚瑟淡淡一笑:“我都三十五岁的人了,和一群小孩计较什么。” 薄瑾亭这才坐了下来,微微侧过身来:“告诉你一件事,我的英语试卷上多算了一分。” 楚瑟了然:“哦,那可能是老师故意给你一分的,毕竟两个全校第一不太好看。” 主要是,她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连老师都在怀疑是否作弊了。而薄瑾亭的中考成绩全市排名第三,又是从好学校转过来的好学生,所以老师们不怀疑他这个第一,只是把她的成绩改成了第二。算是“以示惩戒”。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这一套。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上课铃响了,薄瑾亭明显不悦,他附在耳边说:“待会儿上课,你和我一起上去演讲。” “你……别……” 她的声音被陆老师的声音掩盖住了: “下面,大家掌声有请薄瑾亭同学上台来做发言!” 掌声雷动,薄瑾亭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走到了讲台上。 薄大佬推了一下眼镜,就开始了他的发言:“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次考试实在太简单了,除了语文作文多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其余的功课,我都在半个小时内就交卷了。” 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学霸的无敌气场。 可薄瑾亭继续:“应该说,和你们在一起考试,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全班同学:“……” 楚瑟:“……”囧囧更有神。 陆老师都尴尬地脸红了,咳嗽了一声。 他这个看不懂学生二重积分高数算法的老师也没什么好说的。 薄瑾亭面不改色:“我和你们也没什么好演讲的,比方说那道水池求体积的问题,你们列的是一元二次方程,我用的是傅里叶变换公式,还有最后那道思考题,我用的是一阶线性微方程,这些都是大学的高数解法,你们还小,学不会,也学不来的。” 所有人:“……” 薄瑾亭淡淡道:“对了,顺便说一下,英语试卷给我错算了一分,我应该和楚瑟同学考的一样的分数,下面有请楚瑟上台来演讲。” 楚瑟:“……” 全班已全部懵逼,就连陆老师都木在了原地。而被赶鸭子上架的楚瑟,行动缓慢地挪到了台上,咳嗽一声,这一声让陆老师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讲。” 既然让她讲了,那么就不客气了。反正有薄瑾亭珠玉在前,同学们应该不怕再吓一次了。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下课的时候,我听到李建阳同学说我考试作弊,是抄袭了薄瑾亭的试卷才考了高分的。那好,李建阳同学,咱们不妨来检测一下。” 楚瑟抬起了头,冷冰冰地盯着那个角落:“启东黄冈大试卷,不用看前面已经教过的部分,你就从后面开始找题目,报给我听,一分钟之内算不出来答案,就算我输。” 李建阳…… 傻乎乎地看着台上的“胖妞。”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前天还笨笨傻傻的肥婆,今天居然敢这么说。 楚瑟的耐心也没那么好,眼看小孩子呆着不说话,她呵斥了一声:“报啊!你耳朵聋了?!” 这一声气势十足,刚刚想发言的陆老师都被咽了回去。 李建阳颤抖着手,翻开了大试卷,这是他们最难的一本习题集了,最后的几张期末考试的思考题尤其难,于是就报了一道: “……N在线段AD的什么位置时,NE=BF?” 半分钟以后,楚瑟:“当DN=EB时。” “……现在计划16天修完这条水渠,且要求天数尽可能少,那么两队要合作几天?” 楚瑟不假思索:“10天。” 又问了几道,李建阳哭丧着脸:“没,没题了。” 楚瑟:“哦,那好,咱们接下来测试英语。这样好了,李建阳你随便挑一篇语文课文,听我来当场翻译吧!哪怕翻译错一句话,就算我输,如何?” 李建阳又摸过了语文书,挑了一首古诗:“《钱塘湖春行》。” 楚瑟连书都不用翻,淡淡而道:“Gushan Jiating North West Temple, the water level in early-foot low……” 她的发音是英式英语,这是在美国哈佛医学院做交换生的时候学来的一口伦敦腔。台下的学生们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大多数都不懂楚瑟在说啥,只觉得两点:1,楚瑟的英语发音太标准了,和录音带里面一个口音。2,她说英语单词好快啊! 连续翻译了四五篇唐诗,楚瑟问了一句:“李建阳,你现在还有什么怀疑吗?” 李建阳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 这般学霸如此凶猛,他啥话都不敢说了。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 3班全体同学都觉得:刚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9.009 太早 到了中午,又是薄瑾亭请客。 早上大大出了一口恶气,这顿饭,楚瑟吃的还蛮开心的。 ——薄瑾亭对她一向不吝啬的,她说喜欢吃鱼,他就点了鲫鱼豆腐汤、可乐带鱼、豆瓣全鱼……直到楚瑟摆了摆手:“我又不是猫,你用得着这样喂我吗?”薄瑾亭才合上了菜单:“这是我的一点个人爱好。” 吃完了饭,楚瑟还是有点撑了,捧起了一杯咖啡轻轻呷了一口,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很感谢你可以为我撑腰,只不过这件事,还得请你跟陆老师打个招呼,别跟我的父亲和继母讲。” ——不说她也明白,薄瑾亭肯定在学校中有人撑腰的,要不然,陆老师怎么站在门口憋红了脸,也不敢进来阻止他两?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有个让人头疼的继母。” 楚瑟见过他的继母,薄瑾亭车祸进了ICU后,曾有一位姿容出色的妇人前来探望过他的。其余的薄家人,多少带了点哀痛的表情,只有那个妇人全程只管自己的仪容是否端庄,对着玻璃幕墙看了好几回,甚至嘴角微微上翘。 楚瑟叹息了一声,他们同病相怜,也同样憎恨继母。于是道:“薄瑾亭,如果你想对付你的继母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忙,免费的。” 薄瑾亭没有回答,只是夹了一筷子鱼籽放在了她的碗里。 楚瑟不满意了:“小薄,我楚瑟虽然今朝落魄了,可是明日也是三甲医院的主刀大夫,你这样拒绝了我的好意,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薄瑾亭知道,楚瑟是复旦医学博士,省内最年轻的胸外科专家。年仅三十五岁,就精通十几门世界最顶级的手术——换在上辈子,能得到楚医生的青睐可不容易。但是比起她的手术刀来,他更欣赏她这个人: 顿了顿,他凝视着她,眼眸中似乎有星光,而星光只为她一个人而闪烁: “楚瑟,比起你做我的盟友来,其实我更希望你尽快履行承诺,当我的女人。” 楚瑟顿时无语了,她抬头仰视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他们太不一样了,她是卑微到尘埃以后,又无私到忘记了自己的人。但是薄瑾亭呢?就算残废了、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门外还有无数他的支持者。因为他在二十八岁之前已经缔造了一个股市神话,足以死而不朽。 更重要的是,心结难解,“薄瑾亭,你不缺女友吧?为什么非要看上我?!” 薄瑾亭挺俊的眉峰上挑,语气也沉了下来,他不假思索地反问道:“谁说不缺?楚医生,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面前的男人脸色不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感。平白无故给气氛添了几分阴森。 楚瑟还没见过他这幅表情,立即道:“可是小薄,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现在有交集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可是他偏偏是个固执的人,明知道她很难追,也要追。 ——“我想找什么样的女友,是我的事情。但是楚医生,你得告诉我,在我去世以后,你是过了怎么样的人生才重生的?” 他是因为手术死亡而重生,那么楚瑟无病无灾,为何也一起来了这一世? 楚瑟诡异地沉默了。薄瑾亭盯得她心里毛毛的,就站了起来:“老板!埋单!” 薄瑾亭头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楚瑟咳嗽一声,这话怎么说?!说我太想太想你了,你走了以后,我就陷入抑郁症和暴食症中不可自拔,最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么?还死在了你的祭日那天?其实她又不是为他殉情,这话说出来就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所以只能敷衍:“我们还太小了,不要讨论那么远的事情吧!” 才十五岁,谈爱情太早,谈人生,太无能为力。 什么都太早太早了。 **** 放学回到家里,张淑琴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家中多了几张凳子,桌上一席盛宴。 楚闲林刚刚看完了报纸,抬眼看到了大女儿楚瑟,于是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今天你杨叔叔要来!赶紧换一身衣服去!” 楚瑟应了一声,就上了楼,打开了衣柜——里面都是花花绿绿的中老年款式的服装,或者是肥肥大大的孕妇装,看起来土的掉渣。 她随便挑了一件黑白色的孕妇装穿上,肥满的胸部把裙子撑得老大。 当然,这样的打扮又遭到了楚闲林的一顿骂。 还没骂过瘾楚瑟怎么怎么个碍眼的时候,杨叔叔一家人就到了。 杨叔叔名叫杨正茂,是名律师,他的妻子蒋婉玲,是楚瑟的亲生母亲缪林懿的同学,因为结婚生子了,就退出了医疗行业,但一直和缪林懿保持着联系。后来缪林懿难产去世了,蒋婉玲还多次来探望过楚瑟。 杨正茂、蒋婉玲夫妻带着儿子杨明佑先和楚闲林打过了招呼,就把心思放在了楚瑟身上。 蒋婉玲爱心泛滥:“小瑟,这是阿姨去夏威夷特地给你买的点心,你收着,慢慢吃。” 楚瑟接过了礼物,怯生生喊了一句:“谢谢阿姨。” 楚蕾白了姐姐一眼,对杨明佑撒了撒娇:“杨哥哥,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哇?” 杨明佑耸了耸肩:“没有,你们让楚瑟分几块吃就是了。” 楚蕾哼了一声,她才不要吃姐姐的东西呢!但面对杨明佑,还是乖乖说了句:“哦。” 张淑琴也喜欢杨明佑这孩子,小小的年纪,长得十分好看不说,他的父亲是国际大律师,母亲曾是三甲医院主刀医生,这么好的身家背景,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得了。于是一直催促两个孩子和杨家夫妻两个打招呼,嘴一个比一个甜。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还笑着对蒋婉玲道:“我们家小蕾数学不太好,明佑,你不是拿到了奥数冠军吗?有机会给蕾蕾补一补课?” 杨明佑摆出一副麻烦的神色:“阿姨,我现在上高二了,没有时间回家……” 楚蕾忽然喊道:“没关系的,杨哥哥,我去你家补习好了!” 楚瑟默,妹妹楚蕾喜欢杨明佑,她早就知道了。要知道,张淑琴那种女人,心计比头发还长,逮住一个各方面不错的杨家,就想让女儿做人家明佑的青梅,以后好嫁入豪门。想一想楚蕾这丫头也是早熟得很呐,才初二啊,就知道倒贴帅哥了。 但是杨明佑并不喜欢萝莉,所以还是婉拒了。 被拒绝的楚蕾嘟了嘟嘴,还没问为什么,杨明佑又看向了楚瑟:“小瑟,你明天有空吗?我爸爸新买了一辆车,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这下楚蕾懵了,她差点跳起来问:“为什么不带我去?!” 但楚瑟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了:“好的。” 她知道为什么杨家人不喜欢楚蕾。 ——要知道,张淑琴上位的时候,就是她母亲难产而死的时候,蒋婉玲作为母亲的闺蜜,全程目睹了这个小护士怎么勾搭富豪的,所以对张淑琴的印象十分不好。虽然后来张淑琴一直都保持着低调做人,但蒋婉玲还是看不起她。 所以,蒋阿姨去夏威夷,只给她带了礼物。蒋阿姨的儿子,也只邀请她去家中做客。 吃完了饭,楚蕾又黏着杨明佑一起玩游戏,杨明佑就敷衍了几局飞行棋,楚蕾老是输掉,他觉得没意思了。眼睛一瞥,楚瑟坐在阳台上看着书,就拉开了几道木门,走到了她的身边。看到小姑娘手中抓着一本《协和胸外科学》。 “协和医院出版社?”杨明佑饶有意思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楚瑟知道是他来了,合起了书本:“这是我妈妈留下来的书。”其余的遗物都被张淑琴扔掉了。 杨明佑知道她对医学感兴趣,于是道:“我妈妈也想让我当一名医生,我才上高二,她就逼着我背诵医学词典了。你不知道,那些英语单词好难背啊,可我妈妈却说,将来要出国去学医,就一定要把那么大一部词典背下来。” 楚瑟僵硬地点了点头:“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国外的医学院的确比较……先进。” 所以上辈子的时候,高三的杨明佑远走了美国,也宣告了她的初恋结束。 10.010 杨家 很快到了周末,楚瑟如约要去拜访蒋阿姨。 去杨家没有公交,必须打车去。本来一桩小事,却引来了张淑琴和楚蕾的各种刁难。 张淑琴以“你太小,不要一个人出远门”为由拒绝了给她零花钱。而另一方面,楚蕾缠着她,要她帮忙自己做“数学作业”。还威胁道:“你不给我做作业,我就告诉爸爸!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关爱妹妹!不知道寡廉鲜耻!” 看看,初一的孩子连寡廉鲜耻这么拗口的词语都知道,张淑琴真的教的不错。 没办法,楚瑟就涂了点红霉素软膏(她轻微过敏)在腿上,借口出去看皮肤病,就离开了家。 车钱就是节省下来的饭钱,反正这几天中午都是薄瑾亭请客,她正好省了一笔开销。 半个小时后,她就到了杨家。 杨明佑的新车保时捷停在家门口,这是杨叔叔买给儿子当“生日礼物”的。 ——人家小孩还在玩网游的年纪,杨明佑已经有了辆保时捷。杨叔叔亲自上阵教导儿子,而她这个小客人,有幸成为车上的第一位乘客。 她还笑着问道:“明佑哥哥,你还不会开车,怎么敢把我拉上来啊?” “一个人开害怕,喊你过来壮壮胆子的。” 学车的地方就是杨家别墅后面的山,中央有一条盘山公路,周围装了很牢固的护栏。 杨叔叔先教授了儿子如何踩离合器,如何控制方向盘。但杨明佑太紧张了,简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杨叔叔丝毫不觉得教儿子学车有什么问题,还叫得很起劲: “先踩油门,然后轻轻松开离合器……别挂挡,你还没踩到位!” “啊呀,手刹手刹,手刹没拉下来怎么起步?!” 杨明佑一脑门的汗,车子还是不听使唤。 楚瑟倒是明白哪里出错了,于是道:“离合器和刹车不能一起踩的,会熄火。” 杨叔叔看了她一眼:“小瑟,你爸爸也教过你开车?” 楚瑟摇头:“我没学过,我是看过电视剧上这么开车的。” 杨叔叔点了一支烟,笑道:“你也赶紧学学,你爸爸生意做得那么大,等你长大了出嫁了,让你爸给你陪嫁一辆宝马!” 楚瑟故作害羞状:“杨叔叔说笑了。”她心里明白着呢,楚闲林不会陪嫁任何东西的。 学了半天,杨明佑才下了车,少年明朗的面孔被汗珠覆盖,不禁抱怨道:“楚瑟,你看我爸这个人,简直不把儿子的安全当一回事!” 楚瑟却摇了摇头:“明佑哥哥,我很羡慕你,你的爸爸什么都想教你。” 杨明佑却悄悄道:“其实我还是喜欢三轮车,你跟我来。” 杨明佑口中的三轮车,是门口保安大爷收废纸的一辆车,小的时候,杨明佑就喜欢趁着老大爷不在,偷骑小三轮车。如果楚瑟在的话,杨明佑就骑车带她去公园,这一段路虽然不长,但是花香鸟语遍地,少年的宽阔背景明媚。 楚瑟坐在了小小的车斗里面,杨明佑喊了一句:“抓紧了!” “嗯!” 车开了,风轻飘飘的,却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是六年级的时候,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全班大扫除。 老师给她安排的任务是擦窗户,于是,她就爬到了窗沿上,踮着脚尖够玻璃——那是一个夏天,天气很热很热,她穿的是宽大的运动衫,当手臂举起来的时候,不经意露出背后的一块,结果被几个路过的男生看见了。 白花花的腰部,引起了他们的群嘲。 “哈哈哈!”有个男生爆发出一阵嘲笑,说:“这头猪卖肉多少钱一斤啊?!” 她赶紧放下了手帕,不知所措地站着。 却有个少年冲了过来,和这群男生扭打到了一块。 ——那是杨明佑小学期间第一次打架,因为他见不得有人嘲笑楚瑟。 事后,杨明佑鼻青脸肿地指认了几个小流氓嘲笑她,老师也勒令那几个男的给她赔礼道歉。于是第一次,胖女孩有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可能杨明佑不知道,她就在那时候喜欢上了他。 现在—— 楚瑟望着少年的背景,情不自禁地,轻轻张开了口:“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对于爱情,至少没有绝望。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你不知道。 *** 回到家的时候,蒋婉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开饭之前,杨叔叔和杨明佑去洗澡了,客厅里只剩下她和蒋阿姨。 趁着叔叔和明佑哥哥都不在,楚瑟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十几个小口袋,这是家中的米饭样品。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赌一把杨家! 张淑琴下毒这件事总要解决的,蒋婉玲当过医生,杨叔叔是律师,两个人都和她的母亲交情不错,这才是她求助的最佳人选。 深吸一口气,楚瑟下定了决心。虽然把杨家拉入楚家事有些不地道,但是目前看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要做就做一个十二万分委屈的苦主,楚瑟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了! “啪!”—— 一双筷子掉落在地上。 “你这孩子做什么?!快!快起来!”蒋婉玲连忙把她搀扶起来,看到楚瑟已经泪如雨下,心中也是一惊:“好孩子,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瑟举起了装着小米饭的袋子,又拿出了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查报告单,用颤抖的语气告了状: “阿姨,张淑琴想杀了我!”楚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出来,还声情并茂,展示了手上的伤疤。 “阿姨,张淑琴见不得我好,她恨我,她已经对我下手了……”楚瑟摸了一把眼泪:“您和我母亲交好,求求您帮帮我脱离苦海吧……” 蒋婉玲颤抖地拿起了报告单,毕竟是当过医生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出了什么问题。不一会儿,杨叔叔洗澡出来了,蒋婉玲将报告单拿给了他看。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满是错愕。 气氛没安静多久,还是蒋婉玲先做了决定:“小瑟,你别着急。阿姨和叔叔会帮你的,如果真的是张淑琴下毒害你,我们家就和她打官司,看看谁怕谁!” 杨叔叔看了妻子一眼,欲言又止。 “这样吧,我有个师妹在南丁格尔药品研究室,我让她拿去化验一下。” 南丁格尔实验室是本市唯一的药品检测中心,也是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合作机构。 杨叔叔道:“还是我去吧,你在家陪陪孩子。” 不一会儿,杨叔叔就开车走了。 等待结果期间,杨明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也陪着她一起郁闷: “楚瑟,我很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真的没想到,电视剧上的情节会发生在你身上。” 楚瑟摇了摇头:“有的时候,现实比电视剧还狗血。” 杨明佑覆盖上了她的小手:“你别难过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到我家来住好了。” 楚瑟叹息:“你太小看我的父亲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要知道,楚闲林身家过亿,在本地的声誉极高,这个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到了晚上,杨叔叔回来了,顺便带回来了化验结果。居然是:饭菜没有任何问题! ——楚瑟拿着化验报单,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失算了,饭菜也许根本不是下毒的途径!谁知道张淑琴到底怎么让她摄入那么多激素的?!而且事情已经和杨家和盘托出了,却没有证据,杨家又会帮她到底吗?! 果不其然,杨家人开始怀疑激素的来源了。 杨叔叔对她道:“小瑟,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什么人,在你饭菜里下过东西?” “我……” 她想不出来啊。 这天晚上,杨家人并没有留她过夜,而是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11.011 操场 这天放了学,杨明佑主动来十中找楚瑟。 晚高峰时期,十中门口车来车往的,但唯独杨明佑下车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有个穿着格子裙的女孩,低着头窃窃私语:“好帅啊,这是哪里来的帅哥?怎么没看过?”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就是啊,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帅哥。” “哪里,你不知道高一三班的那个薄瑾亭,他也很好看……” 杨明佑仿佛有魔力一样,女孩们自动以帅哥为圆心,开始向他靠拢,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厚脸皮,上去搭讪一下。 直到帅哥自己主动喊了:“楚瑟!” 楚瑟背着书包,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明佑,赶巧了,她正准备把今天测试的饭菜送过去呢!杨明佑就亲自来了,省了两块钱路费。 于是她把方便袋交给了他,杨明佑也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顿了顿,楚瑟看他欲言又止,于是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吧,我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给你,你就在十中附近租个房子,也好过被你继母虐待!” 杨明佑也是鼓起勇气,才赶到这里说这些话的。虽然他的父母还不相信楚瑟,可是他也觉得,楚瑟的继母对她不怀好意。 但楚瑟摇了摇头:“我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会搬出来。” 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当然可以离开,但这样对于报仇毫无作用。之所以忍张淑琴、忍楚闲林,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她知道——黑夜就在那里,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只有打破了黑暗,噩梦才会结束。 杨明佑不可能明白她的,她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但是第二天,“楚瑟在门口私会省中校草”的故事,就在三班流传了开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以班长周亦雯为首的一干女生都对楚瑟冷嘲热讽的。归根到底,她们很嫉妒楚瑟的男人缘。谁都看得出来校草薄瑾亭对她很不一样的,结果省中的校草,也特地跑到十中来看她 。很多女生都想知道:楚瑟凭什么?! 尤其是班花王雪诗,她逮着周亦雯视为知己,常常在楚瑟的旁故意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楚瑟听见。 大多数是评判容貌的: “那个肥婆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还出去吓人。” 但楚瑟不想理会她们。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也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越是听着人家批判她的容貌体型,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了,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瘦下来。 然后放飞自我,闪瞎这些看低自己的人的狗眼。 但其余人的议论也就罢了,薄瑾亭也跟着凑热闹。 这天上生物课,老师讲解着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底下的学生一片吵闹哄笑。好像看个果图,谁就不纯洁了一样。 楚瑟正画着人体构造图,薄瑾亭凑了过来:“楚医生,你喜欢大叔还是正太?” 她不假思索:“大叔。”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这里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和你根本聊不来的。”顿了顿,薄瑾亭意味深长道:“而我34岁了,是符合你要求的大叔。” 楚瑟无语凝噎,这薄瑾亭是逮着机会,就想泡她是么!那好,她也拿出外科老污龟的精神来,震一震这股早恋的歪风邪气: 于是诡异一笑:“薄先生,青少年的生长期间,容易baopi过长,如果你强行觉得自己发育很完全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做个baopi切割手术。” 哼哼……再泡我就让你变太监! 结果薄瑾亭却若有所思:“你上辈子给我做过吗?” “……” 楚瑟瞬间飞红了脸颊。 *** 隔日上完早操,楚瑟不想理会薄瑾亭了,昨儿的笑话太污了点,也让她勾起了某些回忆,更是觉得沉默是金。 那啥过长手术,只是外科中的一个常规性手术。她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做过不少例,都没当一回事。但是升职为副主任以后,只做过一例。没办法,因为那是她的头号病人,必须自己悠着点给他解决身体问题。 结果他他他……追自己! 薄瑾亭也感觉到了她的冷落,不过他有办法对付她: “楚瑟,你不是很爱喝我妈煮的汤吗?想不想去见见她?” 一句话,成功让楚瑟破了功:“想!”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住院期间,伯母每天都熬骨头汤喂儿子。同时为了表达感谢,伯母也会给她准备一份骨头汤。那汤香味四溢,回味无穷。 而她是个大吃货…… 想了想,楚瑟加了一句:“下个星期吧,这周我要去见蒋阿姨。” 薄瑾亭问道:“蒋阿姨是什么人?” 楚瑟漫不经心道:“是我妈生前的好朋友,她也是个医生,我找她帮我办……”话语戛然而止,她差点多说了点什么。只是讪讪然接着道:“其实就是家里的那点破事,我想弄个明白。” “如果是家务事,那我也可以帮你。” 可楚瑟反驳了他的好意: “你太小,帮不上什么忙的。再说了,医学方面的东西你不懂。” 薄瑾亭冷笑了一声,他说:“我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吗?” “这和你可靠不可靠没关系,术业有专攻,医学方面的鉴定,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自然猜了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的家人对你下了药?” 楚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差点忘了薄瑾亭的脑子逻辑思维多么清晰,自然能举一反三。 “我可没有被害妄想症……”她赶紧解释道。 薄瑾亭的眼神更不好了:“那你就是有证据证明:你的家人对你下药了?” “……”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薄瑾亭记住的。 但她的沉默,却换来了薄瑾亭更严肃的表达:“楚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尽快搬出来,别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有点头疼,手指扣了扣桌面:“我也想赶紧走啊,可是张淑琴再过两年,就要带着儿女出国去了,我不想让她逍遥法外……”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楚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目光往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了操场中央,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多年来坐急诊养成的素质,第一反应“出事了!”第二反应,就是直接冲向了操场。 看清楚地上那人,她大呼倒霉,怎么这么巧居然是李建阳出了事! 原来,刚才以李建阳为首的几个小男生偷偷跑去小卖部买饮料喝解渴。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不知道李建阳脑子怎么想的,拉开的易拉罐拉环落在了饮料里。他没在意,一口喝了下去,直接把拉环喝了下去。 班长周亦雯甚至吓得哭了起来:“快打119!他好像不行了!” 楚瑟吐槽了一句:“急救电话是120。” 周亦雯愣了愣:“对!120!快打120急救电话!” 说话间,李建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抽搐一下,“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四周的学生纷纷尖叫起来,几个老师不得不喝令学生离开操场,但是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李建阳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呕血,场面真的控制不住了。 体育老师这时候蹲了下来,想搀扶李建阳进教室,但楚瑟拦在了老师的面前: “王老师,你先别移动他。” “小孩子懂什么!让开!” “薄瑾亭,你过来!” 楚瑟丝毫不退缩,因为她瞧见李建阳的脸色发紫,口里的气只出不进,这分明是窒息的征兆。王老师这时候再拖动他,毫无疑问,会快速消耗掉他肺部仅存的空气。一旦窒息发生,能否撑到救护车过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在薄瑾亭就在她身后,闻言就走了过来:“王老师,你把李建阳放下来。” 王老师这才放下了李建阳,这还是看在薄瑾亭是主任侄子的面子上; 楚瑟蹲了下来,想查看一下李建阳的情况,但是李建阳一直在乱动,她只能一声令下:“帮我按住他!” “我来。”帮忙的人还是薄瑾亭。 其余的学生和老师,都像是一个个旁观者似的傻站着。 地上的李建阳不断地挣扎,他已经因为恐慌而失去了理智。但薄瑾亭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压住不能动弹,楚瑟趁机扳开了李建阳的嘴,又对王老师道:“老师,把你手机的照明灯打开,我要看看他的咽喉部分!” 对王老师也已经吓傻了,但楚瑟这一声底气十足,他居然信服了这小女孩。 于是借着灯光,楚瑟终于看清楚了喉咙内的情况,她严肃道:“易拉罐卡在气管里面,划破了管壁。他的喉头水肿严重,声门已经闭合了,这个状态下,人是无法自主呼吸的。不超过五分钟,他就会窒息。” “那你说,该怎么办?”薄瑾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在这种关头,只有他完全信任她。 楚瑟不假思索道:“等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又看了一眼高大的体育老师,道:“王老师,你帮我一下,从后面抱住他的腹部。” 她用的这一招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 12.012 往事 曾经有位美国医生,他在从医生涯中,见过了无数个被异物窒息造成呼吸道梗阻致死的病例。他发现,医生往往会拍打病人背部,或将手指伸进口腔咽喉去取的办法排除异物,结果却是使得异物更深入呼吸道,酿成一桩桩悲剧。 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利用肺部残留气体,形成气流冲出异物的急救方法。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师,用你的手臂围住他的腰腹部,就是这个位置,对,双手握拳,拳心向内!” “老师,现在开始按压李建阳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力气越大越好!”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陆老师、薄主任,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嗯?” “以,以前我总是骂你……这,这次你还救了我。”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的这个恩,你自己算算看有多大。要么答应我做一件事,要么,就是给我五万块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自己看着办。” 李建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当场就愣住了。可楚瑟了解这个前同桌,虽然李建阳脏话连篇,但是为人十分讲“江湖义气”,和外头的那些“黑.社.会”都称兄道弟的。所以上辈子的时候,李建阳混成了十中的校园杠把子。 她不需要一个小屁孩的忏悔,那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只需要来点实际点的报酬,钱也好,还是一句应诺也好。 最后李建阳选择了前者:“你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你先休息着,回到学校以后再说。” 李建阳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楚瑟肥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不过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罢了。 ***** 放学时分,楚闲林收到了十中校长的电话,说楚瑟校救了同学,感谢他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楚闲林还再三确认了下:“是楚瑟救了人?!” “是,就是高一三班的楚瑟,要不是您的女儿出手相助,那孩子就危险了!” 等楚瑟回到了家,楚闲林和张淑琴一起问了她这件事。楚瑟不想多说,就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倒是张淑琴笑了笑:“这种急救措施,我上班那会儿经常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小瑟学了过去,还救了同学,真是不简单呐!” 看看,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抢了过去,张淑琴真是厉害。 楚闲林也以为她是跟张淑琴学的急救法,于是道:“看看,这就是言传身教。小瑟,你要跟你张阿姨多学学,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在他眼里心里,女儿还是个笨蛋,只不过遇到一个好继母而已。 吃完了饭,张淑琴洗着碗,楚瑟帮忙擦干净筷子。 张淑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小瑟,你最近是不是减肥了?” “是,我每天都在操场上跑二十圈,既锻炼身体,也调节了心情。”楚瑟头也不抬一下。 张淑琴明白了,她就说怎么最近楚瑟变瘦了,这死丫头居然开始减肥了!于是低头俯视着她,在楚闲林看不见的角落,她才会厌恶地瞪着这个继女,冷冷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吗?学习的压力这么大?” “学习的压力不大。”楚瑟把筷子放进了碗橱里,却勾起一抹冷笑:“但是想着怎么减肥,怎么锻炼瘦下来,压力还是蛮大的。所以除了跑步之外,我还做了点其他的锻炼,再适当地控制了下饮食,体重就慢慢瘦了下来。” 张淑琴越发不高兴了,她恨不得看到楚瑟胖成猪,却没料到楚瑟成熟的这么快。但面上还是挂着慈母的笑容:“有机会跟小蕾讲讲,她最近长得太胖了,还不知道少吃点。” “哦,我知道了。” 楚瑟洗干净了筷子,就离开了客厅。 临走前,她注意到张淑琴拿起她刚才吃的米饭,轻轻嗅了一下。 *** 隔日周末,楚瑟迫不及待去了杨叔叔家。 蒋阿姨准备好了午饭,招呼着她和明佑一起吃饭,却绝口不提饭菜化验的事情。 还是杨明佑挑起了话题:“爸,妈,你们前几天拿去化验的食物结果怎么样了?” 杨叔叔的语气很温和:“食物是没有问题的……小瑟,你这个激素水平不正常会不会是其他方面导致的?” 楚瑟叹息了一声,察言观色,杨家人可能不信任自己了。于是道:“也许吧,最近我调整了饮食,再过几天我去医院查下……” 杨叔叔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才对嘛,你还小,饮食方面是该注意下的……” 和大人谈完了事,杨明佑就带她出去玩了。但楚瑟心情不好,没心思坐什么三轮车,就提出来想看看他家的藏书,于是杨明佑把她带到了书房。 杨明佑看她挑了一本英文教材,也是吃了一惊:“你看的懂这个吗?!” “嗯,《High-Yield GrossAnatomy》系统解刨学第四版,是美国职业医师执照考试必看的书目。”她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你居然看得懂?!”杨明佑几乎是震惊了。 楚瑟笑了笑,她还没来及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原来蒋阿姨他们提前回来了,楚瑟听到了“缪林懿”三个字,阻止了杨明佑出声。 ——蒋婉玲和杨正茂趁着孩子们不在,正在谈论着大人们之间的事情。 蒋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责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楚闲林走得太近!你这是做什么,看人家楚闲林有几个钱,你就得巴巴贴上去,给人家当什么法律顾问?!” 杨正茂不知道两个小孩在楼上,还安慰着老婆:“我这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你看,明佑后年就要出国了,在美国读医学院不要花钱?现在,楚闲林让我当他的法律顾问,每年能从他的公司收取二十万的顾问费用,这也是一笔积蓄嘛!” “给谁当,也不能给楚闲林这种人渣当顾问!”蒋婉玲没好气道。 要不是刚才丈夫坦白,她还不知楚闲林早就和丈夫谈好了砝码,由他担任楚家的法律顾问。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杨正茂不明白了:“缪林懿不是奉子成婚嫁入豪门吗?楚闲林怎么就人渣了?” 蒋婉玲说到这段往事,语气也激动起来,简直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你不知道,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楚闲林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病人。林懿师姐给楚闲林开了一刀,楚闲林就看上了她。后来,林懿师姐被纠缠的没办法了,就答应和楚闲林一起吃晚餐,打算和楚闲林摊牌拒绝他的……” 杨正茂一愣:“那怎么会……” “楚闲林这个混账,居然把师姐给灌醉了!师姐和他……完全是被强迫的!后来师姐怀孕了,为了这个孩子着想,才答应嫁给楚闲林的!没想到……楚闲林这个畜生!” 门外,楚瑟呆呆地站着。继续听杨叔叔问:“那林懿为什么不报警?!” “楚闲林的人脉关系很硬,师姐也向院方诉说过委屈的,但是没用,楚闲林派人把事情压了下来,师姐最后也是走投无路了。” 剩下来的话,楚瑟就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乱乱的,耳边像是回声挥散不去,一直重复着蒋婉玲的话: “缪林懿她是被强迫的!” 缪林懿,就是她一眼都没见过的亲生母亲。 13.013 结盟 阳台上,杨明佑不知怎么安慰楚瑟。 或许她哭出来还好一些,但是现在,楚瑟连哭都不想哭,她只是看着远方,目光没有焦距点,像个破损的人偶一样。 这种安安静静的女孩,虽然不哭不闹,可就是倔强到令人心疼不已。 于是说道:“楚瑟,我跟我爸爸妈妈说,把你接到我家来。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顿了顿,少年承诺道:“等我们长大了,再去找你的父亲和继母算账,好不好?” “不好!”楚瑟终于开了口,口吻也不再冷漠,反而迸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静来:“长大太漫长了,我等不了了。” 再说了,长大是多大?!十年吗?二十年吗?! 上辈子,她的确等了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后又如何?!楚闲林在加拿大当了富豪,张淑琴成了多伦多的贵妇人,他们都是人生赢家!而楚蕾楚畅都上了墨尔本大学,读了博士,功成名就,每个人都活得好得很呐…… 等?!老天爷不会给你等的时间! 所以,她发誓:“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不会再等了,惩罚就是要速战速决!” 杨明佑看她的双颊通红,情绪激动不已,就把住了她的肩膀——“小瑟!我知道你的妈妈死的冤枉,但是你冷静一点,现在你还太小了,没有能力独立。所以你不能跟你的父亲闹翻。你只有慢慢长大,积蓄力量,才能和你的父亲抗衡,明白了吗?” 但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明佑哥哥,你说,我还有机会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杨明佑愣住了,他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楚家,楚瑟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继母戕害下毒,弟弟妹妹各种刁难。楚闲林可能知道全部的情况,可是他就是讨厌大女儿,继而包庇了张淑琴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共犯。 在这种变态扭曲的家庭里,楚瑟不得精神病疯掉就是个奇迹了,她还能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眼看着杨明佑答不出来了,楚瑟就悲凉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没,没那么脆弱,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谁也不会放过的,但我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深吸一口气,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会请一个人帮我的。” 晚上回到家中,楚瑟打开了母亲留下来的《协和胸外科》。 她抚摸着母亲的字迹,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就像母亲的人一样漂亮端庄。 “妈妈。” 把笔记本搁在心头,仿佛还能体会到母亲的温度。 ——有些话,她谁也不能说的,但若是面对母亲,那就倾述一回: “我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仇人,不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她是个外科医生,人生的轨迹是四年读本科,四年去国外留学,回国复旦直博毕业以后,七八年泡在医院里做临床。不懂琴棋书画,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更不会勾心斗角察言观色。所以就算努力十几年,到头来,也只拥有一双慈悲的手,却没有学会任何惩罚人的手段…… ——现在说说复仇,也多半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归根到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 倒是有一个人,即使重病缠身,无法行走,也鼓动了家族中的两面战争,让恶毒的继母和弟弟的日子都不好过,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到国外以求自保。若不是他死的太早了,上一辈子,薄家到底属于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这个人叫薄瑾亭,她最不想麻烦的薄瑾亭。 七年的时间,两辈子的相遇,她已经喜欢他超出了理智太多太多。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和这个人联手,将会有很大的麻烦。别的不消说,若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彼此的人生道路不配合,那么,谁禁得起那样的后果呢?!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黑夜很长,她从月落一直坐到了黎明时分。 *** 第二天,楚瑟早早来到了学校里。 薄瑾亭还没到,她就去操场上跑一跑,调整一下今天的心情。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半的时间在想如何为母亲报仇,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如何和薄瑾亭坦白,这两题都不简单,她今天要一起去面对。 早上的课程都比较无聊,她就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呆就呆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还以为她在看外面的小鸟织窝,于是问道:“你很喜欢白头翁?” “啊,那只鸟是白头翁?” “嗯,是母鸟亚成体,公鸟的胸前羽毛是深灰色的,母鸟才是浅灰色的。” “真好……”她无比羡慕道:“它们看到的世界,比我们都大得多吧……” 薄瑾亭没笑话她的天真,只是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楚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是一个不自由的人,重重的枷锁困在身上,不得挣扎。 日光渐渐西斜,从早上第一堂课到最后一堂课,楚瑟都没什么精神。 放学时分,班上的人渐渐散去了,她还是撑着小脑袋,流连着窗外的夕阳和白头翁。 薄瑾亭一向陪她一起放学的,今天楚瑟不走,他也陪着她看小鸟。 ——等到小鸟飞走的时候,楚瑟才开了口:“薄瑾亭,你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 “什么疑惑?” “上辈子,你的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找到,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肇事的缘故,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关?” 薄瑾亭出车祸以后不久,薄家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薄谨礼,居然立即出国留学了。后来薄瑾亭去世了,薄谨礼才从法国回来,当中有什么古怪,只怕薄瑾亭是清楚的,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部分,只是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而今,她想知道答案,关于他死亡真正的答案。 薄瑾亭倒是直截了当:“我的那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总是被迫害妄想。所以他请了人干掉我,至于那场车祸,就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手策划的。” “难怪,我说你家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楚瑟,我去世以后……我母亲她……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爷爷把你母亲接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一个人住了。”薄家老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家族亏待了郦辰君,所以让家人奉养了她。只不过,郦伯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楚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至少……还有个爱你的母亲。你不知道,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先溢了出来。 止不住了,真的止不住了,悲伤就是一道洪水猛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坦白了,都对薄瑾亭坦白了,包括继母是怎么下毒迫害自己的,弟弟妹妹是如何不把她当人看待的,亲生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无动于衷的……其实每一件,每一桩,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都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终于,铁打的楚医生也有这么情绪崩溃的一天。 薄瑾亭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他伸出了手,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庞,楚瑟就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生稻草: “薄瑾亭,你不就是要争夺薄家继承人的位置吗?!好,我和你结盟,我是来自二十年后的医生,我的医术比这个年代的任何医生都要先进,我可以做你手中的棋子,救一切你想救的人……但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没有钱财权势,也没什么感情砝码,能交换的只有一技之长了。 ——毕竟良医难求,薄家的长辈大都已经老了,其中不乏重病缠身的,若是大少爷给了他们新生的恩惠,哪个不会感激涕零呢?! 可—— “冷静下来了吗?” 薄瑾亭听完了她的请求,沉默了一段时间,故意晾了晾心火上头的楚瑟,才问道。 “嗯。” 薄瑾亭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中不乏心疼和安慰:“楚瑟,你需要好好休息。” 眼前的女孩,顶着一双黑眼圈,发丝凌乱,一看就是昨天没怎么睡。 楚瑟觉得自己十分冷静:“薄瑾亭,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应该抱着什么目的吧?我不相信你是那种做事没有目的的人。” 薄瑾亭乍听了这话,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微促的呼吸轻轻波动。一刹那间,楚瑟似乎看到他的眼神破碎了,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他说:“不错,我来找你的确是有目的的。” 楚瑟松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的,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放心了: “那你答应和我结盟了吗?” “我答应。” 薄瑾亭无奈地看着她,楚瑟都哭成了这样,他怎么忍心不答应? 14.014 祖母 周末,薄瑾亭约楚瑟出来。 薄老爷子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古河道旁。民国的时候,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所在地,周围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车停在山脚下,楚瑟摇下了车窗,仅仅是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到五幢东印度风格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谁不知道,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薄瑾亭到底要的是什么。 好在,薄瑾亭没有让她等太久,回到了车上,他对她坦白了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带过我一段时间。在她老人家看来,不管我到底是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 “奶奶的心脏不太好,三年后,她的心脏病发作了。我的那个父亲和继母,推荐她去美国治疗。结果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世以后,薄谨礼和他的母亲就更加嚣张了,他认为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已经无法和他抗衡,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下三流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我掌握到了证据,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楚医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失去了祖母支持的薄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在医院的轮椅上绝望的年轻人。” 听到里,楚瑟抬头看着——薄瑾亭的半边脸色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冷厉的眼睛,清澈,锐利。隔了半身子的距离,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他的呼吸声,很粗重。 薄瑾亭淡问道:“楚医生,你现在知道我想和你交换什么了吗?” “心脏搭桥手术并不难做,我的成功率是100%。”顿了顿,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国内的三甲医院,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也高达90%以上的。如果是国外大拿来做的话,成功率也是100%,所以你的祖母是……” 薄瑾亭点了点头,说:“楚医生,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上了手术台,医生才是决定你生死的关键部分。假如医生本身出了问题的话,那制造一场医疗事故,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瑟明白了:“你想让我主刀你奶奶的搭桥手术?” “是,作为交换,我也会尽可能去帮你。”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有一点,三年以后,我才刚刚十八岁,没可能考到国内的从医执照。你打算怎么让十八岁的小孩去做你奶奶的手术?”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没从医执照就断然上手术台,是违法的事情。 但薄瑾亭道:“这些问题交给我解决,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那好!成交!” 楚瑟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信任么,他们认识了七年,薄瑾亭曾将生死托付与她七年,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看完了薄奶奶,就要去见郦伯母了。 虽然认识了七年有余,但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薄瑾亭住的地方。 只见薄家的墙壁是用马赛克的白色砖堆砌起来的,配合了淡雅赤陶的地板,看起来十分的朴素典雅——看得出来,郦伯母是一位十分热爱生活的女人,她把这个只有儿子和母亲的小家,装扮得体贴温馨,品味不俗。 很快,她就看到了郦伯母。年轻了二十岁的伯母真是一个大美人,肩膀瘦削,皮肤白的跟陶瓷般,一双大眼睛秋波流转,难怪能生出薄瑾亭这样的儿子来。 “伯母。”她还是如此称呼她,郦辰君就笑了:“你就是楚瑟吧?小亭早就跟我提过你了,今天过来我们家玩,想吃什么别客气,伯母中午给你做。” “好的,谢谢伯母。” 送走了伯母,楚瑟才坐下来和薄瑾亭谈正事。 解决完了薄瑾亭的需求问题,接下来,就是她的需求问题了。 “我想过了你的问题,要分三步走。” 薄瑾亭斯里慢条,他喜欢一步步地规划,一步步地来: “第一步,我咨询了几个律师:该如何剥夺你父亲和继母的抚养权。但你们家对你的虐待,主要还是精神方面的,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取证。我的意思是,大路走不通,就走别的通道,逼着楚闲林放弃你的监护权。” 楚瑟点了点头,屁股挪近了一点。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让薄瑾亭的嘴角弯了弯。 楚瑟说道:“但楚闲林不是一般的商人。” ——楚闲林是本地的房地产大佬。投资了数十个黄金地段。和政府的关系十分友好。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凡,远方亲戚里面也有当官的。所以,仗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楚闲林在本地算是如鱼得水,当初才敢那么嚣张地霸占了她的母亲。 “我知道,我调查了你的父亲,前几年手腕不错,搞垮了几家投资方,独吞了临湖的土地,把商业用地改成了居住用地。” 楚瑟愣了愣,薄瑾亭说得这些,倒是她不知道的。楚闲林在家中从不提及商业上的事儿,谅他也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儿。 薄瑾亭继续道:“那么问题就好办了,我会请人拿着他非法占用土地的证据去找他谈判。” 楚瑟忍不住问了:“你还这么小,能请到什么人啊?” 薄瑾亭噎了噎,提醒她道:“楚医生,我比你早重生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头,我也没闲着。我把我爷爷留给我的一些财产变卖了,投资了一些股票,也投资了一些人。这些人里面,正好包括了这次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哦。” 说的也是,毕竟薄瑾亭这么聪明。 “那第二步呢?”楚瑟眨巴眨巴着眼睛。 “第二步,你现在有糖皮质激素依赖综合症,我咨询了医生,这种病忽然停止摄入激素的话,会出现一系列的戒断反应。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搬出来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每餐都跟我一起吃,可以吗?” 楚瑟再次呆住了,她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简直像是未成年同居关系啊! 可偏偏薄瑾亭理所当然: “我要用你的手术刀救我祖母的性命。既然要安排专人做这么一场手术,是需要花费很多功夫的。” 也是哦,他说得也在理。 楚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那第三步呢?” “第三步……今天我们好好聚一聚,互相增进一下医患关系。” 话音刚落,薄瑾亭的左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楚瑟吓了一跳,她一点都没有防备,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下意识去拨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右手抓住了。紧接着,薄瑾亭侧过了身子,俯身向她而来,眉宇蓦然在眼中放大。 他似乎是要吻她? 楚瑟不敢动,甚至紧张得不知所措,她活了两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就是没和男人亲近过。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紧张到闭起了眼睛——从心脏,到身体,都微微地颤抖。她绷直了腰,也绷直了手臂,指端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当中。 但是料想中的柔软触觉并没有来临,楚瑟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薄瑾亭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楚医生,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楚瑟这才捞回了理智,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被他蛊惑了,居然想不起来拒绝了,这是色令智晕吗?! 她很不客气道:“喜欢你个头!” 但是令她昏了头的男人,却说:“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 15.015 逃离 中午吃饭,伯母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评。 饭桌上,伯母详细问了问她的一些情况,还夸赞说她漂亮。 薄瑾亭还问道:“妈,你觉得楚瑟哪个部分最好看?” 郦辰君不假思索道:“眼睛,小瑟,你的眼睛弯弯的,好像一轮月亮。” “我遗传了我妈妈的眼睛。”楚瑟笑了笑,她的妈妈当初可是医学院校花,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学长学弟们。 “你刚才说,你妈妈是个医生?”郦辰君感兴趣了。 “嗯,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插了一句:“妈,小瑟家是祖传的医生,你的朋友有什么健康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楚瑟脸一红,刚才薄瑾亭想亲吻她都没这么脸红过。可是谁夸自己的医术高明,就是对她最大的赞扬了。刚想谦虚一句,结果伯母一拍大腿,说,隔壁的王奶奶前天进了医院,一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老人家没救了。王家人只好把王奶奶接回来准备后事了。 “小瑟,你母亲是上海的大医生,你能让你母亲给王奶奶看一下吗?!” 楚瑟愣住,她还没说母亲早就去世了。 薄瑾亭替她开了口:“妈,你让王叔叔把片子拿过来,先让楚瑟看一看。” 伯母就去要片子了。 楚瑟瞪了薄瑾亭一眼:“我还没有行医执照哎,你别害我。” “堂堂外科专家楚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心肌炎?”薄瑾亭眉眼含笑:“难道你是很久没出诊了,害怕了?” 她果然心气上来了:“谁说我怕了?!” 不一会儿,王奶奶的儿子媳妇都来了,他们听说她的母亲是上海大医生,所以一家人都过来听报告了,还带来了诊断书和各种片子。 楚瑟依次看了心内膜心肌活检、X线检查、心电图、超声心动图和血液检查单,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重症心肌炎,伴随着阿斯综合征。我想老人家进医院的时候,就出现了心力衰竭,是不是?” 王家儿子一拍大腿:“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瑟继续道:“老实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乐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输液的风险更高。” 王家媳妇也附和,医院的专家都说,他们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开刀手术 ,只能保守治疗。但要是强行注射的话,那么死在输液室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家人不得已放弃了治疗。 两个人同时问道:“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楚瑟不敢托大,只是道:“我得去看看病人的实际情况。” 一行人转到了王家,只见王家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楚瑟仔细看了看老人家的情况,就有数了:“医生之所以说没救了,是因为她的血管老化,管壁很脆很薄,如果使用传统的静脉注射疗法的话,一扎就是血流一片,老人家挨不起了。” 王叔叔急切地问道:“那我母亲只能等死了吗?!” “不是的。” 短短三个字,就让两个大人重燃了希望。 楚瑟继续道:“老人家是不能承受静脉注射的普通针头了,但是使用幼儿细针头,从口腔静脉注射进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好,好的!” 她又补充道:“但是这种注射手段普通胸外科做不来的,我的建议,你们去本地的三甲医院,邀请个儿童口腔专科的医生来扎这个针。只要保证不出血的话,老人家就能保住一条命。” “好好好!您慢点说,我现在就记下来……” 王家儿子拿着小本本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简直是千恩万谢。 关上了门,楚瑟才察觉到……背后投来两道崇拜的目光,一道郦伯母的,一道薄瑾亭的。 “小瑟,你太了不起了!”郦伯母拉着她手,简直是看着亲闺女的眼神:“天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神人啊,居然能教出这么有才华的女儿!” 楚瑟沉默了,她的母亲已经…… 薄瑾亭替她说了:“妈,楚瑟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郦伯母的手顿时抓得很紧、很紧。 临走的时候,薄瑾亭把她送到了小区的门口。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说道:“要不然,你在我家过夜得了。” “不必了,今天我能见到伯母就很开心了。留在你家过夜,影响不太好。”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薄瑾亭拉住了手:“楚瑟!” 她挣扎不掉:“你干什么?!” “我今天想搞明白一件事,”薄瑾亭眼神漆黑如夜,紧紧盯着她:“这些天,你在省中门口等的那个男生是谁?!” 楚瑟无语:“你跟踪我?!” “我家阳台正对省中门口,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 啧啧啧,这醋味浓的…… “他叫杨明佑,是杨叔叔的儿子。我找他,是为了把饭菜交给他,拿去化验的。你别多想了。” 薄瑾亭继续追问:“所以你不喜欢那个姓杨的,是吗?” 楚瑟更无语了:“我说你这个人……你就没有一点过去吗?你就没有在遇见我之前,喜欢上其他的姑娘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开始失控。分明没资格这么问的,可是偏偏就这么问了出来。 薄瑾亭却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初恋。” ——这话并没有托大。遇见楚瑟之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遇见她以后,才知道有的女孩,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你有幸遇见了,就会疯狂地、不择手段地想要抓住这份幸运。 可楚医生怒了:“什么初恋?!那个叫陈曦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薄瑾亭愣了愣,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重症病人,任何人探望你都要登记姓名的!她是叫陈曦吧?!除了你妈,你爸,你爷爷,你做第一场手术那会儿,就属她跑ICU跑的最勤快!” 她一口气就把多年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鬼知道,薄瑾亭死了以后,一向铁打的楚医生一蹶不振了。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精神接近崩溃,差点递交辞呈,就因为实在接受不了:唯一爱过的人,已经上了天堂。 她在床头床尾都摆上了他的照片; 她再也没有想过谈恋爱、再也没有相过亲、只是考虑着:短短一生,其实一个人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死在了一年后他的祭日那天; ——可是,她却知道薄瑾亭的人生中有过那么一个女孩,不离不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许多许多年,直到最后一天,直到最后一次手术,那个女孩还站在楼道口为他而哭泣! 那么,她到底算什么呢: “薄瑾亭,你别告诉我,陈曦不是你的女朋友!” “她当然不是。” 薄瑾亭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了然了什么,又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怎么不早点问我这个问题?” “我有资格问吗?!” “你当然有资格……我妈她是二婚。嫁给我父亲之前,她和前夫有个两岁的女儿。那个陈曦,就是大我三岁的亲生姐姐。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 她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楚瑟?” “楚瑟?” “楚医生,要我送你回去吗?” 薄瑾亭眼含笑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用了……” 她丢脸丢到家了,只能逃之夭夭。 ——该死的,为什么上辈子就没有问出口呢?! **** 这天晚上回到家,气氛不太好过 张淑琴站在沙发前,用伪善的目光看着自己。 楚闲林的怒吼在耳边:“你不是说周末去补习的吗?!今天你陈阿姨问了老师,周末根本没有补习!说!你周末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和不三不四的小流氓鬼混?!” 楚蕾、楚畅得意地坐在沙发上,欣赏楚家日常的大戏。 ——好几天前,张淑琴就怀疑楚瑟周末不干正事了。今天楚瑟又是出去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七点才回来,她就打了个电话给陆老师,得知没有什么补习班,就出现了面前的这一幕。 楚瑟木木地抬起了头,她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瞧着自己的亲爹: “去了杨叔叔家玩。” 楚闲林愣了愣,打了几个电话,才哼了一声:“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带坏了人家明佑,看你怎么交代?!” 张淑琴忽然道:“话说回来,闲林,你公司的那桩纠纷案是给了杨正茂他处理的吧?现在结果怎么样了?” 楚闲林最近得到了杨律师担当法律顾问,也是十分得意:“杨正茂是什么人?国鼎事务所的头号律师!他一出马,这些喽啰杂鱼就全部搞定了。” 张淑琴笑道:“那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然,咱们和杨家周末聚个餐?” “听你安排吧!” 楚瑟一动不动,她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个经验主义的大错:楚氏集团的顾问律师是杨叔叔,一年从爸爸这边拿二十万的年薪,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她却傻傻地交了样品,想让杨叔叔揭发张淑琴! 16.016 义诊 隔了几天,薄瑾亭就告诉她:王奶奶抢救回来了。 王奶奶的儿子把她的话给医生看了,身经百战的大医生都:“咦?!这样也可以?!” ——在目前常规的医学中,根本没有把口腔静脉注射纳入治疗心肌炎的常规手段当中。因为一般的口腔静脉注射,只适用于儿童的病毒感染输液。 后来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医院请来了儿童科的专业医师,完成了注射治疗,如她所说,老人家没有出血,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如今王奶奶精神抖擞,成天嚷嚷着要吃牛肉馄饨了。 薄瑾亭上学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件事,楚瑟很高兴,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总算有点喜讯了。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收拾一下,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顿了顿,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今天是由薄瑾亭组织的义诊,很多老人一大早就排队体检了。抽血处和尿检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体检的外科诊所,独立于其他的诊室。 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的房门上贴着“外科”两个大字,显然,这里就是体检的外科室了。 楚瑟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一些医疗仪器,包括:听诊器,血压血糖监测仪,居然还有一套飞利浦的便携式彩色超声诊断系统!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没医生呢? 直到薄瑾亭将一套白大褂递给了她:“楚医生,今天麻烦你坐外科门诊。” 她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上周,薄瑾亭忽悠她过来散散心,她还以为来参观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也要坐诊! “提前给你说了,现在就欣赏不到你惊讶的表情了。”薄某人很欠揍道。 他为了讨她开心,让她放松放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楚瑟也不矫情,十分麻溜地穿上了白大褂,别上了铭牌,对着镜子照了照,幸好长得胖,把这套衣服给撑住了。只不过她的年龄还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 “小薄,老人家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薄瑾亭看着她穿起了白大褂,也是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惊艳。想到从前,楚医生也是经常这么穿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素淡单调,反而觉得,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模样。 很快吩咐下去:“让王爷爷他们都进来吧,外科医生到了。” 很快老人进来了。看到里面是两个孩子的组合,还吓了一跳。 但薄瑾亭很淡定道: “王爷爷,这位是来自复旦医科大学的楚博士。” 大少爷说的话,老人家还是相信的。王爷爷很快坐了下来,他真的以为面前的女孩是个博士生。只不过……看起来太小了一点?! 楚瑟也不客气,拿出专业医生的本事来,先听心跳,再上彩超查看内脏和淋巴组织,她指出老人家的胆囊处有一颗胆结石,七毫米的,王爷爷就问道:“哎,医生,你说有没有必要开掉?” “还是开掉比较好,胆结石引起胆囊发炎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胆囊靠着胰腺,会引起胰腺的并发症……” “好,好的,我这让我儿子去预约开掉!” 送走了王爷爷,楚瑟大声喊道:“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腿疼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最近伤口崩裂了,一直在流脓水,皮下也出现了紫红的斑点。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伤口发炎,吃了点消炎药,也没去医院看看。 但是一查看伤口,楚瑟就心道不妙,这个伤口,已经出现大面积的溃疡,明显是传染性病菌感染啊!废话也不多说,她直奔主题:“老先生,您很有可能的患上了坏死性筋膜炎。这种病属于严重的创口感染,现在还在发病的早期。” 老人家还不相信了:“我就是伤口发了点炎,怎么这么严重?!” “简单来说,您的伤口感染了多种细菌,包括金黄色葡萄球菌,革兰氏阴性菌和溶血性链球菌……现在已经出现了软组织坏死的反应,接下来,皮下组织还会继续大面积坏死。我的建议,你迅速去三甲医院,切除坏死的筋膜和脂肪组织,再配合使用抗生素……” 老人却面带犹豫:“要,要多少钱?” 薄瑾亭道:“治疗的费用,我会向薄院长申请的。您先赶紧去三甲医院找外科医生看看。” “好好,多谢楚医生,多谢大少爷!” 送走了这位,楚瑟迫不及待地喊:“下一个!” “……医生,我有多年的痔疮……” “哦,先把裤子脱掉。”她头也不抬一下。 “咳咳咳……”薄瑾亭的脸开始黑。 她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站着一个醋坛子呢!为了防止薄小同学捣乱,她把他拉了出去: “我给病人看痔疮,你就别呆里面了。” “看痔疮让他去医院看!”薄瑾亭脸色不善:“你是胸外科的医生,又不是肛肠科的,看什么鬼的痔疮?!” “都属于普通外科门诊啊!”楚瑟知道他又乱吃飞醋了,于是道:“今天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给有需要的患者看痔疮,也是体检的一部分,你别这么矫情好不好?再说了……你以为,我当初没看过你的屁股啊?!” 笑话,他们做外科,哪个不是老污龟?! ——想想那会儿,薄瑾亭全果体上手术台,啧啧啧,身材跟男模特似的,她看了都要流口水的。好几年间,他就是公认的全外科身材第一好的病人,她都舍不得让其他医生来开刀来着。就看他的身体YY一篇篇小黄文,都YY了好几年。 薄瑾亭道:“你看我的没问题。”但是:“不可以看他们的。” “……鬼才想看你的!” 结果薄瑾亭吼了一声:“楚医生不给人看痔疮,你们如果谁有需求看的,自己打车去医院看。来回车费和医药费,院里都会报销!” “你!”楚瑟回头也吼:“我看的,我会看痔疮的!” 薄瑾亭冷冷道:“谁给她看,医药费自己报销!” “……” 楚瑟真是服了,这位简直就是个七年老陈醋坛子! ** 下午吃过饭,义诊就结束了。薄瑾亭先把楚瑟送回了家,回头,又到了春晖疗养院,这一次,他要找院长好好谈谈。 院长名叫薄瑾峻,是他名义上的堂兄,也是他上辈子的支持者之一。因为看不惯薄瑾礼的无法无天,两辈子,这位堂哥都站在了他的身边。其实,薄瑾峻比他大了整整三十岁,他的孩子都上大学了。 很小的时候,薄瑾峻曾经手把手教过他下棋,今天见面,也是棋逢对手: “小亭,陪叔叔过来下一盘。” “好。” 他们虽是堂兄弟,但是年龄差的太大了,还是以叔叔和侄子称呼。 薄瑾峻考过围棋四段,棋艺在家中无人能敌。但是今天,他居然和薄瑾亭杀得难分难解。前三十手,还是他棋高一着,一直把薄瑾亭压在了角落里。布局、中盘,他都是个中好手。但是到了最后一个阶段:走官子,薄瑾亭就开始反击,并且很快吃掉了他的半壁江山。 薄瑾峻很惊讶,什么时候,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不敌徒弟了?! “小亭,你走官子很不错,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这倒是大实话,上辈子,他跟这位堂哥学了十年的围棋,到了二十八岁时候,也是个围棋四段的高手了。 薄瑾峻点了点头,却是道:“小亭,你爷爷已经知道你组织义诊的事情了,他老人家很少夸人,这次一直在夸你很懂事。”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一手做的实在漂亮,薄家的那些老员工,现在都会记得你大少爷的好处。” ——相同的年龄,那个远在北京的二少爷薄瑾礼还在打游戏,交女朋友,玩街头飙车,而薄瑾亭已经开始收买薄家的人心了。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的差距。 ——更遑论,去年的时候,薄瑾亭开始炒股。他卖掉了一处上海的房产,将本金投入到了股市里头,买进卖出的手段十分的雷厉风行。有内部消息称,他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赚了三百万。 ——薄家有如此良才美玉,幸甚至哉。 但薄瑾亭不以为然:“爷爷的心,还是偏向弟弟的。我这么做,只是让他明白,我也是薄家的一员。” 说话间,他望向了不远处的青山—— 和疗养院遥遥相对的,就是薄家的老宅,他的祖母和祖父都在那里。虽然看着很近,其实,那个家离自己很远。他必须不断地提醒那边的人:自己,才是薄家的大少爷。 喝了杯咖啡,薄瑾亭又换了个话题:“对了,那个楚闲林的罪状,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诉状,随时可以提交工信部。” “那就提交上去,越快越好。” 薄瑾峻不明白了:“小亭,那个楚闲林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把他往绝路上推?” “因为他冒犯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17.017 人情 “义诊”结束以后,薄谨亭很快就请了楚瑟吃饭,美其名曰,我有个侄子想介绍给你。 她还以为是个小朋友,结果走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 当薄瑾亭给她介绍:“他叫薄一博,是我的侄子。”的时候,楚瑟差点没笑出声。 薄一博同学也是欲哭无泪:“叔,我们家这个取名字是按照家谱的。你们这一代用的是瑾字,到了我们下一代只有个一字。好听点的,又被其他支脉的小孩抢占去了。我爹妈不是没办法嘛?只剩下这个博字。” 楚瑟明白了:像薄家这种薪火相传的书香世家,其实家族中有很多规矩的。比方说,儿孙取名必须按照族谱来取,只有几十个通用字可以选,家族中不能出现同名……如此一来,薄一博小同学只能屈就这个名字了。 不过以此推断,这薄一博家估计也不得势,要是得势的话,不至于连儿子的名儿都抢不到好的——看看薄瑾亭小同学,他爷爷亲自取得名儿,然后全家族的子孙为了和他这个长房长孙避讳,连亭的谐音字都不许用了。 饭菜端上来了,薄一博还先给薄瑾亭夹了一筷子:“叔,来,多吃点。” 薄瑾亭却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大侄子在场,而楚瑟被男人伺候惯了,心安理得吞了鱼片,看呆了薄一博小朋友。 薄一博终于问道:“叔,这位姑娘是……” 薄瑾亭:“你可以喊她婶婶。” 薄一博:“……”(oAo川) 楚瑟:“……”(╯‵□′)╯︵┻━┻ 薄瑾亭没管两具木化的人,只是淡淡继续道:“一搏,今天叔叔喊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前几天让你父母给我办的事,是为了给你将来的婶婶出口恶气的。我看你的父母,好像对我的嘱咐,有些不太上心?” 薄一博立即道:“没有没有,我爸妈可上心啦,成天惦记着该怎么整那个楚闲林!”又好奇地问道:“楚闲林他到底怎么得罪婶婶了?” 楚瑟:“……”谁是你婶! 薄瑾亭冷了一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薄一博知道这位本家叔叔的脾气很大,十五岁就拽的跟三十五岁似的(其实真相了),赶紧道:“好的,叔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薄瑾亭算是下了通牒:“一博,我想和你婶婶住在一起,就要过楚闲林那一关,这件事至关重要,你做儿子的,可以适当提醒他们。” 听到这里,楚瑟才明白了:薄瑾亭上次说,他重生后投资了某些人,这次可以帮得上忙。就是指的薄一博的父母吗?只不过“住在一起?!”薄瑾亭小同学简直把早恋同居说的是理所当然啊! 薄一博则高深莫测地看了“婶婶”和“叔叔”一眼,一拍胸脯:“叔!你放心!婶婶的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家搞定了!” 某升格当婶婶的楚瑟:“……” 吃过饭,送走了薄一博,楚瑟才怒了:“薄!瑾!亭!我和你又不是那种关系,干嘛在人家面前乱说?!” 薄瑾亭赶紧安慰了下炸毛的楚瑟,说自己这只是督促他们家办事:“不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家是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 楚瑟只好换了个话题:“他的父亲是你的什么人?” “他的父亲,就是敬老院院长薄瑾峻,我的堂哥。他们家这一脉除了接管敬老院以外,还做做房地产的生意,和你的父亲楚闲林有些往来。” 楚瑟把一颗小心脏按在了怀中,继续问:“他可信任吗?” “可以信任。”顿了顿,薄瑾亭道:“我出车祸以后最困难的日子里,薄家替我撑腰的就是他们家。” 楚瑟明白了,原来薄瑾亭也在惦记着报恩呐。 说到这里,薄瑾亭也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最近,楚闲林的日子快要不好过了。她得最好准备,随时要搬出来了。 不久,楚瑟果然看到了一些征兆: 最近,楚闲林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楚家的每个人都感觉出来了。 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就打开电视机看股票,也不再给双胞胎儿女买礼物。到了周末的时候,家中常常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男女老少,黑道白道的人物都有。 楚瑟在阁楼里写着作业,偶尔下去接杯水喝,她装作对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毫不知情的样子。楚闲林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也没什么心思教训她。反倒是对待妻子张淑琴,楚闲林有些不耐烦起来,有的时候还会呵斥她两句。 “女人就是碍事!” “当初,还不是你让我主动下手,别让发财的机会白白溜走的?!” 张淑琴低眉顺眼:“闲林,你别生气。当初我们只看到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哪里知道那个薄瑾峻也会盯上这块地呢?” “嗨!薄瑾峻,薄瑾峻,他们薄家人没一个好货色!” 楚闲林这话也骂得在理。要知道,做房地产生意的,地皮的好坏与否,潜力多大,其实取决于政府对整个市区的规划建设。所以,可靠的讯息来源,就是他们房地产的命根子。 而薄瑾峻仗着有家族撑腰,向来是什么地皮好就搞什么地皮的。 楚闲林知道自己比不过薄瑾峻,就退而求其次,参与薄瑾峻的生意,甚至买了薄瑾峻公司的半支股票。结果,人家前面还跟你称兄论弟,到了这一秒,就为了一块巴掌大的临湖别墅用地,跟你翻脸不认人,非要告他一个非法侵占! 他动用了一切关系。土地局的、商务局的、住建部的、甚至几个和薄瑾峻传过绯闻的女人,他都请过客、拿过82年的茅台酒了。结果,薄瑾峻那边的官司不仅没撤掉,还捅到了本地工信部去,这是要他楚闲林出一次大血啊! “他到底图的什么?!”楚闲林做了二十几年的生意,这次倒是搞不明白了。 张淑琴也在愁眉苦脸:“要不然,你跟杨正茂商量商量吧,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好办法。” “有道理,杨正茂在工信部有点人脉,咱们可以争取一下。” 楚闲林消了一点火,就给杨正茂打了电话,张口就是:“杨老弟,兄弟我遇到一点麻烦……” 楼上,楚瑟正站在楼梯口。她一声不吭地望着楼下,侧耳聆听着底下的动静,面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就在昨天,她问杨明佑,是谁将饭菜样品带去实验室的。杨明佑告诉她:“是我爸爸。” 承认这件事很不容易,但到了现在,事实是明摆着的了: 一度她把查明糖皮质激素的希望都寄托在杨家人身上,现在证明,真的是所托非人。蒋阿姨或许真的有心帮她的,但是杨叔叔舍不得顾问律师的薪水,不想和楚闲林闹翻的,所以,杨叔叔可能只是在敷衍她了事而已。 她并不责怪杨叔叔如此做,杨明佑要出国留学了,他身为父亲,为了儿子着想也不能得罪财主。所以,他只能放弃她这个孤女。 那么,她得找其他的途径去化验饭菜。剩下来可以信任的,就只有——薄谨亭了。 第二天上学,薄谨亭的心情很不错,还主动告诉她义诊的后续。 “楚瑟,你诊断的那位孙爷爷,果然得的是坏死性筋膜炎。孙爷爷让我谢谢你,若不是你的建议,恐怕他就要一命归西了。” “是吗?”楚瑟心不在焉:“后续治疗怎么样?” “他是我爷爷麾下的司机,曾替爷爷开了三十多年的车。爷爷得知以后,立即让人把他送去了第一人民医院,约了专家号,开了手术。现在恢复的不错。” “那恭喜你,在你爷爷面前可长脸了。” 薄谨亭搞得什么名堂,她也略知一二。大少爷需要从小立威,这是个很好的事情。既然能凭借自己的医术帮到他,她也很欣慰。 “长脸谈不上,不过你这次帮了我,我得还你这份人情。”薄谨亭笑着问道:“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那好,有件事我想让你帮个忙。”楚瑟也不客气了:“南丁格尔实验室,你知道吧?” “知道。 于是周末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南丁格尔实验室。 做药品检测需要几千块钱,楚瑟付不起这个钱,薄瑾亭替她付了。这就当是坐诊一整天的报酬了,和她当初演讲一堂课差不多的价格。 实验室的大楼呈现中间弯曲的U型,等待的时候,楚瑟一直在回廊里走来走去的,她很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总之,依靠薄谨亭,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和赌注了。 很快第一张报告单送了出来,楚瑟一行行看了下去,最后脱口而出:“地塞米松!” 地塞米松,果然是地塞米松! 她早就猜到了,地塞米松是一种激素类药,临床上主要用于过敏性及自身免疫性疾病。使用过量的话,就会引起库欣综合征! 比起其他的处方药,非处方的低塞米松注射药很容易得到的。 而张淑琴就是利用这种常见的药物,注射到她的米饭中,导致她如花的年龄,却毁于一身肥肉! 薄瑾亭也看了化验单,他的面色不善道 “楚瑟,下周我们就摊牌。我绝不能让你再住在楚家了!” 话音刚落,检测单又报到了他们的号码。 这次楚瑟一共带了二十份样本过来,包括家中的水,茶叶,常备的药片等等。检测完了饭菜,这一回拿出来的是剩下的食物化验报告。 但接到第二份化验单的瞬间,楚瑟就愣住了,另一个化学名称印入她的眼帘。 这一次,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18.018 优先 “噗嗤——” 楚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开始还是压抑的笑,然后她捧腹大笑,笑弯了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楚瑟!” 薄瑾亭害怕她这样的反应。他扳过了她的身体,试图安慰她别笑了,但是楚瑟笑得停不下来了,笑得全身都在发抖。 她怎么能不笑啊! ——楚闲林平常一日吃两次的那个降压药,里面居然含有有雌性激素!作为一个医生,她太了解这个雌性激素意味着什么了!张淑琴真的是利用激素的好手啊!居然能用得上这一招,不仅对付她,还能对付楚闲林! “喂,薄瑾亭,你知道男人长期服用雌性激素会导致什么?” “睾.丸萎缩、不孕不育!” 楚瑟把那八个字喊的异常响亮,路过的人都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她又笑得肚子疼,扶着墙壁顺势滑坐在地上。 薄瑾亭拉住了她的手:“地上凉,先起来再说话。”但楚瑟挣脱了他的手,笑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张淑琴好利索的手段,这是把他给阉了啊!” 周围人的目光更怪异了,也许他们认为实验室来了一个神经病。 薄瑾亭加大了手上的劲儿,楚瑟刚刚站了起来,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中,忍不住,锤着他的肩膀在笑,她还是停不下来。 一记拳头落在了他的背上,薄瑾亭低低闷哼了一声,就是不放手,又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额头上,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怀抱当中。 低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楚瑟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又扬了扬手中的检测单:“张淑琴在楚闲林的降压药里下毒,是雌性激素,这是男人不能碰的玩意儿。” 今天的这个检测结果,实在是意外之喜。原来楚闲林也着了那恶毒女人的道儿,看看他们每天恩爱的样子,原来一个人巴不得给另一个人送终!这一家人都虚伪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刻开始,楚瑟才真正确定:张淑琴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只是张淑琴太小心了,根本不会在人前下毒的。想要拿到张淑琴下毒的证据,得用非常规的手段。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我需要尽快找到张淑琴藏匿在家中的激素药品,楚闲林不会关心我的死活的,但他肯定关心他那命根子的死活。” “那好,我帮你。” 薄瑾亭不无心疼道,心疼她今日的疯疯癫癫,分明是有痛难言。 两个人相互拥抱着,淡淡的夕阳西下,楚瑟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才发觉眼泪早就打湿了他的衬衫,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痕渍。 *** 到了周末,楚家的大人们都走光了。 楚瑟看了一会儿书,门铃就响了,外面站着四五个工人,领头的人是薄瑾亭老司机王师傅。 “楚小姐,打扰了。”王师傅对她客客气气的,“我们来安装一下摄像头,一刻钟就好!” ——薄瑾亭建议她利用摄像头来抓住张淑琴下毒的把柄,他已经打过了招呼,这个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厨房,安装的时候在墙上打个洞,用窗帘遮住,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忙活了半晌,摄像头就安装好了。王师傅又拿出一部苹果手机,里面有个随时查看摄像头的APP。 “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 “……” 难怪她无语,这手机是苹果4s,是目前市场上最高端的智能机了,一部就要六千多,之前薄瑾亭说过送她一部,她死活还不要,结果,今儿趁着装摄像头,强行让她接受了。 真正令她心头一动的是手机尾号521! 521/我爱你。 是她多想了,还是他别有用心呢? 楚瑟拨通了电话,她能说的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电话那头,薄瑾亭的关切不言而喻:“不用谢,楚瑟,一旦拿到了证据,就赶紧搬出来,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房间。” “好。”顿了顿,楚瑟小心翼翼地问道:“房租多少钱?” 沉默…… 那边咳嗽了一声:“……这个等你成年之后再说。” 挂了电话,薄瑾亭也是无语。他的心意已经这么昭然若揭了,就是想让楚瑟把他家当自己的家,等以后成年了,两个人就直接同居。可是楚瑟居然问“房租多少!”这死丫头的秉性,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不要紧,他会让她明白的:忽悠,是忽悠不过去的。 **** 不得不说,摄像头真的是一个大杀招。 这天晚上,楚瑟早早就回到了家。她一边写作业一边打开了监控APP,观察着厨房里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她就无心继续写了。 约摸五六分钟以后,张淑琴就闯入了画面。此时,晚饭还没烧好,张淑琴先从碗橱来拿出一只碗来,然后走到了壁炉前,拉开了一个暗格子。 原来,家中的欧式壁炉内部,有一个很小的通风口,平时隐藏在墙纸后面,很不起眼。若是揭开那一层墙纸,就可以看到一个暗格。 张淑琴就是从这个暗格里,取出了地塞米松和雌性激素等药物。 地塞米松的注射液涂在了瓷碗的四壁上。这种磷酸钠注射液本来就没什么气味,和着饭一起拌着吃下去的时候,自然没有发觉。 下雌性激素的手段更是意想不到:张淑琴直接把降压药的胶囊壳子取了出来,将里面的降压药物颗粒,替换成了雌性激素药物颗粒。反正这是用水送服的药物,进了胃里,都是一样的苦涩。 三更半夜,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楚瑟蹑手蹑脚下了楼去。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暗格,令她意外的是,除了药以外,里面还有一堆单据。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单据上清清楚楚签着张淑琴的名字。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用手机拍了照,就将这些证据放回了原位。 第二天一早,她来的很早很早,但是薄瑾亭比她来的更早。 “你看,这就是张淑琴买的药物,还有收款的单据。”楚瑟难掩兴奋:“小薄,这下就是告他们,我们也告得赢了!” “告肯定是要告的,不过,得选择适合的人去告。”薄瑾亭看了她一眼:“事不宜迟 ,中午我们去薄一博家吃个饭。” 于是这天中午,薄瑾亭弄到了两张假条。他们顺理成章地翘了课。 薄一博家的别墅在高高的山上,车子一直绕着盘山公路往上走。 由于早上刚刚下过雨,山上还是云雾缭绕的寒冷,越是往上,越是觉得清凉。 楚瑟刚刚下了车,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她跺了跺脚,哈了一口气,还是抵不过冰凉的寒意。 忽然背后一暖,一件带着余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楚瑟往后看去,薄瑾亭穿着洁白的温莎领衬衫,衬出清俊英气的一张面孔。 “你不冷啊。”她沙哑了嗓子,尽量不去看他单薄的衣衫。 “不冷。”薄瑾亭给她扣上了扣子,很有绅士风度:“这种时候女士优先。” 只是到了薄家别墅,楚瑟又脸红了。 薄瑾峻、薄夫人、还有薄一博都在。一家三口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来去去。大概怎么都搞不懂:薄瑾亭的西服是怎么跑到她身上来的。 “叔叔,她叫楚瑟,是楚闲林的女儿。”薄瑾亭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楚瑟也跟着叫了一声,才让两个中年人回过神来。 薄家人无比热情地接待了她,进了温暖的房子,薄夫人还给她冲了一个暖手宝。弄得楚瑟不太好意思起来,今天过来,明明是他们有求于人家的。 薄瑾亭介绍了下她的情况,并且把张淑琴下毒的证据、楚瑟的激素化验单都拿了出来。 薄家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两个大人一言不发,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错愕——要知道,他们也和那个张淑琴打过交道的,没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贤妻良母的女人,居然是如此心思歹徒之辈! “叔叔,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薄瑾亭很是郑重其事。 “你放心,这点忙我还是能帮到的。” 薄瑾峻也不是瞎子,从薄瑾亭的态度上,他们都知道楚瑟的重要性了。既然能捧大少爷开心,他们也不吝啬去撕一对奸.夫淫.妇的。 所以说,楚家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19.019 摊牌 和楚家的摊牌就在眼前了。楚瑟原本打算在下周周末搞定,只不过一桩意外,让这个节点提前了一周。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慢慢走近了楚畅。 楚畅一边笑一边大声道:“姐姐,你简直跟个落汤猪似的!” 这话又引来了小朋友的一阵嘲笑,那边站着的楚蕾还拍着手在喊:“落汤猪!落汤猪!” 楚瑟却俯下了身子,看似温柔地拨开了弟弟手中对准自己的水.枪,实际上,扬起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挥了下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有血丝顺着楚畅的嘴巴流淌了下来。 水池边上,参会的女眷们都愣住了,而张淑琴却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她猜到楚瑟其实没表面上这么淡漠,有人惹了这笨猪,这头猪也会生气的。所以,她让儿子带来了几把水枪,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只要楚瑟有一点点失态,就不是她的不是了,是楚瑟不懂得关爱弟弟,是楚瑟故意找茬…… 是的,孩子是大了,还懂事了,知道需要减肥了,她得防备楚瑟以后真的瘦下来了,还能嫁给当地的某位富商官僚。现在,当着这么多权贵夫人们的面,楚瑟失态了,打了自己的弟弟,那么,就足以毁掉楚瑟进入上流社会的任何可能。人们只会说,楚闲林的大女儿是个任性妄为的暴力狂、神经病、当众欺负亲弟弟! 是的,仅仅是一巴掌就可以毁掉楚瑟的名声…… 张淑琴换了一副心疼的脸色,立即跑到了水池边上,抱住了儿子,又哀怨地看着楚瑟:“小瑟!你怎么能打你自己的弟弟呢?!” 楚畅听话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母子两个配合演戏,早把话语权夺了回来。 楚瑟看到了,张淑琴这假模假样的演戏,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用类似于“她怎么这般不懂事?!真没教养!”“就是啊,张淑琴这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有这么一个神经病继女,真的是太可怜了!”“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神经病吧?!” 楚瑟都听到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算计的圈套,可是那又如何?! 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今,她终于觉得:反击的时候已到了! 于是冷冷一笑,背过身去,对着台阶上那些人发了话: “我母亲叫谬林懿,是本地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专攻胸外科手术。她从业期间,救过无数的人。有危在旦夕的全家老小,有泥石流下的幸存者,有被小混混捅了几刀的中学生……你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她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张淑琴的算计如此心狠,把她的尊严一丝一毫地剥夺掉,让她毫无体面地生活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侥幸的心态可言呢?!索性,也就把话撩开了说,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女人,见识一下张淑琴的恶毒! “你们看好了,这个人,张淑琴,是我的后母。她嫉妒我最近考了全校第二,嫉妒我得到了老师的喜欢,所以从来不带我参加所谓的宴会的继母,这次带我来了,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带着早就编排好了落汤猪这样的话来嘲笑我。张淑琴,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失态吗?是啊,我失态又怎么样,怎么比得过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一切来的狠毒?!” 一句句,一字字都掷地有声。连张淑琴都听愣住了,她竟想不到楚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了,居然敢当众讲出这样的话! 倒是楚蕾气急败坏:“你……你……你胡说!你打了畅畅还骂妈妈,你不是人!你胡说!” 但楚瑟却知道,这场戏不必再演下去了,她有了薄瑾亭这个靠山,有了监控视频当证据,将来就是打官司剥夺抚养权也足够了。 楚闲林,张淑琴这两个混账,还以为她需要他们才能活下去吗?!不,她再也不需要看这两人的恶毒嘴脸了! 想到这里,楚瑟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大喊了出来:“张淑琴,雌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的证据藏好了吗?!”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活人大白天看到了鬼,连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楚瑟头也不回就转身而去,离开了这片肮脏的土地! 20.020 清算 楚闲林知道女眷区域出了事,不禁在心里骂道:一头只会惹祸的笨猪!当初就不该把她放出来的! 宴会的主人让仆人带着他去了水池边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嘴角流血的儿子,以及面无人色的妻子。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蹲下身,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21.021 初吻【三合一】 半天前。 分不清是雨还是眼泪模糊了视野, 楚瑟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王家,周围空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已经是深夜了, 只有月轮高悬在头顶。 幸好还有手机在身上, 楚瑟拨通了号码。 “薄瑾亭,半个小时后,我把证据带给你,你替我联系薄瑾峻。” “剩下来的就麻烦你了。” 其实按照他们的计划, 一周后再向楚闲林摊牌,让他百口莫辩。但事情出了点意外, 张淑琴的行为如此恶毒, 必须立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楚瑟立即打车回家, 找到了药片和字据。唯恐事情不够严重,她还准备了一个小药瓶,里面放了一些铅粉。 ——铅中毒, 一种极其罕见的中毒方法。人体吸入过量的铅粉以后, 就会对消化性系统、神经系统、血液系统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 如果雌性激素不够张淑琴喝一壶的,那么这瓶铅粉一定可以给她扣上谋杀未遂的罪名。 做好了这一切以后,她也不忘收拾好衣服和书包, 一起打包打走。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楚闲林是怎么面对张淑琴这个“贤惠”的妻子的。要知道,在楚闲林心目中, 张淑琴可是纯洁、善良、母爱的代名词啊。可是呢, 他的好妻子、好伴侣、居然在背后弄这一招阴损他! 想一想那个场景, 都觉得好笑。 半个小时后, 楚瑟就在薄瑾家见到了楚闲林。这一场好戏,她不想缺席,因为以她的性格,是要自己亲手打破这道黑暗的。 楚闲林坐在客厅里喝着茶,看到她十分惊讶:“小瑟?你怎么在这里?” 半个小时前,他被薄瑾峻领到了贵客厅,说是“有一位贵客要见你”。没想到贵客是自己的女儿! 楚瑟口吻很淡:“不为什么。” ——这句话让楚闲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女儿会用这种口气说话。遂吼了一句: “我是你爸!你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长辈说话?!” 说完还向薄瑾峻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 薄瑾峻却冷冷道:“今天我们请你来,是要你签署放弃楚瑟监护权的承诺书,文件已经拟好了。” 楚瑟拿出了协议书:“签字吧,楚闲林。” 楚闲林愣了愣,口气也不加掩饰地粗暴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反了你了!什么协议书!你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 “她怎么就不敢了?”薄瑾亭虽然是个少年的身材,然而口吻犹如暮年的老人一般:“楚闲林,你任凭她被人欺负、被人残害、你怎么没有想过:她只是个孩子?!她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母爱,连生存的权力也被你们给踩在了脚下。你对她而言算是亲人?还是谋杀她的凶手?!” 被人揭了老底,楚闲林也恼火了:“你是什么人?!我的家务事你插什么嘴?!” 薄瑾亭丝毫不畏惧楚闲林的怒火,因为他也恼了:“我叫薄瑾亭,是你女儿的人。” 楚闲林虽然不认得“薄瑾亭”这名,也不懂“是你女儿的人”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薄家“瑾”字辈的没几个,越是年轻的,就在薄家的地位越高。按照这个小鬼的年龄来算,极有可能是薄老爷子的亲孙子…… 楚闲林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但嘴上也是不饶人:“你们薄家的人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薄瑾亭冷笑一句:“那你不妨看看:你的妻子干的好事。” 薄一博见机行事,将张淑琴的买药单子拿了过来。 楚瑟用心介绍了下两种激素的作用。 楚闲林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喝浓茶。上好的一壶西湖龙井,他当白开水一般喝了四杯。 倒完了茶水,他实在坐不住了,在这不大的鬼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个孤魂野鬼似的。 楚瑟明白,他这是在按捺心火,逃避现实。可她偏偏就要楚闲林面对这最惨烈的现实! 于是她走了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单据:“张淑琴没上过几年学,写字就是个鬼画符。不过鬼画符也有好处,你该认得吧?” 说完,她就把单据递到了楚闲林面前。 “我不看!”楚闲林一把推开了她,楚瑟踉跄后退了几步,幸好薄瑾亭扶住了她。 薄瑾峻拍案而起,这位文质彬彬的富豪,立即显露出强势一面:“楚闲林,这是我家!你干什么?!想在我家动我的贵客?!” “薄叔叔,您递给他看吧!”楚瑟微笑道。 这次薄瑾峻递给楚闲林,楚闲林终于无法反抗,接了过来。这熟悉的字迹终于将他最后一丝侥幸都击溃了!楚闲林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将将清醒过来,只觉得一阵虚弱,那种无力感几乎挖空了整个身体! 薄瑾峻看他这个样子,冷冷一笑:“闲林老弟,我们也认识了十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面子,把这协议书签了,放你女儿一条生路。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好,工信部的人明天就可以抄你的公司,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楚闲林冷汗涔涔,面无人色。 但这时候,一个沉浮商场十几年的老手,就显露出他的狡猾了。 他直接走向了楚瑟:“小瑟,我们是父女,之前是我不好,没看清楚张淑琴的为人。来,跟爸爸回家,爸爸一定给你好好教训张淑琴!” “可我已经看清楚了你的为人。”楚瑟面无表情道:“所以我不会回家的!” 楚闲林顿感一阵错愕,他真的太小瞧了这个女儿,居然翅膀这么硬了,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 楚瑟烦死了他这幅表情,扮演给谁看呢?!她干脆撕破了伪装:“现在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自动放弃我的抚养权。要不然,这里的二位可以轻而易举剥夺你的人权!” 说完了,她终于拿出了三十五岁的气势来:“你说,签,还是不签?!” 沉默…… 沉默中,楚闲林几乎拿不起笔了。 任凭见惯了大风大浪了,今天,楚闲林还是被自己的女儿给震慑住了!字字见血、白刃不相饶! 最后,他只能签了字,然后狼狈地逃了出来! 回头,他就把气愤全部发泄在张淑琴的身上! 别墅的对面,一盏灯亮着。 二楼的小花园里鲜花盛开,对面的客厅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楚瑟听了没什么反应,她累了,就靠在了薄瑾亭的怀里面。 刚刚下过雨的夜晚很凉,但薄瑾亭的怀里面很温暖,她贪图这点温暖,就往他的怀里缩了又缩。 呼吸近在耳畔,薄瑾亭的双臂扣得很紧,楚瑟也不挣扎,静静伏在了他的胸膛上,聆听这个男人安稳的心跳。 只是那边的叫声渐渐小了下去,楚瑟问道:“楚闲林会不会把她打死?” 薄瑾亭莞尔:“你还替张淑琴担心?” “不是的,这里毕竟是你侄子家,出了什么事可不好收拾。” “不用担心,楚闲林也是要面子的人,出了这道门,他绝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的。” 楚瑟心道也对,又问道: “楚闲林他这么快就相信了?” “那瓶雌性激素的购买清单都在,楚闲一看就知道是不是假的了。” 当然,前提条件是楚闲林相信张淑琴干得出来这种事。 楚瑟叹了口气:“薄瑾亭,我这次欠你的人情太大了。往后,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你好,这也是应该的。” 楚瑟莞尔,他老是自封男朋友,弄得她连拒绝都拒绝不了了:“我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老是打我的主意?” 薄瑾亭很是坦白:“但我觉得,我也没那么不喜欢你。” 楚瑟回身朝他看去,他们的眼光相遇了,彼此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似乎连时间都停住了。 好不容易,楚瑟才把目光转了回来。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薄瑾亭对她太好了。上辈子也是这样吧,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了,明明知道喜欢他的,就忘了什么时候沦陷的。就是失去他以后,也一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失去他…… 闭上眼,仿佛又想到了那个夜晚。薄瑾亭的手术失败了,被单都染成了红色,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好像那一天,她把整个世界都弄丢了,然后时间也抛弃了她…… 失去…… 真的不敢去想失去他! 那么趁着现在,他活生生地在身边,自己是否该对他好一点,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呢…… 想到这里,楚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什么分道扬镳、什么三观不合都丢到了脑后,她只想和他紧紧靠拢。 她微微闭上眼睛,凑了过去。 我、就、亲、一、下! ——楚医生的脑子里也开始桃花泛滥。 唇上却是一冰,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立在眼前。 薄瑾亭好整以暇,抚摸着她淡粉色的唇肉,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那眼神好像在问:你这么想和我接吻是吗 该死的…… 楚瑟略微有些薄怒,兴致被这厮给搅合了,她也没心思继续了,就挪了一下屁股想离他远一点。 薄瑾亭依旧圈着她: “这种事还是男人来主动比较好。” 话音刚落,薄瑾亭把住了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从最初开始的唇瓣相接,渐渐变味成了松开牙关,舌头一点点深入。 薄瑾亭起初只是试探,却惊喜地发觉:她也在回应他的主动。于是,他变得强势起来,敢咬一咬她粉粉嫩嫩的唇瓣,敢吮.吸她的舌苔,敢把她不听话的小舌头卷起来,然后纳入自己的领地,狠狠地品尝她每一寸的滋味。 楚瑟的脑子已经一团浆糊。两辈子没有得到过的吻和爱,此时此刻化为了两股龙卷风,叫嚣着侵略入心脏。 她记不得从哪儿开始,一个人的主动发展成了两个人的主动。分明是初吻,却仿佛排演过多次一般。 最后,不耐烦的薄瑾亭干脆抱住了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丛当中,然后,挺身而上把她的嘴彻彻底底地堵住,一丝缝隙都不留。 等楚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正躺在沙发上,用男上女下的姿势在接吻。 晚风轻轻地吹着,吹散了所有的孤寂,她忽然觉得不再是一个人了,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有了这个男人,仿佛就有了一座家一样。 只是没有那推门声就好了。 “叔,婶婶,楚闲林已经走了……”话音刚落,薄一博就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闻言,楚瑟兔子一般从他身下抽.离开来,薄瑾亭十分的狼狈,语气也不好了:“叔叔和你婶婶干大人的正事,大惊小怪干什么!” 薄一博那个囧啊,你们两要真是两大人倒好了,结果两高中生,毛都没长齐,躺在他家的沙发上那个那个……说这话不害臊么! 可是他低估了两人的厚脸皮,薄瑾亭倒也罢了,楚瑟也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了句:“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小薄,你下次注意点。” “知道了。”他揉了揉她的长发。 “对了!”楚瑟忽然想起了什么:“摄像头……摄像头还在家里面,瑾亭,摄像头已经没用处了。你快找个时间把摄像头卸下来!” 薄瑾亭露出一丝微笑:“你还是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楚瑟无语:“摄像头千万不能被楚闲林发现了,要不然咱们会有麻烦!” 薄瑾亭付之一笑:“这件事不着急,你不想知道:今晚回去楚闲林怎么和张淑琴对质吗?” “……也是。” 于是嚷嚷着打开了手机APP,远程围观楚家的好戏。 只是可怜了薄一博小同学,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的狗粮,还被“两个大人”完全晾在了一边。 ***** 半个小时后,楚闲林拽着张淑琴的头发进了监控画面。 以往的夫妻恩爱全都不见,镜头里面的男女,只是一对撕破脸的仇敌。 十几年前,张淑琴只是个小护士,当初拿着2000块钱的工资在省城工作,连房租都交不起。如果不是傍上了大款,她也不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这好日子全部来源于楚闲林的馈赠,现在楚闲林要撕破脸皮,她连反抗都做不到! 楚闲林阴鸷的眼神看着她,冷冰冰的:“你说!你想弄死我?!是不是?!” 张淑琴还试图狡辩:“不是的!不是的!是楚瑟那小贱人陷害我!我根本没有放铅粉!” “那这是什么?!你买药的账单!是用你的卡买的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楚闲林扔出了单据。 出于护士的职业习惯,张淑琴每次买药之后,都会把单据收好。上面还落款有她的亲笔签名,证明了两种激素药物均是她所为。那么剩下来的一小袋铅粉,根本不是药物,而是化工品,鬼知道是从哪种渠道买到手的! 当然,楚闲林不会知道这是楚瑟的杰作,目的就是让张淑琴背上谋杀未遂的黑锅。 其实就是不算铅粉,那瓶雌性激素就已经让楚闲林无比愤怒了。他还是个中年人,但是身体的确是睾.丸萎缩、次次不举。本来还以为是年龄大了,吃不消了,哪里料得是家中“贤妻”下的毒手!这简直就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这么一个贱女人,他是不会放过的,在请律师剥夺这个女人的一切之前,他先把张淑琴绑在了家中的客厅里面,然后解下了鳄鱼皮带,开始抽打着这个恶毒的妻子! “啊——”张淑琴在惨叫。 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张淑琴开始求饶、认错、很快她缩成了一团,颤颤巍巍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楚闲林打得手都疼了,就开始拨电话给律师,讨论怎么让这个臭女人滚蛋。当听到“净身出户”的字样的时候,张淑琴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楚闲林这个狗日的,居然把她当做一张厕纸一样,想用完就扔! 想到这里,张淑琴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她不甘心!她如何能甘心!她也要把楚闲林做的那些“好事情”揭发出来: “楚闲林,我真是瞎了眼跟错了人,看中了你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等着,你的报应马上就会到的!蕾蕾畅畅,将来必会给我讨回公道的!” 楚闲林这才想起来,楼上还有两个小兔崽子是这个女人生的,这不,进了家门之后,楚蕾和楚畅就躲在了楼上,一声不吭。现在听张淑琴这个没脑子的女人这么一闹,他才想起来:一脚踢开张淑琴不要紧,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 楚闲林往楼上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他的一对儿女们——楚畅和楚蕾抱成了一团,他们惊恐地看着昔日慈爱的父亲,如今发狂地殴打着母亲。 楚闲林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次亏得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不仅要失去妻子,还有可能失去一对儿女。 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怎么说也要澄清一下。 于是他不由分说,抓住了楚畅和楚蕾的手拉到了楼下来,让他们看看这个母亲的真面目。 “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吗?!” 两个小孩都摇了摇头。而张淑琴呜呜地哭着,骂着是:“你们的爸爸打我!畅畅,蕾蕾,妈妈命苦啊,你们要记得爸爸不是人……” 楚闲林又扇了张淑琴一巴掌,直接把她的半边脸打肿了,才指着桌上的化验单、药瓶,十分气愤地说道:“因为你们的妈妈,给爸爸下毒!给你们的姐姐楚瑟下毒!所以她要付出代价!” 楚蕾楚畅吓得蜷缩成一团,他们觉得,今天的爸爸妈妈都像是魔鬼。 但是楚闲林冷冷道:“从今往后,你们就和这个女人断绝关系,以后,你们不准喊这个女人为妈妈,也不准去牢里面探望她这个杀人犯。谁要是敢违反我的命令,那么就别踏进这个家门!” 楚蕾和楚畅都点了点头,他们觉得不点头,父亲随时有可能杀了自己。 而张淑琴看到儿女点头了,情绪再一次崩溃了,这一次她也完全豁出去了,对着两个儿女吼道: “畅畅!蕾蕾!你们听好了,楚闲林是个强J犯!” 录像之外,乍一听到这句话,楚瑟的全身忍不住哆嗦起来,她紧紧压着情绪听下去,只听到张淑琴一边笑着一边吼道:“楚闲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买了大学城附近的房子,专门用来包养女大学生玩!是吧?!其中还有未成年人,是吧!” “住口!”楚闲林一把揪住了张淑琴的衣领,可张淑琴反而淡定地笑着:“还有谬林懿,她是你强J的第几个女的?!就因为她是个很有名气的医生,你怕事情闹大,就说要娶她,哄她说要给孩子一个家!你还不是巴不得她死了,你好物色下一个艳遇?!是不是!” “混账!胡言乱语!” 张淑琴却不怕起来,她如今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说什么! 当初这一场婚姻就是楚闲林看她单纯、没有背景、没有文化、结果就想利用她的愚蠢来为自己的猎艳打掩护。婚后,楚闲林明面上是个好丈夫,其实背着她不知道搞到了多少女人! 每天晚上,丈夫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让她怎么想?!她也是个女人啊,把全幅的身心交给了这样一个畜生,她能怎么办?!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她要防备,决不能让别的女人抢占了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张淑琴冷冷笑了起来: “我以为给你服用一些雌性激素,你没了性.欲就会收敛一下行为!哪知道,你还是继续!我没办法,我就只能继续下激素!让你和那些女人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楚闲林刚才还气焰嚣张,这一会儿脸色发青,差点跌倒下去。 张淑琴看到丈夫终于服软了,于是更大胆了:“还有楚瑟,对,我是不想让谬林懿的孩子好过!要不是她难产进了医院,我会遇见你?!如果缪林懿不死,你会把我推入火坑?!这一切都是缪林懿造成的,她该死!她的孩子更该死!” “咚!”,是家中的花瓶碎了。楚闲林面对着妻子的血泪控诉,,面对两个孩子惊恐无比的面庞,终于瘫软在了地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淑琴居然知道他所有的丑事!他的人生的一大爱好就是猎艳。哪怕得不到的,他也会想办法去占有,比方说谬林懿。这件事一旦败漏了,后果将很可怕,鬼知道张淑琴有没有留下证据和后手?! 这才是他后怕的地方。 绝不能、绝不能让张淑琴把事情闹大! 想到这里,楚闲林暗暗下定了决心,他强压了怒火,装出一副老实像,又扶起了张淑琴,把她拥入怀中! “是我不好,对不起。”楚闲林放软了语气,像个委屈的男人一般:“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不会再乱搞了,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听到这里,薄瑾亭都暗道佩服,真不愧是地产大佬,这份厚脸皮就是别人所不能比的。 而张淑琴愣了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楚闲林轻声抚慰着,好像回归了温良的丈夫形象。 看完了楚家的监控,楚瑟和薄瑾亭都面面相觑。他们两博士,做学问可以,做人,只怕是都比不上楚闲林这份随机应变的……不要脸。 但很快,薄瑾亭就道:“楚闲林和张淑琴其实已经撕破脸了,他们根本不会谅解的,只会互相伤害对方不死不休。” 楚瑟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问道:“那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非法占地的罪名不用告了,告了,只会打草惊蛇,让楚闲林加快出国的步伐而已。还是按照强J罪来取证比较好。”薄瑾亭格外的冷静,况且:“刚才张淑琴说,接客的里面还有未成年人。就凭这一条,楚闲林就要坐牢二十年以上。” 二十年,足以把一个中年男子熬成老年残废。 薄瑾亭又分析道:“接下来,调查的重点得转移到楚闲林在大学城的那处房产上。” 楚瑟明白:“嗯,不过最近风波太多了,就算是楚闲林,这个时候也要避避风头。我们得耐心等待一段日子,才能拿到足够的证据。” 薄瑾亭莞尔:“没关系,我们等得起。”他看了一下手表:“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房子里看看。” 楚瑟愣了愣:“你不是说是住在你家?” “我倒是想,但妈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们先去住爷爷留的那栋学区房。” 楚瑟无语了,敢情他们真的是在偷偷摸摸“早恋”啊…… **** 这栋学区房靠着医院不远,旁边就是刚才张淑琴说楚闲林“猎艳”的大学城。 薄瑾亭旋开了大门的开关,带着她走了进去—— 楼梯、桌椅都是崭新的,铺着紫色的绸缎,不曾被任何人染指过。 楚瑟的行李少得可怜,就是一个小书包以及几件宽肥的孕妇装,打开卧室的橱柜,看到那么多摆放衣服的格子,觉得放在这里甚是浪费,就直接挂在了走廊的阳台上。 收拾好了屋子,薄瑾亭叫了外卖,两人就一起吃了顿晚饭。 然后,各自上床睡觉,忙碌了一整天,都是沾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周末,这是他们第一次尝试整天都呆在一起,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激动。 楚瑟是个无聊到只会看书的人,薄瑾亭也只是关注着炒股软件上的K线走势图。两个天才在一起,只是各自占据一方的空间而互不打扰。 大概是嫌家中太安静了,楚瑟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刚好电视上在播放今日说法,案子是一个医闹,小孩死了要医生偿命的那种。 案子的最后是家长胜诉了,医生黯然离职、医院赔偿了几十万…… 楚瑟对于医闹颇有体验,虽然她不是儿科医生,但是外科的医闹事件也不见少。所以,还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的:“你看,中国的儿科越来越难做了,到了我从医那会儿,只有少数的三甲医院设有儿科了…” 薄瑾亭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一世还打算当医生吗?” “那当然,要不然做什么?” “你可以跟着我去读北大,出来以后你做我的助手,年薪千万,怎么样?” 楚瑟笑了:“你这就是典型的商人思维,好像有了钱,什么都有了一样的。” 薄瑾亭抿了抿唇:“可是学医太苦了,还需要出国留学。” 楚瑟不以为然:“医生就是要吃苦才行啊,要不然,怎么历练的出来?!” 薄谨亭却不快起来:“世界上的医生这么多,少了一个楚医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着逆耳,楚瑟也不高兴了:“作为我的病人,你应该最没资格说这话吧?!” “对,但是当时值夜班的不是楚医生,也是王医生、李医生,他们遇到同样的状况,也会选择把我送上手术台。” 楚瑟放下了遥控器,目光渐渐凉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薄谨亭开门见山:“你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工作状态。老实说,不像个女人干的活。” 七年的时间,他见到的楚医生像个永动机一样不停地忙碌。连自己这个特殊的重症患者,奢望看一眼,都要提前预约她有没有时间。 可他作为一个男人,所想的不过是:“我想多陪陪女朋友,而不是每天晚上都在等你回来。” 这是一个男人很简单的想法。 更何况,他比一般的男人强势且霸道。 楚瑟却低下了头,昨天晚风太沉醉了,她犯了个大错,轻易地交出了自己的心,现在都无法应付了。 ——他们的确是三观不同、志趣不同的人啊。怎么就一下子答应了他,成了他女朋友呢! 现在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薄瑾亭看她沉默的样子,也没多催促,只是淡淡道:“热水器差不多好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先去洗澡吧。”走了两步,楚瑟才发觉不对劲:“唉!你不回家住了!” “我跟我妈打过了招呼,这一段时间住在这里。” “我们两个人住!”楚瑟囧了,这厮怎么不早说! “你要是跟我去摊牌,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就可以三个人一起住。只要你不嫌我妈唠叨。”薄瑾亭不假思索道。 “……” 妈的,她就知道薄瑾亭没安好心! 得了,这下怎么都坐实了未成年早恋同居的口实了。 **** 隔日周一,薄瑾亭难得没有请楚瑟吃饭。 倒不是昨天的那些话伤了和气,而是因为李建阳小同学,提前邀请楚瑟去吃饭了。 别怀疑,这班上只有一个叫李建阳的,就是前阵子误吞易拉罐拉环的那个笨蛋是也。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易拉罐拉环割的不是很深,休息三两天就痊愈了。但李建阳难得“大病一场”,硬是又拖了一个月,才“休息”好了回来上学了。 这回来的第一天,李建阳就发现:楚瑟瘦了不少,还变漂亮了! ——她原本坑坑洼洼的一张满月脸,此时已经消了水肿,褪了疹子,皮肤白皙又粉嫩,完全是青春期少女的那种红润的脸色。胳膊和大腿也瘦了一圈,看起来不似原本那么臃肿了。 别人和楚瑟朝夕相处,还不太能看出来她潜移默化的变化,但李建阳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回来再看救命恩人,这差异一下子就明显了。 他由此做了一个决定:请楚瑟吃饭! 于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李建阳走到了楚瑟的跟前,脸是红的。 旁边王雪诗拉住了班长周亦雯的脚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谁都知道李建阳和楚瑟不对付,而且是班里面喊“肥婆”口号喊得最响亮的男生。现在李建阳主动找上了肥婆,哪里能有好事?! 李建阳扭捏了半天,说的却是:“楚瑟,你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出去吃个饭。” 此言一出,以楚瑟为中心,周围人脸上呈现出三种迥异的表情—— 当事人“嗯了一声。楚瑟也不想每天被薄瑾亭投喂好多鱼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王雪诗等一众看热闹的女生,几乎都惊掉了下巴,真的不知道班上的一霸怎么忽然换口味了,还是这么重口味的! 薄瑾亭…… 面色不善、冷眼旁观。 到了中午,李建阳就把楚瑟请到了阿德宝酒店的一楼。这酒楼是他叔叔开的,所以他免费要了个包厢,打算好好请救命恩人吃个饭。 只是刚一落座,包厢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李建阳还以为是服务员来了,大叫了一声:“点单!” 推开门的少年姿态从容、风度翩翩,当然也是不请自来。 薄瑾亭哪里也不坐,他落落大方坐在楚瑟的身边,好像随意的就跟进家门似的。 楚瑟很囧,李建阳也气了:“薄瑾亭,今天我请楚瑟吃饭,你跟来什么意思?” 薄瑾亭不紧不慢:“楚瑟的胃口比较挑,我看你请不好这顿饭,还是我来点菜喂她比较好。” 李建阳一下子怒从心头起,这话什么意思?!小看他没钱请楚瑟吃好的?!他今儿就是把菜单点全了,也不能落于人下! 两个男同学全程对话如下: 李建阳:“麻婆豆腐。” 薄瑾亭淡定自若:“楚瑟不喜欢吃辣的,蟹黄豆腐。” 李建阳一拍桌子:“黑椒牛柳!” 薄瑾亭不慌不忙:“这个时节长江三鲜不错,来一道红烧鲥鱼。” 李建阳满脸黑线:“可乐鸡翅……” 薄瑾亭微微一笑:“只吃个鸡翅有什么意思?老板,来个菇菌炖鸡汤,要整只鸡。” 两个男生你来我往,不把钱当钱,什么菜贵点什么,鸡鸭鱼肉全部点了一遍,简直比人家楼上办婚宴的还丰盛。最后连服务员大妈也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是干啥子?!三个人点了三十道菜?!就是喂三头猪也喂饱了啊喂!” 楚瑟安慰着大妈:“他们有钱没地方花。”脑子也不够使唤。 现在两个男生脑子热乎着,她不去跟他们理论。等两个男生点完了菜单上所有的菜,楚瑟才借口上厕所,溜到人家的厨房里,跟老板道个歉,把后面一长串的菜品划掉。只留下一豆腐一鸡翅一鸡汤,三碗饭,管饱就够。 回头,薄瑾亭和李建阳已经杠上了。 “我请我的救命恩人吃饭,姓薄的,你跟着来干什么?!” “我也请楚瑟吃饭,谁规定了这学校里只有你可以请她吃饭?” 楚瑟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女朋友。 “你别以为你叔叔是教导主任就能怎么滴!我二伯还是交通局的副局长呢!”其实这话就是李建阳吹牛了,他的确有个二伯,只不过是个巡警,和副局长认识而已。但是人吹起牛来,往往就会拿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概念来。效果等同于“我爸是李刚!” 薄瑾亭毫不畏惧:“你家真的有权有势,怎么不把你弄到省中去上学?” 这时候开始上菜了,楚瑟一边啃鸡翅膀一边看他们两吵,一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等薄瑾亭和李建阳同时发现只上了三道菜的时候,楚瑟已经啃完了一盘鸡,开始摆弄起骨头。 薄瑾亭和李建阳同时问道:“服务员,怎么还不上菜?!” 楚瑟淡定无比:“菜已经上完了,我只让厨房做了三样,多了,我怕你们浪费吃不完。” 李建阳:“怎么就吃不完了?!我当年吃一电饭锅的饭都吃得完!一桌菜算什么!” 楚瑟指了指桌上的鸡骨头:“先看这个。” 两男生同时面色不善,楚瑟居然用鸡骨头摆出了一副人体骨架! 还栩栩如生…… 十二对肋骨一根都不少…… 楚瑟开始上起了人体解刨课:“你看,这是人的腹部,人的胃部就是在这个地方,只占这么一小块。你们吃的太撑了,胃袋就会膨胀起来,挤压人体内的隔膜,占领肺部的空间,导致肺部无法完全扩张,就会让人完全喘不上气……” 两个男生的脸色同时开始不好。 但是楚医生好为人师,外科讲完了讲一讲内科:“另外,如果吃的很油腻,就会导致一种叫甘油三酯的分泌物粘附在血管壁上,导致人体的血管功能下降……” 两个男生同时把装满饭的碗往外面一推。 楚瑟看他们终于没胃口了,才总结了下:“下次请客吃饭,请好好善待自己的胃,毕竟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胃。” 说完,她就先潇洒走人了。 留下两个男生陷入一脸的沉思状。 22.022 石沛【一更】 楚瑟中午摆那一盘人骨倒也不是忽发奇想。 ——上次去杨家玩, 她向杨明佑借了一本《Grey Anatomy》(格氏解刨图)深造。她有一本空白的作业本,闲暇时分,专门用来画各种解刨图, 以此来弥补解刨学上面的短板。结果中午看那鸡骨头, 就忍不住摆了一盘。 回头,薄瑾亭对此评价道:“我没吃饭,那个姓李的也没吃饭。” 他们同时被楚瑟高端大气的艺术行为给震惊了,并且失去了吃饭的勇气。 楚瑟觉得他们大惊小怪:“鸡骨头摆的而已, 我读本科那会儿大体老师都是真的人体。” 大体老师,指的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面……供医学生进行实践的。 “那你中午怎么吃得下去?” 就算他是个男人, 也没那么强悍的承受力, 看着尸体还能下饭。 “习惯了就好, 我给你开刀,你以为那个场面很好看?” 薄瑾亭无语凝噎。 不过隔日,还真的有人问到了点子上。 第二节是语文课, 楚瑟闲得无聊, 又开始开小差画解刨图。下了课,薄瑾亭去了办公室帮老师批改作业,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 铅笔正在勾勒出肌肉的细节,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你在画什么?!” 原来是王雪诗, 楚瑟头也不抬:“《格氏解刨学》上的肌肉系统图。” 王雪诗只看到了一个裸露的男性人体, 连生.殖器官(毕竟那地方也属于人体肌肉)都栩栩如生, 就叫了起来:“楚瑟!你, 你好不要脸!居,居然画这种小黄图!我,我要告诉老师!” 楚瑟觉得好笑,指了指压在手肘下的《Grey Anatomy》:“看过美剧《实习医生格蕾》吗?Grey Anatomy是解刨学中的杰作。你们看不懂的话就到一边玩去。” 王雪诗看不懂“Grey Anatomy”的英文,但是想法却很牛逼:“我要告诉老师你偷画薄瑾亭!” ——这一句“薄瑾亭”终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班长周亦雯几乎是闻声而来,然后几个暗恋薄瑾亭的女生也来了。她们看到她的画作,都纷纷骂她不要脸。楚瑟没有多生气,只觉得好笑,这些女生对于医学常识真的是一点都不知。 她也没什么可辩解的:“薄瑾亭的身体才不是长这样的,他才十五岁,发育还不完全。” “你不要脸!” “强词夺理!我要去告诉老师!” “思想不健康!” 女生们的谩骂伴随着的是嫉妒。谁都得看出来,薄瑾亭只对楚瑟一个人好,现在连李建阳都对楚瑟好了,偏偏这是班上最帅的两个男生。 嫉妒让她们达成了统一战线,逮着楚瑟什么看不顺眼,就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 楚瑟一直忍着脾气,直到王雪诗抢了她的画画本和《Grey Anatomy》,“我现在就把你的小黄图给老师看!” 楚瑟这才急眼了,画画的小本子不打紧,可是这一本哈佛出版社的《Grey Anatomy》是管杨家借来的,千万不能弄坏! “把书还给我!” 王雪诗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给!班长,我们去送给陆老师看!” “还给她吧。”李建阳这时候站出来息事宁人了,这还是三班开天辟地头一遭。 周亦雯微微一怔,瞪了李建阳一眼,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楚瑟,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我就还给你!” “吵什么?!” 忽然一句话,平息了所有的纷争。 帮老师改完作业的薄瑾亭终于回来了,他发话,一下子让女生们噤若寒蝉。王雪诗仍旧举着作业本,但是脸上已经泛红:“薄,薄瑾亭,楚,楚瑟画小黄图,她,她……”还没她出个啥,薄瑾亭已经道:“给我看看”,王雪诗乖乖交了本子。 薄瑾亭也看不太懂英文解刨书,但是单词倒是看得懂的,于是问道:“ischiofemoral ligament?什么意思?” “坐股韧带,在人体的髋臼后下部。” “Ligament of the head of the femur?” “髋臼横韧带。” “pubofemoral ligament?” “耻股韧带。” “为什么要用英文标注?”薄瑾亭问道。 “因为我在……上学的时候,用的是哈佛医学院的全英文教材,国内的翻译都不太准确,所以,我们就习惯了用英文标注。”顿了顿,楚瑟也多看了薄瑾亭一眼:“这些医学单词很不常用,你居然都能读出来也不简单呐。” “因为你,我也自学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比不上专业的深刻。 两名学霸谈话的过程中,三班的女生们都听懵了。她们知道楚瑟的学习很好,但完全没想到,她居然看的是全英文的医学知识书!这已经超出了这群十五岁小孩的认知范围了。也就同样为学霸的薄瑾亭,勉强能理解她的世界。 他把作业本还给了她,回头对那些女生道:“还有人有疑问吗?” 所有的女孩都闭了嘴,低下了头。 放学回到家,楚瑟很是感谢道:“瑾亭,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薄瑾亭却不喜欢她的礼貌客气:“不用说谢这个字,你记住了,我是你的男朋友,为你出头也是应该的。”顿了顿,道:“如果你真想表达感谢的话,那好,给我亲一下。” 楚瑟老脸一红。她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怎么就碰上个霸王式的男朋友。动不动就撩撩撩,怎么不怕一不小心天雷勾地火啊? 也不想欠他的:“那好,就一下。” 谁知话音刚落,薄瑾亭猛然扑了上来,将她压在了沙发上,然后俯身而下,尽情、肆虐的贴紧她的双唇…… **** 楚瑟很快就看完了那本《系统解刨学》,却不知道怎么去还书了。 借这本书的时候,还不知道杨叔叔和楚家的关系,所以肆无忌惮管蒋阿姨借了书。还书的时候,却是知道了杨叔叔和楚闲林的瓜葛。去杨家吧,觉得尴尬极了。不去吧,借书不还又忒没意思。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还书。 于是周末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了杨家的门口。 杨明佑看到她来了,眼前一亮,一边笑着说:“小瑟,你好久没来了。”一边想接过她手中的书,但楚瑟下意识收回了手:“不,不用你代劳。”她一下子变得很陌生起来。杨明佑愣了愣,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直到进屋的时候,气氛都尴尬得很。 很快,楚瑟就看到了沙发上有个衣着体面的男子,高瘦挺拔、浓眉深睫。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杨家今天有客人的。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蒋阿姨却拉着她坐在了身边,笑着道:“楚瑟,你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一下,他是你石伯伯石沛,刚刚从美国回来,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担当胸外科的外聘专家。他就是你母亲读博时候的带教老师。” 石伯伯看着她,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喊了她的名字:“你就是楚瑟?都长这么大了。” “石……伯伯?” 不对,石沛?!面前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石沛?! 十年后,哈佛大学医疗中心的Doctor.Shi是世界胸外科领域的先锋。他率领的胸外科五人小组是全美国唯七能独立完成完全性大动脉转位的医疗团队。在国内外都享有赫赫威名。 她知道石沛曾在本地工作过,没想到却是妈妈的带教老师! 忽然间,楚瑟又想到了蒋阿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当时她还在揣测胸外科哪个医生姓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莫非就是面前这位外科领域的超级大神?! 顿时心中澎湃之情溢于言表,楚瑟甜甜喊了一句:“石……石伯伯好。” 石沛一眼就看到了她怀下揣着的《gray's anatomy》,于是笑问道:“你对解刨学感兴趣?” “是的。” “这本可是全英文版的,你看得懂吗?” 面对胸外大神级别的人物,楚瑟像个小学生似的乖巧: “看得懂,我妈妈以前也留下一本《sobotta人体解剖学》,也是全英文版的,只不过后来……那本书没有了,我才向蒋阿姨借这本看。” 石沛的表情更温柔了:“哦,你还看你妈妈留下来的医学书?” “以前经常看,后来我的继母把妈妈的遗物全部烧掉了,我就没有看了。” 顺手告张淑琴一状,也不吃亏。 石沛果然问了:“为什么要烧掉?!” 楚瑟不敢贸然答复,蒋婉怡看气氛不对头,就让儿子把楚瑟带走了,然后才一五一十把楚瑟家庭的事儿告诉了石沛,“张淑琴那个女人就是个混账,师姐她尸骨未寒,就勾搭了楚闲林!” 石沛的脸色沉了下来。楚瑟看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台前,脸上似乎在隐隐发青。 他已经年过五十了,也没结过婚。因为二十年前,他遇见了一个女子名叫缪林懿。每一场手术,缪林懿都是他的一助。两个人在手术台上度过了三年的时光,切切搓搓,琢琢磨磨,他再也无法忘记这个女子了。 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林懿也不会遇人不淑的。以至于他黯然神伤去了美国…… 想到这里,石沛的目光黯淡下来,现在,居然连她的女儿也遇人不淑! 顿了顿,石沛就下了决心:“婉玲,你帮我一个忙。” 不一会儿,蒋婉玲就把楚瑟喊了过来。这一回,蒋婉玲告诉她:石主任打算收养她当干女儿。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的生活费。等她高中毕业以后,就推荐她去美国读书。当然,以石教授的人脉关系,进的都是顶级的医学院。 楚瑟脑子里晕乎乎的。她并不在乎钱的问题,却很向往拜入石沛的门下。要知道,医学界也是讲究个名师出高徒的。如果是石沛的弟子,那么肯定是国内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级别的职称。这可是她上辈子求了十年的位置。 只是家中那个醋坛子怎么办?! 楚瑟想了想,只能含糊应付道:“让我考虑一下……成吗?” 石沛倒也没勉强她,只是提出来想送一送她回家,楚瑟不假思索答应了。 车上,楚瑟通过反光镜瞄着他:母亲当年看中的,就是这位石伯伯吗?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一点都不显老,面目实在和蔼可亲。她是否可以相信这个人呢?或者说,除了薄瑾亭以外,她是否该找第二个靠山呢? 薄瑾亭虽然可以供给她无忧的生活,可是,他和她走的是不同的人生之路。他们不是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她应该找一个对自己的终生事业有帮助的“靠山”吧? 于是开了口:“石伯伯,等下周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去医院找你吗?我想看看妈妈工作的地方。” 石沛点了点头,他语重心长道:“你的母亲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学生。” 言语之中,颇有感伤的意味。 **** 回到家的时候,薄瑾亭还没睡觉。 楚瑟掩饰了一脸的兴奋,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点,还是打扰了看报纸的薄瑾亭。 刚才她蹦蹦跳跳进来的时候,薄瑾亭的脸色就不好了,听到她蹑手蹑脚地准备靠近,他顿时就消了气,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去杨家这么兴奋?” 楚瑟一把扑了过来,圈住了他的手臂:“猜一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人?!” 薄瑾亭被她这么抱着,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侧过身对上她的眼睛:“什么人?” “我母亲的带教老师哎!我喊他石伯伯,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好人!” “是不是你看个医生都是好人?!”薄瑾亭不以为然。 “那倒不是,给你奶奶做手术的就肯定不是好人。” 薄瑾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我还以为,你和杨家那小子聊天聊过头了,忘记了回家。” 看看,这闺怨的小语气。楚瑟立即撇清干系:“我喜欢杨明佑,那是小的时候不懂事,把感激当成了喜欢,其实我真喜欢的人是你。” “是吗” 薄瑾亭的脸凑近了,女孩的手臂抬到了他的眼睛下方。这一段少女的玉臂,看起来水润亮晶晶的,十分的紧致白皙,看起来就跟婴儿肌肤一样。 对,这副画面落在他的眼中,就是一种十分“美味”的诱惑。 下一秒,薄瑾亭忽然张口,咬住了楚瑟的手腕! 楚瑟吓得大叫一声,想要□□,却被他把住了。薄瑾亭一向看起来比自己弱的,可今天他的力气很大很大,直接把她桎梏得无法挣脱! 很快,她就发觉薄瑾亭根本没用劲咬自己,反而用舌头描摹着嘴边的肌肤,时不时舔舐,吮吸,好像她的手腕是一道美味的大餐一样,需要他用心地挑逗,品尝每一寸肌肤。 楚瑟被他舔的痒痒的,本来想大叫非礼,可是被他这么……抚弄着,倒也不是很讨厌的。只好“威胁”道:“你,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打110了!”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还不忘把这一段香臂凑近了嘴边,留下了一个吻痕,才把她的手归还于她。 “你是变态吗?!”楚瑟脸红到了耳根上。 而某变态还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只是听到你喊那个小鬼的名字,心里不太舒服,想给你一个教训。” 楚瑟无语:“杨明佑才十五岁!我对正太不感兴趣!” “那我三十四岁了,你怎么也对我不感兴趣?” “谁说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说完,楚瑟才发现自己入了圈套。脸一红,干脆一屁股坐下。算了,她根本说不过他的。 23.023 打砸【二更】 周末, 楚瑟惦记起和石沛的约定,就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可是她来的不太巧—— 早上市区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公交车和一辆洒水车相撞, 死伤二十多个人, 伤者全部都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来。把个楼道都塞的满满当当。 四楼的胸外科一片忙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用跑的在运送着伤者。 很快,她就看到了石主任,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外科手术衣, 身上挂着淋漓的血迹,呈现喷射状, 一看就是刚刚接触过一位大动脉出血患者。 “快快!这个人的动脉破了, 先安排手术!”石主任此时就是在场嗓门最大的人, 他雷厉风行地安排着:“把ICU病房空出来!把重伤员都转移到普通病房!”说完,他自己就走进了手术室,门外红色的“手术中”三盏灯亮了起来。 楚瑟靠在了墙上,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忽而想到了从前的自己——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就是走进了战场。那里有生离死别,就是没有放弃和认输, 你可以失败,可以无能无力, 就是不能放下手中的手术刀。 可能是因为同行的缘故, 她对石沛第一眼就有种亲切感。现在想来, 或许因为他们是同类人的缘故, 所以一切都可以尽在不言中。 ——我理解你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拥有这样的态度。 救死扶伤,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只是,她真的为妈妈可惜,石伯伯人很好,妈妈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很好的人生伴侣。 有个护士走了过来:“姑娘,你找谁?” “我不找谁。” 她知道今天见不到石伯伯了,就离开了第一人民医院。 ***** 隔天上学,楚瑟早来了一个小时,她绕着操场奔跑,好减去多余的脂肪。 经过了半学期的努力,她的体重已经下降了整整二十五斤,从180斤的巨胖,变成了155斤的中度肥胖。整个人的气色也看上去好了不少,皮肤上的红疹也全部消了。 事实证明:只要杜绝了糖皮质激素的摄取,她就是个正常的女孩。只要再假以时日,好好锻炼,不愁恢复不了正常体重。 跑在操场上,再也没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是“全校第一丑”了。 明眼人现在都看得出来,她的皮肤很好、眼睛很大、鼻梁挺拔、其实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只不过今天的操场上,不仅有本校的老师同学,还有个女孩不请自来。 ——和楚瑟毫无相似的一张脸,小巧的瓜子脸上,点缀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可她的目光十分冰冷,随着楚瑟越来越近了……嫉妒、仇恨,几乎充满了这张精致美丽的小脸蛋。连娇俏的五官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楚瑟你这个小贱人……我不会饶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小小的女孩咬牙切齿。昔日美好的家庭,如今破碎不堪,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害的! 前几日,爸爸妈妈那样互相揭短,之后虽然表面上“重修旧好”,但是爸爸再也不回家了。连周末都是住在公司里面。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爸爸还神神叨叨的,不吃家里的饭菜、不喝家里的水,拿完东西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妈妈做的一桌饭菜,爸爸连碰都没有碰。 妈妈流着眼泪告诉他们:“你爸爸会这样,都是楚瑟这个小贱人干的好事!蕾蕾,你要记住了:楚瑟毁了妈妈,毁了我们的家!” “你现在还小,不要和楚瑟对抗。等你长大了,就去找楚瑟!让这个贱人付出代价!” ——妈妈让她长大后复仇,可是她偏偏就要现在就行动!让楚瑟身败名裂、万人唾弃!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为人知的楚瑟!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歹毒的姐姐,你们要看清楚她的为人!】 【她在公共场合打自己的弟弟,是个暴力狂、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手打骂!】 【她很不要脸,小学的时候就和班上的男生纠缠不清。给人家递情书、送盒饭、别人骂她她还不要脸地倒贴上去……】 【她半夜偷偷爬起来,偷吃冰箱里的饭菜,跟个老鼠一样。】 【她是楚家的孽种……】 楚蕾打印了一份这样的“大字报”,贴到了高一三班的门上。 ——这就是她的报复手段。她要让这个臭姐姐在这个学校永世不得翻身! 做完了这一切,三班的学生就来了,有的人惊讶、有的人鄙夷。楚蕾躲到了一边去,看着三班门口聚拢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字报,而且骂的居然是全校闻名的猪婆楚瑟。所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一会儿,连其他班的学生也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还有好事者拿出了手机拍照,上传到了微博,就是没有人敢上前摘掉。 楚蕾得意地笑了笑,看吧,把楚瑟的“不要脸的地方”公布于众果然是没错的。 ——这一点她也是跟妈妈学的,恨一个人,就要把她的一切缺点都告诉别人,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像姐姐这样的神经病待在一起。 但是她高兴地太早了。 有个人走了过来,撕掉了这张大字报。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女生,连大气都不敢出。 薄瑾亭一行行看了过去,每看一行他的脸色就黑一层,最后把“大字报”揉碎撕掉,朝左右问了一句: “这是谁干的?!” 声音像是沉雷一样滚动着,吓得周围看热闹人都纷纷退后了几步。 薄瑾亭前所未有的震怒,额头上根根青筋暴露、眼睛中有遏制不住的恼火。 郭安安是今天的值日生,她小声说道:“我进学校的时候看到一个年龄挺小的女孩站在我们班门口,手中拿着这样的一张纸……我以为她是其他班的……” 这时候楚瑟跑完步回来了,她还没走到三班门口呢,就被人群以注目礼对待了。 这是怎么了?! 直到她看到薄瑾亭手中的大字报。 别人都用看热闹的眼光看着她,少数几个,比如郭安安和李建阳,虽然刚才没勇气撕纸条,但是现在也是很同情地看着她。谁都知道被人贴这种大字报,暴露隐私地骂,后果是什么。 人要脸、树要皮,但是这个心思歹毒的人,居然把楚瑟的脸皮一起撕了! 但是当事人楚瑟的反应不是很大,她刚一看也是愤怒,但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这肯定是楚蕾或者楚畅干的。不过看这个语气,楚畅是写不出来的,应该是楚蕾干的好事。” 薄瑾亭明白了:“楚蕾,就是你的那个好妹妹?” “嗯。她和她妈妈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啧啧啧,长大了还了得?!” 这一朵母女白莲花,平时的行为就够恶心人的。没想到小白莲花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大字报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楚瑟还在感慨,薄瑾亭已经开了口:“今天你请假回去休息一天,晚上我去找你。” “哦,那老师那边你先打招呼啊。” 说完,楚瑟就背起书包走了,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样。 ——没办法,经过了这一遭,她乐满地成了全校人的笑柄,若是不把铮铮的脊梁挺起来,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做人? 回到了家,水龙一冲,楚瑟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于是仰着头,让水流流遍了全身。 ——她早就该想到了,张淑琴肯定会报复自己的。只不过让女儿打头阵,这办法也太蠢了点。 ——张淑琴、楚蕾、楚畅。这三个人谁也不能留了。而要想扳倒那两个小的,就必须先让楚闲林滚犊子。要不然,楚蕾和楚畅就是安全的。因为楚闲林再怎么伪善、恶毒,也不会对他们两个下手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动作要快点了啊,以免夜长梦多。 洗完澡,楚瑟睡了一天,夕阳西斜的时候,薄瑾亭才回来了。 男人二话不说,就从沙发上把她拖了起来,楚瑟手腕吃痛,眉毛揪成了一团:“你干嘛?”薄瑾亭不由分说:“去你家。” “去,去我家?!不对,你去楚家干嘛?!” “找你妹妹算账!” 就这样,楚瑟一路被薄瑾亭拖上了车。 “少爷。”司机老王看了一眼他们:“后面是兄弟们的人马。” 楚瑟这才看到一字排开的三辆车,也不知道薄瑾亭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 ,他们就来到了楚家门口。 楚家的车库是空的,别墅的大门紧闭,窗户上了锁,应该是家中无人。 薄瑾亭刚刚想敲门,楚瑟就摆了摆手:“我有钥匙的。”于是麻溜地开了锁。 走进了玄关,果然没有任何动静,楚瑟正想招呼薄瑾亭也一起进来,却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 张淑琴牵着儿子女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是楚瑟,脸色变了数变。 楚瑟没想到他们三个居然在家,姿势保持转身的那一刻,想了想,又挡在了门口,把薄瑾亭挡在了身后。 张淑琴最先开了口:“你怎么回来了?” 不等身后的薄瑾亭说话,楚瑟先冷冷回应道:“我来拿我自己的东西的。” 张淑琴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这家里的东西也不属于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楚瑟呵呵了,这不要脸的女人终于不再伪装了,反正相看两厌,她也不客气了:“这个房子也不属于你,我说,你嫁给楚闲林,至今都没得到房子的署名权吧?啧啧啧,你陪.睡了十几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楚闲林是做房地产的,当然知道有些女人骗丈夫房产的手段。所以在房子这一项上,他严格把关。至今都没有一处房产是属于妻子的。 楚蕾之前欺负惯了楚瑟,看她居然和妈妈顶嘴,就冲了过来:“贱人!你滚出去!” “你骂谁贱人?!” 却是两个声音,一个是她的,一个是薄瑾亭的。 刚才被楚瑟挡着,薄瑾亭一直没有进来,但是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张淑琴母女两个是如何欺负她的。此时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踏进了楚家的门。 楚蕾呆呆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男生,之前,她一直以为杨明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现在,看到这个长袖黑衬衫的帅哥,就完全忘记了杨明佑长什么样子了。 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早上撕掉纸条的那个小哥哥。应该是姐姐的同班同学。于是不禁嫉妒从心头起—— “喂!这位哥哥,你知道我姐姐是个什么人吗?她小学的时候就跟男的上过床,还勾搭了四五个小混混!每天轮流卖身!她就是个黑木耳!臭不要脸的!你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小小的女孩,叫起来十分的亢奋响亮。 楚瑟都听呆了,不得了了啊,才十三岁的楚蕾,居然骂人的境界如此之高。张淑琴这是有多么怨怼,才能教出来这么个女儿?! 而张淑琴怔忪片刻,也帮衬了女儿:“楚瑟,你做过那些亏心事,你自己清楚!我楚家没有你这个败坏门楣的孽种!” 薄瑾亭的声音平稳冷静:“你们骂谁孽种?” 若是平常人,肯定听不出来什么征兆。但楚瑟知道,这是他大动肝火前的语气。 楚瑟拉住了他的手臂:“瑾亭,你别管这三只疯狗,让他们和楚闲林狗咬狗去吧!” 但是她居然没劝住了薄瑾亭的怒火,只见这个平日里,对自己百般温良、千般听话的男人,此时浑身上下都是冷硬得如铁块一般。他甩开了她的手,把门口的司机老王、一干保镖人等全部都喊了进来,只吩咐了一句: “都给我砸了!” 楚瑟愣住,她料想不到薄瑾亭今天特地来楚家,是干这种事的。 司机老王倒是积极,吆喝了一句“干活!”就开始砸。 ——这是一场全方位的打砸,楚家那高贵的红木家具,保镖们直接用斧头劈开,花架上好几万一株的兰花,直接踢碎了冲进下水道。门框上悬着的全家福,撕了个粉碎。还有空调彩电洗衣机两台电脑……全部都砸成了零散件。 楚瑟都看呆了,她忽然明白了,刺激到薄瑾亭大发雷霆的下场就是这个。 噼里啪啦,楚闲林这一套装潢少说也有五十万,如今砸了个精光。 张淑琴吓得全身发抖,拉着腿脚瘫软的两个孩子,就向往外面冲,但是被司机老王挡了回来,她回头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家,看看家里的这一伙暴徒,忽然也是大了胆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们!楚瑟,你给我等着!” 楚瑟冷笑道:“砸的是楚闲林的家当,你尽管去报警,看看楚闲林会替你说话,还是忌惮薄家大少爷。” 张淑琴顿时吓得脸色灰白,她终于明白了,楚瑟的后台到底是谁,自己又得罪了什么人! 眼看打砸的差不多了,薄瑾亭才走到了张淑琴的身前,发了话:“楚瑟,打电话给楚闲林。” “打电话?”她又不明白这是什么神操作了。 薄瑾亭淡淡道:“管教不好楚家的三条狗,都是楚闲林的责任,我现在要追究这个责任。” “……哦。” 她服气了,再看看地上的“三条狗”,都吓得瘫软在地,的确像是三条丧家之犬。 楚闲林接到薄瑾亭的电话,立即点头哈腰。薄瑾亭简单说了下今天的事儿,再次拿出非法占地的事儿作为要挟,提出来要他“好好管教管教你家的这两个疯婆子。”保命心切的楚闲林一口答应了:“你放心,我回去就教训那对母女!” 母女,没有儿子。但是薄瑾亭谁也没放过:“那你儿子怎么说?” “儿子……儿子……”楚闲林咬了咬牙:“也一起关在家里!” 张淑琴放心大哭起来,楚畅和楚蕾也面色惨白,很显然,他们都被楚家的擎天柱给抛弃了! 如果说,刚才的绝望是因为楚闲林的不负责任,当楚瑟牵起了薄瑾亭的手,薄瑾亭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这一幕,则是极大地刺激了张淑琴和楚蕾两个的虚荣心。她们处心积虑想要毁掉楚瑟的前途 ,让她变丑、自卑、孤僻乖戾……结果到头来,给楚瑟的男朋友跪着求饶! “瑾亭,可以了吧?”楚瑟还是冷静的,她轻声细语道:“发完火了,我们就回家吧。” “好。” 全天下,他现在也只听得进她的话了。 于是楚瑟牵着薄瑾亭的手,离开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只是还没踏出几步,她就听到了那母子三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中掺杂了对她的咒骂。 但是怎么骂,都改变不了他们三个即将被抛弃的命运。 车启动了,楚瑟看着男朋友:“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骂你是孽种。”薄瑾亭淡淡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词。” 楚瑟明白了,薄瑾亭是楚家意外得来的孩子,生母地位低微,所以一直被后母的家族称呼为“孽种”。这个词,是他的心头痛,也是他极力避免的过去。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张淑琴骂什么不好,居然骂了这个词,难怪薄瑾亭非要威胁楚闲林打断她的腿。 24.024 芭蕾 楚闲林赶回家时, 只剩下一片狼藉。 他乍一看到这个光景, 差点没晕过去,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张淑琴: “说,你们到底怎么惹了他们的了?!” “不是我,不是我, 是楚瑟那个小贱人!是那个小贱人……” “你还不老实!你还不老实说!” 楚闲林对付不了薄瑾亭,还对付不了张淑琴?!他把张淑琴顶在了墙上,楚家再一次响起了惨叫声…… “爸爸, 爸爸, 别打了!”楚畅跑过去拉,但是被楚闲林推搡了开来, 楚蕾大叫一声:“畅畅,别闹!”就拉过了弟弟的小手。 要说楚蕾真不愧是张淑琴的女儿,她很快就回过神起来, 灵机一动,放声大哭了起来:“爸爸, 你打死了妈妈,还会把我们都打死吗?!” 这一句话让楚闲林止住了挥下去的手臂。他再怎么痛恨张淑琴, 但是和两个孩子是无关的……老是在他们面前打张淑琴,两个孩子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同样对待自己?! 想想楚瑟那冰冷的语气, 楚闲林就不寒而栗。他已经培养出了一个敌人, 不能再把两个小的给教歪了。 但是面对满目疮痍的家, 一刀刀地割着心, 又让他无法心平气和下来。结果楚蕾楚畅看到这么一个奇怪的爸爸:脸上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目光似乎要杀人,但偏偏说得十分随和。 “畅畅、蕾蕾,这不关你们的事啊……家没了就没了嘛,爸爸先安排你们去其他地方住。” 张淑琴忽然小声道:“蕾蕾可以先去她老师家住。” *** 很快,楚瑟就得到了消息:张淑琴打算把女儿楚蕾送走了。 张淑琴对楚蕾一向进行的是“上流教育”。在她心里面,所谓的上流就是西方的东西。所以,她让女儿跟着法国舞蹈家学习芭蕾舞。投下去的“芭蕾经费”也有那么百十万了,终于把楚蕾培养成了全市芭蕾舞冠军,拜入了法国舞蹈家Mathilde的门下。 上辈子的时候,楚蕾跟着Mathilde去过法国比赛,还得了个第三名回来。这个国际性的大奖头衔,给楚蕾增添了不少上流资本。最后,楚蕾就在二十五岁时,凭借一支芭蕾舞俘虏了加拿大高富帅的心…… 至于这辈子,加拿大高富帅?法国舞蹈家的关门弟子?国际大奖?!楚瑟只能说:呵呵。 张淑琴若是能带着楚蕾出国,那只有一种情况下: “除非她们踏着我尸体,要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去加拿大!” 薄瑾亭对此评价道:“楚瑟,你把张淑琴和楚蕾看的太高了。等他们没有了楚闲林的庇护,就是几只自生自灭的蝼蚁罢了。” “你说的轻巧……” 这可是困顿了她一辈子的噩梦之源啊。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张淑琴打算让楚蕾提前拜入Mathilde门下,今年冬天都让楚蕾住在Mathilde家训练,明年开春,楚蕾再跟着Mathilde去法国比赛。 楚瑟当然不会让张淑琴如愿的: “楚蕾有个小学同学叫赵小涵,我们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就可以绝了楚蕾拜师的路子。” “赵小涵?”薄瑾亭喝着茶看着她。 “嗯。” 两年前,楚蕾小学毕业之际,曾经参加过本市的儿童芭蕾舞比赛。她们团队表演的舞蹈叫做“七只小天鹅”,领队的小天鹅是个叫赵小涵的姑娘。可是楚蕾嫉妒赵小涵,想取代赵小涵当领队。于是这个心机歹毒的妹妹,居然在楼道里把赵小涵推了下去! 要问她为什么知道是楚蕾推的人?很简单,因为上辈子的时候,赵小涵的父母上门来闹过。他们带着受伤的女儿,要楚闲林给个说法,结果,楚蕾死不改嘴,坚持说是赵小涵自己摔下去的。 闹到最后,楚闲林一分钱都没赔偿,就把赵小涵的父母给轰走了,气得赵父赵母让自家女儿转了学。 楚瑟继续分析道:“Mathilde这个人我打听过了,她是个德艺双馨的法国女艺术家。如果她知道楚蕾是个什么货色,绝对不会带她回法国的。” 薄瑾亭点了点头:“那好,一天之后我告诉你消息。” 不得不说,薄家的效率的确很高,教育局的反馈很快就来了:赵小涵,14岁,本地人士。住在XX花园几栋几号。 楚瑟亲自上门走这一遭,这是属于她的复仇,她要全程策划一下,明天就给楚蕾张淑琴一个“惊喜!” 赵小涵一家住在本地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小涵的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也算知识分子。当初女儿受伤,其实他们也没打算怎么深究下去,就是需要楚蕾诚心实意的一个道歉。 结果楚闲林狗仗人势,狠狠恶心了他们一把。加上楚蕾这个小丫头一口污蔑小涵,简直让赵家见识到了人类不要脸的底限。 所以,当楚瑟上门来挑明了来意以后,赵家父母很乐意帮忙。 转头,楚瑟又去了楚蕾曾经呆过的舞蹈教室,用钱搞定了教练。 最后,楚瑟又去了Mathilde老师家,这场好戏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然,在这里严重感激幕后军师:薄瑾亭小同学。奖品:香吻一枚。 很快就到了周末,张淑琴按时送楚蕾去上Mathilde老师的课,刚刚打开了客厅的门,就看到了老师家的三位客人! ——赵小涵、赵父、赵母。 幕后策划者楚和后台薄,正坐在老师家的二楼客厅里看好戏。 楚蕾和张淑琴都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赵小涵的瞬间,楚蕾脸色发白,差点没回头往外走! “老师,就是她!”赵小涵见到昔日的“仇人”,顿时语气激动了起来:“那天我们去比赛,就是楚蕾把我推下去的,我腿上现在还有一条长长的缝合疤呢!” Mathilde老师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楚蕾,用英文问道:“这是你做的吗?孩子?” 楚蕾也用英文回答道:“不是的老师!是她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 Mathilde老师道:“你用中文给她和她的父母解释一遍。” 楚蕾没了刚才说英语时候的嚣张,结结巴巴用中文复述了一遍。嘴里面还是狡辩:“真的不是我推的……” 张淑琴也陪着笑道:“老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涵的事情,我们家蕾蕾的确是无辜的。当时表演的场地人多手杂,孩子摔倒也是正常的。” 赵小涵的父亲听不下去了:“张淑琴!你这样包庇你女儿的恶行,你好意思吗?!的亏那只有十个台阶,要是二楼三楼,小涵的命不就丢了?!” 赵母也冷冷道:“Mathilde老师,您还不知道这个楚蕾吧?从小仗着家里有点钱,在同学当中作威作福。我们家小涵选上了芭蕾领舞,楚蕾的父母居然想贿赂老师改变人选!要我说,那次要是我们家小涵领的舞,老师的入门弟子也不会是你楚蕾了。” 张淑琴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事过一年了,赵家父母来Mathilde家翻案! 那次全市芭蕾舞比赛,楚蕾的劲敌赵小涵状态很好。为了保证女儿被法国女舞蹈家看上,她授意楚蕾,一定不能让赵小涵出现在舞台上……现在怎么能承认呢?! “真,真的不是蕾蕾做的……”张淑琴表现出一些母亲的柔弱来,试图以可怜换同情:“蕾蕾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怎么会对同学下手呢?!” 赵母拍案而起:“张淑琴,今天徐教练也来了,你有本事把这话给徐教授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今天的好戏就进入了最高.潮。 推门而进的年轻人,让张淑琴母女两个彻底变了脸色。 这位徐教练就是楚蕾和赵小涵的芭蕾启蒙老师,赵小涵受伤后,也是徐教练第一时间把孩子送去了医院的。事后,他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赵小涵当时穿的是平底鞋、站在离走廊两步远的地方,怎么说跌下去就跌下去了呢?! 直到张淑琴找到了他,塞了一万块钱,让他:“息事宁人。” 如今,徐教授就把这一万块钱带了过来,扔在了桌上,对张淑琴道:“你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是有数吧?!我不要你这个昧良心的贿赂!” 事已至此,终于张淑琴和楚蕾母女两个百口莫辩了。 当然,楚瑟也暗暗知道,这徐教授肯跑这一趟扔个一万,是因为薄瑾亭许诺了他五倍的好处。 Mathilde老师当场就代表弟子给赵小涵一家人道歉,同时,她也宣布:解除和楚蕾的师徒关系。今后,楚蕾不得再踏进她的舞蹈教室一步! “老师,老师,我知错了!” 楚蕾这时候慌了神了,她恳求Mathilde老师可以原谅自己。眼泪扑簌簌而下,哭的撕心裂肺,弄得好像天底下自己最可怜一样,完全忘记了当初她也是这样让别人流眼泪的。 张淑琴也求着对Mathilde求情,想让女儿重新拜入这位国宝级芭蕾舞家的麾下。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 但结果只是自取其辱罢了,Mathilde冷漠地让仆人赶走了张淑琴母女两个,一点情面都不留。 站在楼上,楚瑟目送这对母女落魄的背影,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楚蕾六岁学芭蕾舞,七岁开始登台表演,十岁,楚蕾如同花朵一般绽放了。她参加过本市的芭蕾舞比赛、元宵晚会、还去过省少儿电视台表演“七个小天鹅”,小小年龄就赚足了无数的风头…… 那一年,她看到妹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像个公主一般被众人围绕。而自己只能躲在阁楼里面,藏好臃肿肥胖的身体,在宽大的孕妇装之下。 那一年,妹妹得到了全省芭蕾舞比赛的冠军,楚闲林摆下庆贺的流水席,无数的嘉宾到来,都为楚闲林的女儿而喝彩。而她躲在家里,被楚闲林勒令:“今晚你妹妹庆功宴,你不许离开家门一步!” 那一年……她很想问问楚闲林一家人:你们如此虐待我,到底把我当成个什么东西了?如果不把我当个人看待,何必要让我来到这世界上受苦受累呢?! 幸好……那一年只是那一年,那一年已经永远不会到来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来到这世界上是因为母亲缪林懿的爱,和这些虚伪恶毒的人无关…… 她望着远方,水天一色。 “楚蕾的确有些芭蕾舞天赋的,Mathilde老师的眼光很好。”顿了顿,楚瑟却是嘲讽道:“只是楚蕾的心术不正,靠着下作的手段,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属于她的。” 最终,恶人的报应就这样一点点地到来了。 “今天看的过瘾吗?”薄瑾亭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 “嗯,总而言之,张淑琴现在不可能再把楚蕾送到别处了。她们只能跟着楚闲林,继续一家子人相互折磨。” 薄瑾亭也明白:“楚闲林不会让他们再逃跑的。”那可是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男人。 但楚瑟下了楼,却不由得担心起来:明天上课,学校那边怎么交代? 大家会不会还在讨论她的“大字报”啊…… 25.025 照片 “百盛”家政公司从没见过如此混乱的屋子:外表看着好好的别墅, 内里却是一片惨状。满地都是零件、碎瓷片、瓦砾, 连个站人的地儿都没有。 不知道,还以为这里遭遇了十级地震呢! 没办法,自认倒霉的工人只能收拾起来。 有个人翻过了床板,一张照片掉了下来。 工人好奇地捡了起来, 照片上面是一个男人拥着一个未成年女孩,他也没多在意,就交给了督工的楚闲林…… 楚闲林正郁闷地抽着烟, 这次张淑琴、楚蕾这对愚蠢的母女, 给家中惹来了天大的麻烦,他已经是心神俱疲。不过他还是搞不懂了:女儿怎么就搭上了薄瑾亭?!要知道, 薄家可是他花了一千万都攀不上的豪门! ……要不然和女儿重修旧好……说不定,自己将来会是薄瑾亭他岳丈! 美梦正想得出神,家政工人递过来一张照片:“楚老板, 你家的东西,这是你女儿吧?长得真漂亮。” “……咳咳咳。”看到照片以后, 楚闲林呛了一口香烟,就不断地咳嗽。不知道是脸红还是呛着了, 他满面潮红,好像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 “楚老板?!” “没事!”楚闲林一把抢过了照片。 趁着工人不注意,楚闲林一边靠近了垃圾桶, 一边暗搓搓地撕碎了照片…… *** 周一早上, 楚瑟终于没有了请假条。 发生了大字报事件后, 薄瑾亭帮她请了一周的假, 在家好好休息。 如今休息完了,再次踏进学校的大门,楚瑟还有些不安。总担心那个大字报,会在学校里掀起一阵风暴。 但事实证明:她完全想多了。 门口撞见了班长周亦雯,周亦雯就低着头从她的身边窜了过去。 收作业的时候,她往同学们面前一站,语数外纷纷掏出来。连最看不起她的王雪诗都不敢吱声。 班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要搞清楚,得从一个好说话的学生下手。 于是她找到了郭安安。 郭安安是班上的弱势群体之一,被人称呼为“臭臭女”。之前郭安安一直被李建阳欺负,也是个怪可怜的孩子,她特地找李建阳打了招呼,郭安安的日子才好了一点,所以对待楚瑟,郭安安是知无不言。 郭安安开口就说:“我真的好羡慕你……薄瑾亭对你那么好。” 原来“大字报”事件发生后,薄瑾亭去找了校方交涉。 中午,薄瑾亭站到了讲台上,喊醒了午睡的全班同学。 教导处的薄主任亲自过来给本家大少爷撑腰 。 讲台上,薄瑾亭一贯的居高临下:“我们班有些同学嘴巴很大,喜欢对同班同学楚瑟说三道四的,那好,今天请这些人谈谈他们的感受。” 全班同学没人发话,更无人站起来承认欺凌楚瑟。本来嘛,校园欺凌就是一种集体的犯罪,法律又不会指控这种事。 但薄瑾亭发了五十张纸条下来,冷冷道:“每个人都必须举报一个人,说说谁对楚瑟讲了哪些不好的话。你们都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看到谁做过就写上谁。马上我收的时候,谁敢不写,那好,我请他单独站在讲台上发言。”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没办法,就这样被逼着互相举报。 薄瑾亭收了小纸条,交给了教导主任看了一遍。 底下有些男生的脸色越来越黑,还有些女生开始瑟瑟发抖。 薄主任冷冷斥责了一句:“你们的爹妈,就是让你们这么对待同学的吗?!要不要给3班开个家长会?!” 全体同学脸色骤变,小孩子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了,谁回家都免不了一顿打。 有的人开始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对楚瑟。” 有的人开始推卸责任:“我本来也不想骂她,是被王雪诗她们几个给逼的……” 周亦雯、王雪诗两个尤其如坐针毡。毫无疑问,她们是被举报的最多的。班上关于楚瑟的谣言,大多数都是她们两个散播出去的。 薄瑾亭把纸条收了回来:“无论这上面写了谁,写了哪些话,我告诉你们:这都是最后一次。”顿了顿,他继续道:“再发生这种事,那好,薄主任就在这里,到时候,让你们的家长和他做深入交流怎么样?!” 一番话,威胁中带着戏谑,却十分有效果。 这些心智还没成熟的小孩哪里见过这架势,都被吓傻了。 于是,全班同学无人再敢对楚瑟有一句不敬的话。 听完了,楚瑟小小的震惊,薄瑾亭果然够雷厉风行的,这手段刚柔并济,哪里像个孩子做的事啊? 他分明还是那个三十四岁的成熟男子。 说不定,他觉得上个学就像过家家一样,纯粹是浪费时间。 假如她不在学校,薄瑾亭应该会出现在深圳、上海的证券交易所。而不会在十中这种地方,浪费他的经济头脑。 想到这里,楚瑟不由得叹了口气。 假如她不在这里的话……薄家的大少爷,会过得更好吧! *** 这天晚上,薄瑾亭比楚瑟晚一步回家。 当他走进来时,看见楚瑟盖着空调毯,缩在小沙发的角落里睡着觉,一本《协和胸外科》扣在胸前。 空调的温度是20度,难怪她睡得这么香。 薄瑾亭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楚瑟慢悠悠醒转过来,看见是他,又闭上了眼:“我当是谁呢……让我再睡一会儿。” 薄瑾亭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她的对面:“怎么不去屋里面睡?” “想等你回来,给你个吻再去睡。”她俏皮地道。 薄瑾亭立即放下了杯子,难得楚医生这么有兴致,他还管什么喝咖啡。这次依旧是:“你躺着就好,我来主动吧。” 少顷,薄瑾亭就把她压在了沙发上,俯身而下,不断地攫取她身上的气息,温度,还有口中交融的津.液…… 他的吻渐渐灼热了起来,空气中跳动着一束热情的火焰。 亲吻的间隙,楚瑟的目光放在那一盏灯上,看细小的微尘在灯下熠熠生辉,看镜子里的倒影成双成对。 一吻完毕,薄瑾亭难得放开了她,抚摸着她殷红的脸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情这么不好?” ——都被他看出来了。其实她很多时候都会这样伤春悲秋的,然后就想在薄瑾亭的身上得到些许的安慰 。 ——没办法,有种心情叫做抑郁,就算你生活怎么个美满,那种情绪想来的时候,克制不住会心情不好。 可她不能告诉他,只是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拖累你的生活了?” 薄瑾亭蹙起了眉宇:“怎么这么想?” 楚瑟出神地看着他,却是背诵起了诗:“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清清见卵石,小鱼囿中央。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 她把他比拟做了池中的小鱼,自己则是困住了他的那道围墙。 他不能海阔凭鱼跃,都是因为这堵墙…… “楚瑟。”薄瑾亭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你并没有困住我。” “不是的,你,薄瑾亭,北大的经济学博士,深圳股市的投资神话,华尔街都有你的粉丝……你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上高中呢?” “不上高中,那你想让我十五岁上大学?”薄瑾亭有点明白她的意图了。 “难道不可以吗?以你的本事,现在去参加高考,也能考个985吧?” 薄瑾亭笑了笑:“那不一定,我在历史和语文方面是短板,记忆力也不如你好。” “可是你不该在这里。” “那你觉得我该去哪里?”薄瑾亭眼中颇有笑意。 和她这样交流,仿佛回到了当初缠绵病榻时,和那个妙语连珠的楚医生斗嘴的日子。 而今的楚瑟胆子更大了,敢为他策划未来了:“你该去深圳的交易所、香港的尖沙咀、北京的王府井、或者纽约温哥华呆着……那才是你大展宏图的地方。” 薄瑾亭凝视着她:“可是如果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我没那么废材,再说了,蒋阿姨和石伯伯都可以接济我的。” “那我自己的仇怎么报?”薄瑾亭又淡淡地问道。 这下才把楚瑟给难倒了,最近一直是薄瑾亭帮她复仇,她都快忘了,薄瑾亭也背负着仇恨呐!七年的瘫痪生活,他怎么可能不去算这一笔账?! 她想了又想,想不出个答案来了,索性道:“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些问题的,你本来就比我有主张。” “那好,你告诉我:忽然问我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有点不安。” “不安就睡觉。” 薄瑾亭拉过一床被子,给她盖上了。又拉过一床被子,在她身边躺下了:“今晚我陪你睡沙发。” “嗯……”楚瑟放出一只眼看着他。 ——在这漆黑的夜里,这么看薄瑾亭的侧颜,居然有种儒雅的唯美,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醉了…… 慢慢靠近,刚想趁机偷袭一下,争取今晚来个相拥而眠什么的。结果薄瑾亭拿出了手机,开始看K线图看炒股软件…… 丫的,都忘了这是他晚上的必修课! 楚瑟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翻个身睡去了。 夜已深,薄瑾亭看完了今天的股市,身边的楚瑟都睡熟了。 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嘟起的红唇、不禁情随意动,俯身下探印上一个吻。手指不断地下移,从她的背部划过,直到她的腰部,轻轻托住。 他也没打算把她弄醒,所以见好就收,再次拿出了手机,这次要看的是早上的远程录像。 ——安放在楚家的针孔摄像头,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看了半晌,薄瑾亭注意到了一件事:家政公司来收拾楚家的残局,似乎翻出了什么照片,惹得楚闲林勃然变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就跟着薄瑾亭来到了楚家。 趁着家政公司的工人还没来,楚瑟先一步打开了门锁。 按照录像的指示,翻了翻垃圾桶,就找到那张照片的碎片。 这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有着优美细长的脖颈,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秋水般款款的眼眸,只是太小了些。嗯,楚闲林正搂着这个萝莉,姿势亲密,手放在人家的屁股上…… “OMG。”楚瑟一个头两个大:“未成年人几年起步?” “十四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十四岁以下的,十年起步。”薄瑾亭倒是了解。 楚瑟狠狠点了点头,她很想知道这位小妹妹的生日几月几号,咱们得在十四岁生日之前把事情办完。这样的话,楚闲林这个老色鬼就可以进监狱去度过下半生了。以免将来有更多的小萝莉遭到怪蜀黍的摧花毒手!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薄哥哥,我今年十五岁,我也还未成年。” 结果薄瑾亭说 “快了,再过二十六个月,你也就是个成年人了,楚妹妹。” 两人同时觉得汗毛倒立,加起来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卖萌装纯。 不过说正经的,楚瑟立即推断了出来:“这大概是张淑琴的照片,藏在家里的床板下的。结果她忘了带走,今天家政公司打扫屋子,就被牵连了出来。”顿了顿,她不忘夸张一下他:“小薄,你这个家砸的好,一砸全盘都活了!” 薄瑾亭看了她一眼:“其实从这张照片上面,我们可以分析出很多东西。” “嗯?”愿闻其详。 “第一,张淑琴知道楚闲林嫖.宿幼女的事情,而且掌握到了一定的证据。” “嗯,这张照片就是其一。” “第二,张淑琴还没举报楚闲林,就代表,她认为事情还没到最后的关头。为了儿女也好,为了她的富太太日子也罢,她暂时不会动楚闲林的。” “嗯嗯。”楚瑟点头如啄米:“张淑琴肯定不舍得举报楚闲林的,这么大一个金主啊。” 薄瑾亭的语气更轻描淡写了:“第三,我们可以先让张淑琴帮忙干掉楚闲林。” “……哈?!”她不明白了。 薄瑾亭解释道:“在张淑琴心里还是儿女最重要的。假如我们用她的儿女作为威胁,让她举报楚闲林嫖.宿幼女…你想,一个妻子带着十足的证据举报自己的丈夫,法律上肯定更具有说服力,法院的判决也就更倾向她一方。” “也是。”不过关键问题是:“怎么利用楚蕾和楚畅威胁张淑琴?” “这个,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 楚瑟奇怪地瞄了他一眼,她越发觉得,这辈子选择薄瑾亭当大腿既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这个男人的能力,她从来都看不透。 26.026 绑架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忽然警铃响了,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 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 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 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 通知何主任,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 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 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 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 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 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 就喊上她:“楚姐, 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 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这种安安静静的女孩,虽然不哭不闹,可就是倔强到令人心疼不已。 于是说道:“楚瑟,我跟我爸爸妈妈说,把你接到我家来。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顿了顿,少年承诺道:“等我们长大了,再去找你的父亲和继母算账,好不好?” “不好!”楚瑟终于开了口,口吻也不再冷漠,反而迸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静来:“长大太漫长了,我等不了了。” 再说了,长大是多大?!十年吗?二十年吗?! 上辈子,她的确等了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后又如何?!楚闲林在加拿大当了富豪,张淑琴成了多伦多的贵妇人,他们都是人生赢家!而楚蕾楚畅都上了墨尔本大学,读了博士,功成名就,每个人都活得好得很呐…… 等?!老天爷不会给你等的时间! 所以,她发誓:“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不会再等了,惩罚就是要速战速决!” 杨明佑看她的双颊通红,情绪激动不已,就把住了她的肩膀——“小瑟!我知道你的妈妈死的冤枉,但是你冷静一点,现在你还太小了,没有能力独立。所以你不能跟你的父亲闹翻。你只有慢慢长大,积蓄力量,才能和你的父亲抗衡,明白了吗?” 但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明佑哥哥,你说,我还有机会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杨明佑愣住了,他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楚家,楚瑟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继母戕害下毒,弟弟妹妹各种刁难。楚闲林可能知道全部的情况,可是他就是讨厌大女儿,继而包庇了张淑琴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共犯。 在这种变态扭曲的家庭里,楚瑟不得精神病疯掉就是个奇迹了,她还能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眼看着杨明佑答不出来了,楚瑟就悲凉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没,没那么脆弱,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谁也不会放过的,但我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深吸一口气,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会请一个人帮我的。” 晚上回到家中,楚瑟打开了母亲留下来的《协和胸外科》。 她抚摸着母亲的字迹,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就像母亲的人一样漂亮端庄。 “妈妈。” 把笔记本搁在心头,仿佛还能体会到母亲的温度。 ——有些话,她谁也不能说的,但若是面对母亲,那就倾述一回: “我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仇人,不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她是个外科医生,人生的轨迹是四年读本科,四年去国外留学,回国复旦直博毕业以后,七八年泡在医院里做临床。不懂琴棋书画,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更不会勾心斗角察言观色。所以就算努力十几年,到头来,也只拥有一双慈悲的手,却没有学会任何惩罚人的手段…… ——现在说说复仇,也多半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归根到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 倒是有一个人,即使重病缠身,无法行走,也鼓动了家族中的两面战争,让恶毒的继母和弟弟的日子都不好过,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到国外以求自保。若不是他死的太早了,上一辈子,薄家到底属于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这个人叫薄瑾亭,她最不想麻烦的薄瑾亭。 七年的时间,两辈子的相遇,她已经喜欢他超出了理智太多太多。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和这个人联手,将会有很大的麻烦。别的不消说,若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彼此的人生道路不配合,那么,谁禁得起那样的后果呢?!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黑夜很长,她从月落一直坐到了黎明时分。 *** 第二天,楚瑟早早来到了学校里。 薄瑾亭还没到,她就去操场上跑一跑,调整一下今天的心情。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半的时间在想如何为母亲报仇,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如何和薄瑾亭坦白,这两题都不简单,她今天要一起去面对。 早上的课程都比较无聊,她就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呆就呆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还以为她在看外面的小鸟织窝,于是问道:“你很喜欢白头翁?” “啊,那只鸟是白头翁?” “嗯,是母鸟亚成体,公鸟的胸前羽毛是深灰色的,母鸟才是浅灰色的。” “真好……”她无比羡慕道:“它们看到的世界,比我们都大得多吧……” 薄瑾亭没笑话她的天真,只是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楚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是一个不自由的人,重重的枷锁困在身上,不得挣扎。 日光渐渐西斜,从早上第一堂课到最后一堂课,楚瑟都没什么精神。 放学时分,班上的人渐渐散去了,她还是撑着小脑袋,流连着窗外的夕阳和白头翁。 薄瑾亭一向陪她一起放学的,今天楚瑟不走,他也陪着她看小鸟。 ——等到小鸟飞走的时候,楚瑟才开了口:“薄瑾亭,你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 “什么疑惑?” “上辈子,你的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找到,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肇事的缘故,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关?” 薄瑾亭出车祸以后不久,薄家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薄谨礼,居然立即出国留学了。后来薄瑾亭去世了,薄谨礼才从法国回来,当中有什么古怪,只怕薄瑾亭是清楚的,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部分,只是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而今,她想知道答案,关于他死亡真正的答案。 薄瑾亭倒是直截了当:“我的那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总是被迫害妄想。所以他请了人干掉我,至于那场车祸,就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手策划的。” “难怪,我说你家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楚瑟,我去世以后……我母亲她……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爷爷把你母亲接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一个人住了。”薄家老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家族亏待了郦辰君,所以让家人奉养了她。只不过,郦伯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楚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至少……还有个爱你的母亲。你不知道,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先溢了出来。 止不住了,真的止不住了,悲伤就是一道洪水猛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坦白了,都对薄瑾亭坦白了,包括继母是怎么下毒迫害自己的,弟弟妹妹是如何不把她当人看待的,亲生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无动于衷的……其实每一件,每一桩,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都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终于,铁打的楚医生也有这么情绪崩溃的一天。 薄瑾亭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他伸出了手,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庞,楚瑟就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生稻草: 27.027 审判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楚闲林知道女眷区域出了事,不禁在心里骂道:一头只会惹祸的笨猪!当初就不该把她放出来的! 宴会的主人让仆人带着他去了水池边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嘴角流血的儿子,以及面无人色的妻子。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 蹲下身, 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 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 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 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 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 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 抓住了丈夫的手腕, 楚楚可怜道:“是的, 闲林, 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楚瑟明白了:像薄家这种薪火相传的书香世家,其实家族中有很多规矩的。比方说,儿孙取名必须按照族谱来取,只有几十个通用字可以选,家族中不能出现同名……如此一来,薄一博小同学只能屈就这个名字了。 不过以此推断,这薄一博家估计也不得势,要是得势的话,不至于连儿子的名儿都抢不到好的——看看薄瑾亭小同学,他爷爷亲自取得名儿,然后全家族的子孙为了和他这个长房长孙避讳,连亭的谐音字都不许用了。 饭菜端上来了,薄一博还先给薄瑾亭夹了一筷子:“叔,来,多吃点。” 薄瑾亭却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大侄子在场,而楚瑟被男人伺候惯了,心安理得吞了鱼片,看呆了薄一博小朋友。 薄一博终于问道:“叔,这位姑娘是……” 薄瑾亭:“你可以喊她婶婶。” 薄一博:“……”(oAo川) 楚瑟:“……”(╯‵□′)╯︵┻━┻ 薄瑾亭没管两具木化的人,只是淡淡继续道:“一搏,今天叔叔喊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前几天让你父母给我办的事,是为了给你将来的婶婶出口恶气的。我看你的父母,好像对我的嘱咐,有些不太上心?” 薄一博立即道:“没有没有,我爸妈可上心啦,成天惦记着该怎么整那个楚闲林!”又好奇地问道:“楚闲林他到底怎么得罪婶婶了?” 楚瑟:“……”谁是你婶! 薄瑾亭冷了一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薄一博知道这位本家叔叔的脾气很大,十五岁就拽的跟三十五岁似的(其实真相了),赶紧道:“好的,叔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28.028 寿宴【二更】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忽然警铃响了,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 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 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 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 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 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 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 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 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 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 就喊上她:“楚姐, 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 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中午吃饭,伯母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评。 饭桌上,伯母详细问了问她的一些情况,还夸赞说她漂亮。 薄瑾亭还问道:“妈,你觉得楚瑟哪个部分最好看?” 郦辰君不假思索道:“眼睛,小瑟,你的眼睛弯弯的,好像一轮月亮。” “我遗传了我妈妈的眼睛。”楚瑟笑了笑,她的妈妈当初可是医学院校花,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学长学弟们。 “你刚才说,你妈妈是个医生?”郦辰君感兴趣了。 “嗯,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插了一句:“妈,小瑟家是祖传的医生,你的朋友有什么健康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楚瑟脸一红,刚才薄瑾亭想亲吻她都没这么脸红过。可是谁夸自己的医术高明,就是对她最大的赞扬了。刚想谦虚一句,结果伯母一拍大腿,说,隔壁的王奶奶前天进了医院,一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老人家没救了。王家人只好把王奶奶接回来准备后事了。 “小瑟,你母亲是上海的大医生,你能让你母亲给王奶奶看一下吗?!” 楚瑟愣住,她还没说母亲早就去世了。 薄瑾亭替她开了口:“妈,你让王叔叔把片子拿过来,先让楚瑟看一看。” 伯母就去要片子了。 楚瑟瞪了薄瑾亭一眼:“我还没有行医执照哎,你别害我。” “堂堂外科专家楚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心肌炎?”薄瑾亭眉眼含笑:“难道你是很久没出诊了,害怕了?” 她果然心气上来了:“谁说我怕了?!” 不一会儿,王奶奶的儿子媳妇都来了,他们听说她的母亲是上海大医生,所以一家人都过来听报告了,还带来了诊断书和各种片子。 楚瑟依次看了心内膜心肌活检、X线检查、心电图、超声心动图和血液检查单,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重症心肌炎,伴随着阿斯综合征。我想老人家进医院的时候,就出现了心力衰竭,是不是?” 王家儿子一拍大腿:“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瑟继续道:“老实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乐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输液的风险更高。” 王家媳妇也附和,医院的专家都说,他们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开刀手术 ,只能保守治疗。但要是强行注射的话,那么死在输液室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家人不得已放弃了治疗。 两个人同时问道:“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楚瑟不敢托大,只是道:“我得去看看病人的实际情况。” 一行人转到了王家,只见王家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楚瑟仔细看了看老人家的情况,就有数了:“医生之所以说没救了,是因为她的血管老化,管壁很脆很薄,如果使用传统的静脉注射疗法的话,一扎就是血流一片,老人家挨不起了。” 王叔叔急切地问道:“那我母亲只能等死了吗?!” “不是的。” 短短三个字,就让两个大人重燃了希望。 楚瑟继续道:“老人家是不能承受静脉注射的普通针头了,但是使用幼儿细针头,从口腔静脉注射进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好,好的!” 她又补充道:“但是这种注射手段普通胸外科做不来的,我的建议,你们去本地的三甲医院,邀请个儿童口腔专科的医生来扎这个针。只要保证不出血的话,老人家就能保住一条命。” “好好好!您慢点说,我现在就记下来……” 王家儿子拿着小本本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简直是千恩万谢。 关上了门,楚瑟才察觉到……背后投来两道崇拜的目光,一道郦伯母的,一道薄瑾亭的。 “小瑟,你太了不起了!”郦伯母拉着她手,简直是看着亲闺女的眼神:“天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神人啊,居然能教出这么有才华的女儿!” 楚瑟沉默了,她的母亲已经…… 薄瑾亭替她说了:“妈,楚瑟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郦伯母的手顿时抓得很紧、很紧。 临走的时候,薄瑾亭把她送到了小区的门口。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说道:“要不然,你在我家过夜得了。” “不必了,今天我能见到伯母就很开心了。留在你家过夜,影响不太好。”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薄瑾亭拉住了手:“楚瑟!” 她挣扎不掉:“你干什么?!” “我今天想搞明白一件事,”薄瑾亭眼神漆黑如夜,紧紧盯着她:“这些天,你在省中门口等的那个男生是谁?!” 楚瑟无语:“你跟踪我?!” “我家阳台正对省中门口,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 啧啧啧,这醋味浓的…… “他叫杨明佑,是杨叔叔的儿子。我找他,是为了把饭菜交给他,拿去化验的。你别多想了。” 薄瑾亭继续追问:“所以你不喜欢那个姓杨的,是吗?” 楚瑟更无语了:“我说你这个人……你就没有一点过去吗?你就没有在遇见我之前,喜欢上其他的姑娘吗?” 29.029 校门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自己重生了, 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 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 摸到了钥匙,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 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 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 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楚瑟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 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 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 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 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楚瑟转身上了二楼,两边宽阔的走廊分别是通往弟妹和父母的房间,至于去阁楼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横架在阁楼和走廊之间的木梯。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木梯子。 ——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是大大方方走进房间,只有她爬着进房间,佝偻着腰,窝进这个小阁楼里。 她不得不匍匐才可以苟活。 **** 楚瑟很确定:张淑琴肯定在她的饮食中动过了手脚。 因为只有张淑琴如此恨她。 ——她的亲生母亲名叫缪林懿,复旦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转入本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临床医师,实习期间,因为一场小小的阑尾手术认识了楚闲林。 楚闲林是本地房地产大佬,追求母亲的过程很是热烈。期间母亲不小心怀孕了,不得不嫁给楚闲林,可是生产的时候,发生了血崩病危,张淑琴就是参与抢救母亲的小护士之一。后来,母亲尸骨未寒,张淑琴就和她的父亲楚闲林勾搭上了。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亲曾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很危险,是你张阿姨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的,你要把张阿姨当你的亲生母亲看待!”她还真把这小护士当回事了,小的时候一直跟在张淑琴的背后喊:“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才看了出来:张淑琴根本没把她当个女儿看待,张淑琴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儿女。至于她这个前妻的女儿,完全是当做个畜生一般地憎恨。并且运用药物手段毁了她的容貌和身材,间接让她嫁不出去了。 不得不说,张淑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张淑琴就整了个护士长当当,辞职当阔太以后,她又把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是无微不至。于是妹妹楚蕾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学五年级就有无数人追求了,楚畅也是个健康的捣蛋鬼。 只有她,因为“基因不好”一直在发胖,变丑,而父亲根本不管不问,认为这是由她自己贪吃造成的! 摊开作业本,楚瑟写上几个大字:“去他妈的一家人!” 对,这屋子里的是一家人,只有她是个突兀的存在!后母甚至恨不得让她下地狱!这是她的家么?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往后的时间里,这场噩梦甚至困顿了她的整个人生,不得解脱! 现在,她需要什么呢?下去质问张淑琴你有没有给我下毒?!那不行的,这女人当过护士,懂不少药学知识,只怕直接抓是抓不住把柄的。 那么分析一下:张淑琴如果下了糖皮质激素,会在什么地方下?菜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全家人都吃的,汤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饭了。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七点。楚瑟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去好好吃饭——上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最终造成了精神性暴食症,并且付出了生命为代价。重生这一世,她得好好吃饭,让自己成为个健康的人,如此才能有正常的人生。 问题是:如何获得健康的饭菜?! 没等张淑琴来叫她,楚瑟自己来到了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个人的饭菜。 家里人的地位,也就如同这碗筷的摆放一般:父亲是老大首位,张淑琴坐在爸爸的左边,弟弟楚畅坐在爸爸的右边,妹妹楚蕾靠在张淑琴的身边。只有她的一副碗筷和那“一家人”隔了一个座位,摆在一张桌子的最末尾那个。 楚瑟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今天的晚饭来点不一样的——先找来两个空碗,将妹妹弟弟的饭倒在一起,然后将自己碗里面的饭替换给弟弟妹妹。完事了,再把多余的饭装进了塑料袋,当做以后化验的样品。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没察觉异样,还让她“多吃点。” 楚瑟细嚼慢咽起来,不似平时吃的那么快,倒是很温文淑雅的样子。 ——因为她全神贯注欣赏着楚畅和楚蕾吃饭的样子: ——你们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饭,好吃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楚蕾和楚畅吃得很快,吃完了还嫌不够还要装饭,张淑琴就不许他们吃了。美其名曰:“你们还小,真的不能吃这么多饭!” 说完了,又笑着看了她一眼:“囡囡上了高中了,正是考试用功的时候,还要再装一碗饭么?” “哦,我吃饱了,今晚就这么多。” 张淑琴奇了怪了,这丫头今天居然没主动加饭,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真的不吃了吗?晚上不吃饱的话半夜会饿的哦。” 楚瑟嘟着小嘴:“我真的不吃了,我再吃的话,岂不是比爸爸都要胖了?” 楚闲林瞥了妻子一眼:“小孩子说不吃了就不要给她装了嘛!看看她都多胖了!” 张淑琴笑道:“我这是关心囡囡,我们家囡囡上了高中,营养可不能跟不上,你说是不是?” 楚瑟“嗯”了一声。 楚闲林很满意妻子的贤惠,于是道:“淑琴,蕾蕾,畅畅,这周末我有空,带你们三个去花鸟市场看看怎么样?” 楚畅欢呼起来:“奥耶!nice!”楚蕾更是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牛皮靴踮起,亲了亲父亲,小嘴甜甜地道:“爸爸我爱你!” 楚闲林满含爱意地看着儿女和妻子。 楚瑟默默扒饭,她似乎连出声打扰这一家人,都是一种罪恶。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就是啊,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帅哥。” “哪里,你不知道高一三班的那个薄瑾亭,他也很好看……” 杨明佑仿佛有魔力一样,女孩们自动以帅哥为圆心,开始向他靠拢,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厚脸皮,上去搭讪一下。 直到帅哥自己主动喊了:“楚瑟!” 楚瑟背着书包,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明佑,赶巧了,她正准备把今天测试的饭菜送过去呢!杨明佑就亲自来了,省了两块钱路费。 于是她把方便袋交给了他,杨明佑也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顿了顿,楚瑟看他欲言又止,于是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吧,我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给你,你就在十中附近租个房子,也好过被你继母虐待!” 杨明佑也是鼓起勇气,才赶到这里说这些话的。虽然他的父母还不相信楚瑟,可是他也觉得,楚瑟的继母对她不怀好意。 但楚瑟摇了摇头:“我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会搬出来。” 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当然可以离开,但这样对于报仇毫无作用。之所以忍张淑琴、忍楚闲林,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她知道——黑夜就在那里,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只有打破了黑暗,噩梦才会结束。 杨明佑不可能明白她的,她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但是第二天,“楚瑟在门口私会省中校草”的故事,就在三班流传了开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以班长周亦雯为首的一干女生都对楚瑟冷嘲热讽的。归根到底,她们很嫉妒楚瑟的男人缘。谁都看得出来校草薄瑾亭对她很不一样的,结果省中的校草,也特地跑到十中来看她 。很多女生都想知道:楚瑟凭什么?! 尤其是班花王雪诗,她逮着周亦雯视为知己,常常在楚瑟的旁故意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楚瑟听见。 大多数是评判容貌的: “那个肥婆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还出去吓人。” 但楚瑟不想理会她们。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也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越是听着人家批判她的容貌体型,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了,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瘦下来。 然后放飞自我,闪瞎这些看低自己的人的狗眼。 但其余人的议论也就罢了,薄瑾亭也跟着凑热闹。 这天上生物课,老师讲解着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底下的学生一片吵闹哄笑。好像看个果图,谁就不纯洁了一样。 楚瑟正画着人体构造图,薄瑾亭凑了过来:“楚医生,你喜欢大叔还是正太?” 她不假思索:“大叔。”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这里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和你根本聊不来的。”顿了顿,薄瑾亭意味深长道:“而我34岁了,是符合你要求的大叔。” 30.030 雷哥【二更】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晚高峰时期,十中门口车来车往的, 但唯独杨明佑下车的时候, 周围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有个穿着格子裙的女孩, 低着头窃窃私语:“好帅啊, 这是哪里来的帅哥?怎么没看过?”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就是啊,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帅哥。” “哪里,你不知道高一三班的那个薄瑾亭, 他也很好看……” 杨明佑仿佛有魔力一样,女孩们自动以帅哥为圆心, 开始向他靠拢, 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厚脸皮,上去搭讪一下。 直到帅哥自己主动喊了:“楚瑟!” 楚瑟背着书包, 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明佑, 赶巧了, 她正准备把今天测试的饭菜送过去呢!杨明佑就亲自来了, 省了两块钱路费。 于是她把方便袋交给了他,杨明佑也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顿了顿,楚瑟看他欲言又止, 于是笑了笑, 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吧, 我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给你, 你就在十中附近租个房子,也好过被你继母虐待!” 杨明佑也是鼓起勇气,才赶到这里说这些话的。虽然他的父母还不相信楚瑟,可是他也觉得,楚瑟的继母对她不怀好意。 但楚瑟摇了摇头:“我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会搬出来。” 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当然可以离开,但这样对于报仇毫无作用。之所以忍张淑琴、忍楚闲林,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她知道——黑夜就在那里,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只有打破了黑暗,噩梦才会结束。 杨明佑不可能明白她的,她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但是第二天,“楚瑟在门口私会省中校草”的故事,就在三班流传了开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以班长周亦雯为首的一干女生都对楚瑟冷嘲热讽的。归根到底,她们很嫉妒楚瑟的男人缘。谁都看得出来校草薄瑾亭对她很不一样的,结果省中的校草,也特地跑到十中来看她 。很多女生都想知道:楚瑟凭什么?! 尤其是班花王雪诗,她逮着周亦雯视为知己,常常在楚瑟的旁故意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楚瑟听见。 大多数是评判容貌的: “那个肥婆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还出去吓人。” 但楚瑟不想理会她们。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也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越是听着人家批判她的容貌体型,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了,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瘦下来。 然后放飞自我,闪瞎这些看低自己的人的狗眼。 但其余人的议论也就罢了,薄瑾亭也跟着凑热闹。 这天上生物课,老师讲解着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底下的学生一片吵闹哄笑。好像看个果图,谁就不纯洁了一样。 楚瑟正画着人体构造图,薄瑾亭凑了过来:“楚医生,你喜欢大叔还是正太?” 她不假思索:“大叔。”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这里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和你根本聊不来的。”顿了顿,薄瑾亭意味深长道:“而我34岁了,是符合你要求的大叔。” 楚瑟无语凝噎,这薄瑾亭是逮着机会,就想泡她是么!那好,她也拿出外科老污龟的精神来,震一震这股早恋的歪风邪气: 于是诡异一笑:“薄先生,青少年的生长期间,容易baopi过长,如果你强行觉得自己发育很完全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做个baopi切割手术。” 哼哼……再泡我就让你变太监! 结果薄瑾亭却若有所思:“你上辈子给我做过吗?” “……” 楚瑟瞬间飞红了脸颊。 *** 隔日上完早操,楚瑟不想理会薄瑾亭了,昨儿的笑话太污了点,也让她勾起了某些回忆,更是觉得沉默是金。 那啥过长手术,只是外科中的一个常规性手术。她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做过不少例,都没当一回事。但是升职为副主任以后,只做过一例。没办法,因为那是她的头号病人,必须自己悠着点给他解决身体问题。 结果他他他……追自己! 薄瑾亭也感觉到了她的冷落,不过他有办法对付她: “楚瑟,你不是很爱喝我妈煮的汤吗?想不想去见见她?” 一句话,成功让楚瑟破了功:“想!”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住院期间,伯母每天都熬骨头汤喂儿子。同时为了表达感谢,伯母也会给她准备一份骨头汤。那汤香味四溢,回味无穷。 而她是个大吃货…… 想了想,楚瑟加了一句:“下个星期吧,这周我要去见蒋阿姨。” 薄瑾亭问道:“蒋阿姨是什么人?” 楚瑟漫不经心道:“是我妈生前的好朋友,她也是个医生,我找她帮我办……”话语戛然而止,她差点多说了点什么。只是讪讪然接着道:“其实就是家里的那点破事,我想弄个明白。” “如果是家务事,那我也可以帮你。” 可楚瑟反驳了他的好意: “你太小,帮不上什么忙的。再说了,医学方面的东西你不懂。” 薄瑾亭冷笑了一声,他说:“我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吗?” “这和你可靠不可靠没关系,术业有专攻,医学方面的鉴定,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自然猜了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的家人对你下了药?” 楚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差点忘了薄瑾亭的脑子逻辑思维多么清晰,自然能举一反三。 “我可没有被害妄想症……”她赶紧解释道。 薄瑾亭的眼神更不好了:“那你就是有证据证明:你的家人对你下药了?” “……”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薄瑾亭记住的。 但她的沉默,却换来了薄瑾亭更严肃的表达:“楚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尽快搬出来,别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有点头疼,手指扣了扣桌面:“我也想赶紧走啊,可是张淑琴再过两年,就要带着儿女出国去了,我不想让她逍遥法外……”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楚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目光往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了操场中央,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多年来坐急诊养成的素质,第一反应“出事了!”第二反应,就是直接冲向了操场。 看清楚地上那人,她大呼倒霉,怎么这么巧居然是李建阳出了事! 原来,刚才以李建阳为首的几个小男生偷偷跑去小卖部买饮料喝解渴。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不知道李建阳脑子怎么想的,拉开的易拉罐拉环落在了饮料里。他没在意,一口喝了下去,直接把拉环喝了下去。 班长周亦雯甚至吓得哭了起来:“快打119!他好像不行了!” 楚瑟吐槽了一句:“急救电话是120。” 周亦雯愣了愣:“对!120!快打120急救电话!” 说话间,李建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抽搐一下,“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四周的学生纷纷尖叫起来,几个老师不得不喝令学生离开操场,但是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李建阳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呕血,场面真的控制不住了。 体育老师这时候蹲了下来,想搀扶李建阳进教室,但楚瑟拦在了老师的面前: “王老师,你先别移动他。” “小孩子懂什么!让开!” “薄瑾亭,你过来!” 楚瑟丝毫不退缩,因为她瞧见李建阳的脸色发紫,口里的气只出不进,这分明是窒息的征兆。王老师这时候再拖动他,毫无疑问,会快速消耗掉他肺部仅存的空气。一旦窒息发生,能否撑到救护车过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在薄瑾亭就在她身后,闻言就走了过来:“王老师,你把李建阳放下来。” 王老师这才放下了李建阳,这还是看在薄瑾亭是主任侄子的面子上; 楚瑟蹲了下来,想查看一下李建阳的情况,但是李建阳一直在乱动,她只能一声令下:“帮我按住他!” “我来。”帮忙的人还是薄瑾亭。 其余的学生和老师,都像是一个个旁观者似的傻站着。 地上的李建阳不断地挣扎,他已经因为恐慌而失去了理智。但薄瑾亭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压住不能动弹,楚瑟趁机扳开了李建阳的嘴,又对王老师道:“老师,把你手机的照明灯打开,我要看看他的咽喉部分!” 对王老师也已经吓傻了,但楚瑟这一声底气十足,他居然信服了这小女孩。 于是借着灯光,楚瑟终于看清楚了喉咙内的情况,她严肃道:“易拉罐卡在气管里面,划破了管壁。他的喉头水肿严重,声门已经闭合了,这个状态下,人是无法自主呼吸的。不超过五分钟,他就会窒息。” “那你说,该怎么办?”薄瑾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在这种关头,只有他完全信任她。 楚瑟不假思索道:“等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又看了一眼高大的体育老师,道:“王老师,你帮我一下,从后面抱住他的腹部。” 她用的这一招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31.031 分歧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谁不知道, 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 到底有多么深厚, 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 配上斯文的五官, 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 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 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 顺便看看郦伯母, 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 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 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 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 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 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 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薄瑾亭到底要的是什么。 好在,薄瑾亭没有让她等太久,回到了车上,他对她坦白了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带过我一段时间。在她老人家看来,不管我到底是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 “奶奶的心脏不太好,三年后,她的心脏病发作了。我的那个父亲和继母,推荐她去美国治疗。结果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世以后,薄谨礼和他的母亲就更加嚣张了,他认为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已经无法和他抗衡,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下三流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我掌握到了证据,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楚医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失去了祖母支持的薄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在医院的轮椅上绝望的年轻人。” 听到里,楚瑟抬头看着——薄瑾亭的半边脸色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冷厉的眼睛,清澈,锐利。隔了半身子的距离,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他的呼吸声,很粗重。 薄瑾亭淡问道:“楚医生,你现在知道我想和你交换什么了吗?” “心脏搭桥手术并不难做,我的成功率是100%。”顿了顿,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国内的三甲医院,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也高达90%以上的。如果是国外大拿来做的话,成功率也是100%,所以你的祖母是……” 薄瑾亭点了点头,说:“楚医生,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上了手术台,医生才是决定你生死的关键部分。假如医生本身出了问题的话,那制造一场医疗事故,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瑟明白了:“你想让我主刀你奶奶的搭桥手术?” “是,作为交换,我也会尽可能去帮你。”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有一点,三年以后,我才刚刚十八岁,没可能考到国内的从医执照。你打算怎么让十八岁的小孩去做你奶奶的手术?”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没从医执照就断然上手术台,是违法的事情。 但薄瑾亭道:“这些问题交给我解决,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那好!成交!” 楚瑟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信任么,他们认识了七年,薄瑾亭曾将生死托付与她七年,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看完了薄奶奶,就要去见郦伯母了。 虽然认识了七年有余,但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薄瑾亭住的地方。 只见薄家的墙壁是用马赛克的白色砖堆砌起来的,配合了淡雅赤陶的地板,看起来十分的朴素典雅——看得出来,郦伯母是一位十分热爱生活的女人,她把这个只有儿子和母亲的小家,装扮得体贴温馨,品味不俗。 很快,她就看到了郦伯母。年轻了二十岁的伯母真是一个大美人,肩膀瘦削,皮肤白的跟陶瓷般,一双大眼睛秋波流转,难怪能生出薄瑾亭这样的儿子来。 “伯母。”她还是如此称呼她,郦辰君就笑了:“你就是楚瑟吧?小亭早就跟我提过你了,今天过来我们家玩,想吃什么别客气,伯母中午给你做。” “好的,谢谢伯母。” 送走了伯母,楚瑟才坐下来和薄瑾亭谈正事。 解决完了薄瑾亭的需求问题,接下来,就是她的需求问题了。 “我想过了你的问题,要分三步走。” 薄瑾亭斯里慢条,他喜欢一步步地规划,一步步地来: “第一步,我咨询了几个律师:该如何剥夺你父亲和继母的抚养权。但你们家对你的虐待,主要还是精神方面的,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取证。我的意思是,大路走不通,就走别的通道,逼着楚闲林放弃你的监护权。” 楚瑟点了点头,屁股挪近了一点。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让薄瑾亭的嘴角弯了弯。 楚瑟说道:“但楚闲林不是一般的商人。” ——楚闲林是本地的房地产大佬。投资了数十个黄金地段。和政府的关系十分友好。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凡,远方亲戚里面也有当官的。所以,仗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楚闲林在本地算是如鱼得水,当初才敢那么嚣张地霸占了她的母亲。 “我知道,我调查了你的父亲,前几年手腕不错,搞垮了几家投资方,独吞了临湖的土地,把商业用地改成了居住用地。” 楚瑟愣了愣,薄瑾亭说得这些,倒是她不知道的。楚闲林在家中从不提及商业上的事儿,谅他也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儿。 薄瑾亭继续道:“那么问题就好办了,我会请人拿着他非法占用土地的证据去找他谈判。” 楚瑟忍不住问了:“你还这么小,能请到什么人啊?” 薄瑾亭噎了噎,提醒她道:“楚医生,我比你早重生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头,我也没闲着。我把我爷爷留给我的一些财产变卖了,投资了一些股票,也投资了一些人。这些人里面,正好包括了这次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哦。” 说的也是,毕竟薄瑾亭这么聪明。 “那第二步呢?”楚瑟眨巴眨巴着眼睛。 “第二步,你现在有糖皮质激素依赖综合症,我咨询了医生,这种病忽然停止摄入激素的话,会出现一系列的戒断反应。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搬出来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每餐都跟我一起吃,可以吗?” 楚瑟再次呆住了,她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简直像是未成年同居关系啊! 可偏偏薄瑾亭理所当然: “我要用你的手术刀救我祖母的性命。既然要安排专人做这么一场手术,是需要花费很多功夫的。” 也是哦,他说得也在理。 楚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那第三步呢?” “第三步……今天我们好好聚一聚,互相增进一下医患关系。” 话音刚落,薄瑾亭的左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楚瑟吓了一跳,她一点都没有防备,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下意识去拨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右手抓住了。紧接着,薄瑾亭侧过了身子,俯身向她而来,眉宇蓦然在眼中放大。 他似乎是要吻她? 楚瑟不敢动,甚至紧张得不知所措,她活了两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就是没和男人亲近过。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紧张到闭起了眼睛——从心脏,到身体,都微微地颤抖。她绷直了腰,也绷直了手臂,指端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当中。 但是料想中的柔软触觉并没有来临,楚瑟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薄瑾亭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楚医生,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楚瑟这才捞回了理智,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被他蛊惑了,居然想不起来拒绝了,这是色令智晕吗?! 她很不客气道:“喜欢你个头!” 但是令她昏了头的男人,却说:“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蹲下身,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32.032 任性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师, 用你的手臂围住他的腰腹部,就是这个位置,对, 双手握拳,拳心向内!” “老师,现在开始按压李建阳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力气越大越好!”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 救护车来了, 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 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陆老师、薄主任, 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 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 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 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 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 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嗯?” “以,以前我总是骂你……这,这次你还救了我。”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的这个恩,你自己算算看有多大。要么答应我做一件事,要么,就是给我五万块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自己看着办。” 李建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当场就愣住了。可楚瑟了解这个前同桌,虽然李建阳脏话连篇,但是为人十分讲“江湖义气”,和外头的那些“黑.社.会”都称兄道弟的。所以上辈子的时候,李建阳混成了十中的校园杠把子。 她不需要一个小屁孩的忏悔,那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只需要来点实际点的报酬,钱也好,还是一句应诺也好。 最后李建阳选择了前者:“你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你先休息着,回到学校以后再说。” 李建阳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楚瑟肥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不过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罢了。 ***** 放学时分,楚闲林收到了十中校长的电话,说楚瑟校救了同学,感谢他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楚闲林还再三确认了下:“是楚瑟救了人?!” “是,就是高一三班的楚瑟,要不是您的女儿出手相助,那孩子就危险了!” 等楚瑟回到了家,楚闲林和张淑琴一起问了她这件事。楚瑟不想多说,就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倒是张淑琴笑了笑:“这种急救措施,我上班那会儿经常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小瑟学了过去,还救了同学,真是不简单呐!” 看看,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抢了过去,张淑琴真是厉害。 楚闲林也以为她是跟张淑琴学的急救法,于是道:“看看,这就是言传身教。小瑟,你要跟你张阿姨多学学,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在他眼里心里,女儿还是个笨蛋,只不过遇到一个好继母而已。 吃完了饭,张淑琴洗着碗,楚瑟帮忙擦干净筷子。 张淑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小瑟,你最近是不是减肥了?” “是,我每天都在操场上跑二十圈,既锻炼身体,也调节了心情。”楚瑟头也不抬一下。 张淑琴明白了,她就说怎么最近楚瑟变瘦了,这死丫头居然开始减肥了!于是低头俯视着她,在楚闲林看不见的角落,她才会厌恶地瞪着这个继女,冷冷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吗?学习的压力这么大?” “学习的压力不大。”楚瑟把筷子放进了碗橱里,却勾起一抹冷笑:“但是想着怎么减肥,怎么锻炼瘦下来,压力还是蛮大的。所以除了跑步之外,我还做了点其他的锻炼,再适当地控制了下饮食,体重就慢慢瘦了下来。” 张淑琴越发不高兴了,她恨不得看到楚瑟胖成猪,却没料到楚瑟成熟的这么快。但面上还是挂着慈母的笑容:“有机会跟小蕾讲讲,她最近长得太胖了,还不知道少吃点。” “哦,我知道了。” 楚瑟洗干净了筷子,就离开了客厅。 临走前,她注意到张淑琴拿起她刚才吃的米饭,轻轻嗅了一下。 *** 隔日周末,楚瑟迫不及待去了杨叔叔家。 蒋阿姨准备好了午饭,招呼着她和明佑一起吃饭,却绝口不提饭菜化验的事情。 还是杨明佑挑起了话题:“爸,妈,你们前几天拿去化验的食物结果怎么样了?” 杨叔叔的语气很温和:“食物是没有问题的……小瑟,你这个激素水平不正常会不会是其他方面导致的?” 楚瑟叹息了一声,察言观色,杨家人可能不信任自己了。于是道:“也许吧,最近我调整了饮食,再过几天我去医院查下……” 杨叔叔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才对嘛,你还小,饮食方面是该注意下的……” 和大人谈完了事,杨明佑就带她出去玩了。但楚瑟心情不好,没心思坐什么三轮车,就提出来想看看他家的藏书,于是杨明佑把她带到了书房。 杨明佑看她挑了一本英文教材,也是吃了一惊:“你看的懂这个吗?!” “嗯,《High-Yield GrossAnatomy》系统解刨学第四版,是美国职业医师执照考试必看的书目。”她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你居然看得懂?!”杨明佑几乎是震惊了。 楚瑟笑了笑,她还没来及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原来蒋阿姨他们提前回来了,楚瑟听到了“缪林懿”三个字,阻止了杨明佑出声。 ——蒋婉玲和杨正茂趁着孩子们不在,正在谈论着大人们之间的事情。 蒋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责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楚闲林走得太近!你这是做什么,看人家楚闲林有几个钱,你就得巴巴贴上去,给人家当什么法律顾问?!” 杨正茂不知道两个小孩在楼上,还安慰着老婆:“我这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你看,明佑后年就要出国了,在美国读医学院不要花钱?现在,楚闲林让我当他的法律顾问,每年能从他的公司收取二十万的顾问费用,这也是一笔积蓄嘛!” “给谁当,也不能给楚闲林这种人渣当顾问!”蒋婉玲没好气道。 要不是刚才丈夫坦白,她还不知楚闲林早就和丈夫谈好了砝码,由他担任楚家的法律顾问。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杨正茂不明白了:“缪林懿不是奉子成婚嫁入豪门吗?楚闲林怎么就人渣了?” 蒋婉玲说到这段往事,语气也激动起来,简直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你不知道,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楚闲林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病人。林懿师姐给楚闲林开了一刀,楚闲林就看上了她。后来,林懿师姐被纠缠的没办法了,就答应和楚闲林一起吃晚餐,打算和楚闲林摊牌拒绝他的……” 杨正茂一愣:“那怎么会……” “楚闲林这个混账,居然把师姐给灌醉了!师姐和他……完全是被强迫的!后来师姐怀孕了,为了这个孩子着想,才答应嫁给楚闲林的!没想到……楚闲林这个畜生!” 门外,楚瑟呆呆地站着。继续听杨叔叔问:“那林懿为什么不报警?!” “楚闲林的人脉关系很硬,师姐也向院方诉说过委屈的,但是没用,楚闲林派人把事情压了下来,师姐最后也是走投无路了。” 剩下来的话,楚瑟就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乱乱的,耳边像是回声挥散不去,一直重复着蒋婉玲的话: “缪林懿她是被强迫的!” 缪林懿,就是她一眼都没见过的亲生母亲。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33.033 火拼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第二天, 楚瑟顶着一张浮肿的脸去上学。 时间还早, 班上的同学却来了大半,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转校生。 薄瑾亭的确很引人瞩目的, 要知道, 自古以来只有从差学校转到好学校的学生,他却是考了个全市第三的好成绩, 自动放弃了进入省中的机会, 非要进入十中。 这般离奇的经历,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有人说他是因为看上了本校的校花、高三的胡婷婷, 所以不惜转校来追胡婷婷。 有人说他是因为和教导主任是亲戚, 教导主任想让十中出一个清华北大的标杆, 所以让自己的亲侄子进入了十中。 还有人扒出来:他是坐保时捷豪车上学的、接送的司机都是同一位、用的是德国的派克笔,穿的一身都是名牌。肯定家里特别有钱…… 总之, 薄瑾亭、薄瑾亭、到处都在议论着薄瑾亭,反而没人再关注楚瑟了。 但是这天,薄瑾亭刚刚踏进了班上, 放下了书包。王雪诗就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 说有什么数学题目不懂要请教,一双粉嫩的小手晃来晃去的, 黄色连衣裙贴合着曼妙的身材, 百褶样式的裙摆下面, 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 ——周围的男生都在眼馋, 看这新来的小子,真的是艳福不浅,王雪诗可是三班的班花。 但薄瑾亭根本没理会王雪诗,只蹙起了眉头:“楚瑟,你的脸怎么肿了?” 王雪诗继续厚脸皮地捧着作业:“薄同学,我这道方程题不太懂……”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不懂去问课代表,没看到我有事吗?” 王小公主哭唧唧地走了。围观的群众全部愣住,薄瑾亭这厮够不解风情的。 没了王雪诗的干扰,薄瑾亭继续重复了他的问题。楚瑟敷衍道:“昨儿发烧挂了青霉素,今天还有点过敏。” 薄瑾亭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袖口里,只见肌肤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鲜红……楚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薄瑾亭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秀气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团,声音也无比严肃:“这又是怎么回事?” “开水烫的。” 被挑破的脓包留下了结痂的伤口,楚瑟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疤,于是努力挣扎缩回。但是薄瑾亭紧抓她的手腕不放,周围有女生看到了,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而楚瑟也窘迫了,她瞪了他一眼:“小薄!”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楚瑟放下了袖子,掩盖了烫伤的部位。 上课的时候,薄瑾亭写了一张小纸条:【楚瑟,下课以后,我们去操场好好谈谈。】 【也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薄瑾亭看到这张纸条,难得露出了笑容:【你终于有事拜托我了。】 【你这么希望我拜托你吗?】 【当然,很久之前我就希望可以帮到你点什么。】 上辈子的那个薄瑾亭,真的欠了楚医生太多太多的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是个倾盆大雨的天。 他的保时捷和一辆路虎相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全身却痛的无法言喻。值班的外科女医生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前,沉着冷静地报数:“血压五十、三十、血氧饱和度五十、心律一百三十……病人多处肋骨骨折,胸骨断裂,应该是心包损伤和血气胸。” 陪伴的师兄几乎哭了出来:“他会死吗?” “通知外科手术室,患者胸腔积液严重,马上准备抽吸!”女医生又看了一眼心电图,沉声道:“护士,去药房拿强心针!” 有个小护士匆匆赶了过来:“楚医生,病人的家属马上到了,他们要求转去北京协和医院……” 女医生火了,嗓门格外大:“北京协和医院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就是飞机都要飞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这个人早就没救了……就跟家属说,转院就必死无疑,交给我们医院还有一条生路!” 胖胖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发起火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可爱。当时啊,他就在想:就算是死,死在这么负责的好医生手上也不太够意思。而事后的结果证明,楚医生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再晚一步,他就坚持不住了。 后来清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缝合伤疤,从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主刀的女医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每天都要来看光他的身体,说说每处伤口的愈合形势。 “楚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楚瑟。” 从那天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可以报答这个可爱的女医生。 直到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站在操场上,对面是十五岁的楚瑟,小姑娘脸红到了耳根上。薄瑾亭知道,无论她拜托自己什么,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更何况,她露出了这种娇羞的表情,更是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说吧,你有什么要我帮的?”薄瑾亭好整以暇地期待着。 楚瑟真的是窘迫:“……可以借我两百块钱么?” “……还有呢?” “没有了,我就需要两百块钱。” 楚小姑娘很诚实,两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薄瑾亭有些郁闷,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就这么点小事?!就从口袋里数了两张毛爷爷给她。 楚瑟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你!” “还倒是不必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手上和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楚瑟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肿胀的脸庞。想到昨晚的那一切,不自觉有些酸涩。但她人比较要强,就只有付之一叹:“家里那点破事。” 但简单一句,薄瑾亭就明白了。 毕竟同为天涯沦落人,他也清楚寄人篱下的感受。于是意味深长道:“那别太逞强。” “嗯,我明白。” *** 周末,楚瑟就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化验单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一行行的数据。 ——血ACTH水平增高、肾上腺皮质功能减退、血皮质醇失去正常节律。 医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得的是库欣综合征,这种病,是因为肾上腺皮质长期分泌过多糖皮质激素所产生的临床症候群,也称为内源性库欣综合征。高发年龄在20~40岁,主要表现为满月脸、多血质外貌、向心性肥胖、痤疮……你才15岁,肯定是糖皮质激素摄入过度,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那医生,什么药中多含这种激素?” “那多了,很多激素和抗生素都有,比方舒利迭、口服氨茶碱片,沙腚胺醇喷雾剂……”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拿着化验单,楚瑟就回到了家中。 弟弟楚畅正在门口和小黄玩儿,看到她来了,小孩就得意地叉着腰:“狮王,给我咬她!” 小狗却跑到了她的跟前,乖乖坐下了。 楚瑟也很喜欢小狗,就蹲下身,摸了摸性格温顺的小金毛。 楚畅却炸开锅了,他气愤地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推了开来:“别靠近我的金毛狮王,脏东西!” “畅畅!”张淑琴这时候牵着楚蕾走了出来,看到她也在,眼神只是一瞥就绕了过去。她打从心底厌恶这个养女,也认为她以后肯定是个弱智儿死胖子,所以根本没把楚瑟放在眼中,只是过来唤儿子道:“收拾一下,马上妈妈送你们去少年宫。” 楚畅“哦”了一声:“妈,今天我们去上什么课啊?” “你爸给你订了欧文老师的口语课,小蕾她要去学舞蹈。” 楚蕾的声音甜甜的:“是那位法国女舞蹈家Mathilde的课吗?” “是,Mathilde老师说,再过几年,她就把你收为她的关门弟子,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 楚蕾嘟起了嘴:“可是比起芭蕾舞,我更喜欢弹钢琴哎!上次爸爸说只要我钢琴考过了十级,他就要给我买一架雅马哈YU的钢琴。” “乖,我们家小蕾以后又能弹钢琴又能跳舞,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对不对?” “嗯!” 楚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楚瑟做了一个鬼脸。 她才是楚家的女儿,聪明伶俐,能弹琴能跳舞,哪里像这个猪猡似的姐姐! 而楚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冷眼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有一把邪火充满了心头,就慢慢拽紧了拳头——医者不自医,医者不自救,只因为这世界上算不尽、道不明的不平事有那么多啊! ——你看,恶人活的很好呢,谁说苍天有眼呢? 到了晚饭时间,楚瑟照样把自己的晚饭和弟妹的对调了。 吃完了饭,她站在体重秤上称了称,居然什么都没做就瘦了两斤! 出门看电视的时候,又听到张淑琴对女儿的抱怨:“蕾蕾,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Mathilde说你长胖了,可跳芭蕾舞的人是不能发胖的哦。” “妈妈,我真的没有多吃啊……” 楚瑟冷笑着关上了房门,张淑琴到底在饭里面下了什么药,就让她的亲生儿女自己尝尝吧! 薄老爷子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古河道旁。民国的时候,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所在地,周围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车停在山脚下,楚瑟摇下了车窗,仅仅是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到五幢东印度风格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谁不知道,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34.034 出血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 你就可以收拾一下,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 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 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 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顿了顿,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 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 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 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 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 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 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今天是由薄瑾亭组织的义诊,很多老人一大早就排队体检了。抽血处和尿检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体检的外科诊所,独立于其他的诊室。 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的房门上贴着“外科”两个大字,显然,这里就是体检的外科室了。 楚瑟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一些医疗仪器,包括:听诊器,血压血糖监测仪,居然还有一套飞利浦的便携式彩色超声诊断系统!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没医生呢? 直到薄瑾亭将一套白大褂递给了她:“楚医生,今天麻烦你坐外科门诊。” 她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上周,薄瑾亭忽悠她过来散散心,她还以为来参观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也要坐诊! “提前给你说了,现在就欣赏不到你惊讶的表情了。”薄某人很欠揍道。 他为了讨她开心,让她放松放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楚瑟也不矫情,十分麻溜地穿上了白大褂,别上了铭牌,对着镜子照了照,幸好长得胖,把这套衣服给撑住了。只不过她的年龄还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 “小薄,老人家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薄瑾亭看着她穿起了白大褂,也是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惊艳。想到从前,楚医生也是经常这么穿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素淡单调,反而觉得,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模样。 很快吩咐下去:“让王爷爷他们都进来吧,外科医生到了。” 很快老人进来了。看到里面是两个孩子的组合,还吓了一跳。 但薄瑾亭很淡定道: “王爷爷,这位是来自复旦医科大学的楚博士。” 大少爷说的话,老人家还是相信的。王爷爷很快坐了下来,他真的以为面前的女孩是个博士生。只不过……看起来太小了一点?! 楚瑟也不客气,拿出专业医生的本事来,先听心跳,再上彩超查看内脏和淋巴组织,她指出老人家的胆囊处有一颗胆结石,七毫米的,王爷爷就问道:“哎,医生,你说有没有必要开掉?” “还是开掉比较好,胆结石引起胆囊发炎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胆囊靠着胰腺,会引起胰腺的并发症……” “好,好的,我这让我儿子去预约开掉!” 送走了王爷爷,楚瑟大声喊道:“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腿疼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最近伤口崩裂了,一直在流脓水,皮下也出现了紫红的斑点。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伤口发炎,吃了点消炎药,也没去医院看看。 但是一查看伤口,楚瑟就心道不妙,这个伤口,已经出现大面积的溃疡,明显是传染性病菌感染啊!废话也不多说,她直奔主题:“老先生,您很有可能的患上了坏死性筋膜炎。这种病属于严重的创口感染,现在还在发病的早期。” 老人家还不相信了:“我就是伤口发了点炎,怎么这么严重?!” “简单来说,您的伤口感染了多种细菌,包括金黄色葡萄球菌,革兰氏阴性菌和溶血性链球菌……现在已经出现了软组织坏死的反应,接下来,皮下组织还会继续大面积坏死。我的建议,你迅速去三甲医院,切除坏死的筋膜和脂肪组织,再配合使用抗生素……” 老人却面带犹豫:“要,要多少钱?” 薄瑾亭道:“治疗的费用,我会向薄院长申请的。您先赶紧去三甲医院找外科医生看看。” “好好,多谢楚医生,多谢大少爷!” 送走了这位,楚瑟迫不及待地喊:“下一个!” “……医生,我有多年的痔疮……” “哦,先把裤子脱掉。”她头也不抬一下。 “咳咳咳……”薄瑾亭的脸开始黑。 她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站着一个醋坛子呢!为了防止薄小同学捣乱,她把他拉了出去: “我给病人看痔疮,你就别呆里面了。” “看痔疮让他去医院看!”薄瑾亭脸色不善:“你是胸外科的医生,又不是肛肠科的,看什么鬼的痔疮?!” “都属于普通外科门诊啊!”楚瑟知道他又乱吃飞醋了,于是道:“今天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给有需要的患者看痔疮,也是体检的一部分,你别这么矫情好不好?再说了……你以为,我当初没看过你的屁股啊?!” 笑话,他们做外科,哪个不是老污龟?! ——想想那会儿,薄瑾亭全果体上手术台,啧啧啧,身材跟男模特似的,她看了都要流口水的。好几年间,他就是公认的全外科身材第一好的病人,她都舍不得让其他医生来开刀来着。就看他的身体YY一篇篇小黄文,都YY了好几年。 薄瑾亭道:“你看我的没问题。”但是:“不可以看他们的。” “……鬼才想看你的!” 结果薄瑾亭吼了一声:“楚医生不给人看痔疮,你们如果谁有需求看的,自己打车去医院看。来回车费和医药费,院里都会报销!” “你!”楚瑟回头也吼:“我看的,我会看痔疮的!” 薄瑾亭冷冷道:“谁给她看,医药费自己报销!” “……” 楚瑟真是服了,这位简直就是个七年老陈醋坛子! ** 下午吃过饭,义诊就结束了。薄瑾亭先把楚瑟送回了家,回头,又到了春晖疗养院,这一次,他要找院长好好谈谈。 院长名叫薄瑾峻,是他名义上的堂兄,也是他上辈子的支持者之一。因为看不惯薄瑾礼的无法无天,两辈子,这位堂哥都站在了他的身边。其实,薄瑾峻比他大了整整三十岁,他的孩子都上大学了。 很小的时候,薄瑾峻曾经手把手教过他下棋,今天见面,也是棋逢对手: “小亭,陪叔叔过来下一盘。” “好。” 他们虽是堂兄弟,但是年龄差的太大了,还是以叔叔和侄子称呼。 薄瑾峻考过围棋四段,棋艺在家中无人能敌。但是今天,他居然和薄瑾亭杀得难分难解。前三十手,还是他棋高一着,一直把薄瑾亭压在了角落里。布局、中盘,他都是个中好手。但是到了最后一个阶段:走官子,薄瑾亭就开始反击,并且很快吃掉了他的半壁江山。 薄瑾峻很惊讶,什么时候,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不敌徒弟了?! “小亭,你走官子很不错,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这倒是大实话,上辈子,他跟这位堂哥学了十年的围棋,到了二十八岁时候,也是个围棋四段的高手了。 薄瑾峻点了点头,却是道:“小亭,你爷爷已经知道你组织义诊的事情了,他老人家很少夸人,这次一直在夸你很懂事。”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一手做的实在漂亮,薄家的那些老员工,现在都会记得你大少爷的好处。” ——相同的年龄,那个远在北京的二少爷薄瑾礼还在打游戏,交女朋友,玩街头飙车,而薄瑾亭已经开始收买薄家的人心了。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的差距。 ——更遑论,去年的时候,薄瑾亭开始炒股。他卖掉了一处上海的房产,将本金投入到了股市里头,买进卖出的手段十分的雷厉风行。有内部消息称,他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赚了三百万。 ——薄家有如此良才美玉,幸甚至哉。 但薄瑾亭不以为然:“爷爷的心,还是偏向弟弟的。我这么做,只是让他明白,我也是薄家的一员。” 说话间,他望向了不远处的青山—— 和疗养院遥遥相对的,就是薄家的老宅,他的祖母和祖父都在那里。虽然看着很近,其实,那个家离自己很远。他必须不断地提醒那边的人:自己,才是薄家的大少爷。 喝了杯咖啡,薄瑾亭又换了个话题:“对了,那个楚闲林的罪状,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诉状,随时可以提交工信部。” “那就提交上去,越快越好。” 薄瑾峻不明白了:“小亭,那个楚闲林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把他往绝路上推?” “因为他冒犯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35.035 坦白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薄家老爷子绝望之下,对儿子说:“我们薄家这主脉不能失传, 你趁着身体还能活动的时候,赶紧找个人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 在这种老资格的家族中,延续香火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爷也是急得没办法了, 许诺哪个女人可以为儿子生个孩子, 就奖励五千万! 薄父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查出白血病之后,为了不耽误未婚妻, 他就和她分手了。现在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找个女人赶紧生个遗腹子,也没打算到未婚妻的身上。而是随便找了个医院的小护士, 让小护士怀孕了。 这位借腹生子的小护士就是薄瑾亭的母亲,郦辰君。 后来过程就不多说了, 郦伯母刚刚查出了怀孕了, 上海骨髓中心却传来了骨髓匹配的消息。就这样, 薄父得救了,但是郦伯母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打掉, 八个月后,薄瑾亭健康地出生了。 薄家一看是个儿子, 心想错就错吧, 干脆把人家母子接过来住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薄父病好了以后, 死活想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复合, 而未婚妻也旧情难忘,两个人就一拍即合:把薄瑾亭的妈妈赶走了,他们两个真爱结婚吧! 反正门当户对,又是老太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家族中也没什么人反对的。 对了,薄父的那位未婚妻不想当一个陌生孩子的妈,所以薄瑾亭最后归了他的生母养育。 几年后,薄父和他的青梅竹马又生了一个儿子,薄父当即宣布:这才是我真正的儿子。言外之意,他根本没把小护士和她的儿子当做继承人来考虑。或许在薄父看来,薄瑾亭这个儿子,薄妈妈这个妻子,只是生病以后的一场意外罢了。 这就是薄瑾亭的身世。 当年得知的时候,她就决定好好对待这个不幸的孩子了。 知道疼痛的人,知道黑暗的人,更能理解彼此心中那片阴影的存在。 可是……他们是心灵上难得的知己,却并不是适合对方的伴侣。 她的性格内向冷漠,除了医学以外的任何事儿都不感兴趣,可以连续在医院住上半年不回家。既不是个家庭型女人,也没真的把自己当个女的对待。相反的,薄瑾亭却是那种传统的理工男,需要有个顾家的女人陪伴。所以,他们根本不适合彼此,只适合做朋友。 而且这种鸿沟的存在,越是长大,将会越来越明显的。 这就是她不肯接受薄瑾亭的原因,童年已经如此复杂繁琐了,她不想还卷入什么豪门争斗。 心之所系,只有好好做个医生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早早到了学校。 一天之计在于晨,她扔下书包,就去操场上跑了七八圈,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忘掉薄瑾亭,他只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被你救了而已。又恰好你们两重生了,凑到了一块儿,但这并不代表互相是对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告诫自己。 作为一个成熟的医生,她得有这个判断取舍。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从她的身边经过,窃窃私语说:“你看,有一头母猪在跑步!” 但是有个3班的女孩走了过来,小声道:“你们小点声,这是我们班的学霸,她月考考了全校第二……” 于是没有人再嘲笑她了。 知识就是力量,楚瑟算是体会到了。 到了上课的时候,陆老师还点评了下这次的月考。 似乎每个老师都喜欢说一句:“你们是我教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三班这次的平均成绩的确不太好,全校前十只进了两个人,当然就是楚瑟和薄瑾亭。 以往每次月考结束,陆老师都会让班上考得最好的两个同学上台来演讲考试感触的。但这次例外。陆老师的嗓门很大,楚瑟也听得很清楚:“薄瑾亭,周亦雯,你们准备准备,下节课上台来讲讲月考的经验!” 周亦雯是全班第三名,和她这个第二名差了整整十五分。陆老师故意避开了她这个第二名,让第三名来发言,情况真的是匪夷所思。 下了课以后,李健阳身边就围了一群男生,他得意地大叫道:“我就说嘛,肥婆肯定是抄了薄瑾亭的……要不然就她那个猪脑子,怎么可能考这么好!” 数学课代表胡苏云也酸溜溜道:“陆老师不让楚瑟上台去,肯定是因为楚瑟是作弊了呗!可怜了周亦雯,她才是全班第二好吧……” 薄瑾亭听不下去了,他的耐心有限,于是扔了笔,冷冰冰地站了起来。 楚瑟拉住了他的衣袖:“淡定,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薄瑾亭回了她一眼:“你倒是心大。” 楚瑟淡淡一笑:“我都三十五岁的人了,和一群小孩计较什么。” 薄瑾亭这才坐了下来,微微侧过身来:“告诉你一件事,我的英语试卷上多算了一分。” 楚瑟了然:“哦,那可能是老师故意给你一分的,毕竟两个全校第一不太好看。” 主要是,她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连老师都在怀疑是否作弊了。而薄瑾亭的中考成绩全市排名第三,又是从好学校转过来的好学生,所以老师们不怀疑他这个第一,只是把她的成绩改成了第二。算是“以示惩戒”。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这一套。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上课铃响了,薄瑾亭明显不悦,他附在耳边说:“待会儿上课,你和我一起上去演讲。” “你……别……” 她的声音被陆老师的声音掩盖住了: “下面,大家掌声有请薄瑾亭同学上台来做发言!” 掌声雷动,薄瑾亭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走到了讲台上。 薄大佬推了一下眼镜,就开始了他的发言:“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次考试实在太简单了,除了语文作文多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其余的功课,我都在半个小时内就交卷了。” 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学霸的无敌气场。 可薄瑾亭继续:“应该说,和你们在一起考试,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全班同学:“……” 楚瑟:“……”囧囧更有神。 陆老师都尴尬地脸红了,咳嗽了一声。 他这个看不懂学生二重积分高数算法的老师也没什么好说的。 薄瑾亭面不改色:“我和你们也没什么好演讲的,比方说那道水池求体积的问题,你们列的是一元二次方程,我用的是傅里叶变换公式,还有最后那道思考题,我用的是一阶线性微方程,这些都是大学的高数解法,你们还小,学不会,也学不来的。” 所有人:“……” 薄瑾亭淡淡道:“对了,顺便说一下,英语试卷给我错算了一分,我应该和楚瑟同学考的一样的分数,下面有请楚瑟上台来演讲。” 楚瑟:“……” 全班已全部懵逼,就连陆老师都木在了原地。而被赶鸭子上架的楚瑟,行动缓慢地挪到了台上,咳嗽一声,这一声让陆老师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讲。” 既然让她讲了,那么就不客气了。反正有薄瑾亭珠玉在前,同学们应该不怕再吓一次了。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下课的时候,我听到李建阳同学说我考试作弊,是抄袭了薄瑾亭的试卷才考了高分的。那好,李建阳同学,咱们不妨来检测一下。” 楚瑟抬起了头,冷冰冰地盯着那个角落:“启东黄冈大试卷,不用看前面已经教过的部分,你就从后面开始找题目,报给我听,一分钟之内算不出来答案,就算我输。” 李建阳…… 傻乎乎地看着台上的“胖妞。”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前天还笨笨傻傻的肥婆,今天居然敢这么说。 楚瑟的耐心也没那么好,眼看小孩子呆着不说话,她呵斥了一声:“报啊!你耳朵聋了?!” 这一声气势十足,刚刚想发言的陆老师都被咽了回去。 李建阳颤抖着手,翻开了大试卷,这是他们最难的一本习题集了,最后的几张期末考试的思考题尤其难,于是就报了一道: “……N在线段AD的什么位置时,NE=BF?” 半分钟以后,楚瑟:“当DN=EB时。” “……现在计划16天修完这条水渠,且要求天数尽可能少,那么两队要合作几天?” 楚瑟不假思索:“10天。” 又问了几道,李建阳哭丧着脸:“没,没题了。” 楚瑟:“哦,那好,咱们接下来测试英语。这样好了,李建阳你随便挑一篇语文课文,听我来当场翻译吧!哪怕翻译错一句话,就算我输,如何?” 李建阳又摸过了语文书,挑了一首古诗:“《钱塘湖春行》。” 楚瑟连书都不用翻,淡淡而道:“Gushan Jiating North West Temple, the water level in early-foot low……” 她的发音是英式英语,这是在美国哈佛医学院做交换生的时候学来的一口伦敦腔。台下的学生们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大多数都不懂楚瑟在说啥,只觉得两点:1,楚瑟的英语发音太标准了,和录音带里面一个口音。2,她说英语单词好快啊! 连续翻译了四五篇唐诗,楚瑟问了一句:“李建阳,你现在还有什么怀疑吗?” 李建阳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 这般学霸如此凶猛,他啥话都不敢说了。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 3班全体同学都觉得:刚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谁不知道,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薄瑾亭到底要的是什么。 好在,薄瑾亭没有让她等太久,回到了车上,他对她坦白了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带过我一段时间。在她老人家看来,不管我到底是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 “奶奶的心脏不太好,三年后,她的心脏病发作了。我的那个父亲和继母,推荐她去美国治疗。结果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世以后,薄谨礼和他的母亲就更加嚣张了,他认为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已经无法和他抗衡,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下三流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我掌握到了证据,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楚医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失去了祖母支持的薄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在医院的轮椅上绝望的年轻人。” 听到里,楚瑟抬头看着——薄瑾亭的半边脸色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冷厉的眼睛,清澈,锐利。隔了半身子的距离,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他的呼吸声,很粗重。 36.036 为荣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 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 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 眼睛中亮出一丝光, 抓住了丈夫的手腕, 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 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 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 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 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 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 千万甭客气, 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 来不及和朋友告别, 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树冠斑驳的阴影洒在肩头,校门前的树变小了许多,多年前创卫拆掉的美食街就在对面。 楚瑟脑子乱乱的,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脖子上的赘肉很多,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自己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楚瑟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37.037 放手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医生,请问做一下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测需要多少钱?” 医生愣了愣:“小姑娘, 你哪里不舒服?家长在哪里?” “哦, 是这样的……”楚瑟把家庭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如果我长期服用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就会引起肾上腺皮质功能亢进综合征,导致物质代谢和水盐代谢紊乱, 所以我想要查肾上腺皮质功能。” 医生都呆住了, 这,这小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不一会儿, 医生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 如果你家真的有这种事, 我建议你去青少年维权中心……” “哦, 那个机构我马上去。”楚瑟不卑不亢道:“但是就算维权,我也要拿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和我的生父继母打官司。大夫, 您直接说吧, 做雄烯二酮、去氢表雄酮、去氢表雄酮皮质醇、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几个检查,费用一共多少钱?” 医生都惊呆了:“你家有人当医生?” 怎么连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都知道?! “哦……久病成医嘛!”楚瑟淡淡道:“医生, 您就直接开个检查单吧!” 答案是需要二百块钱,不算贵, 但是她手中连这一笔钱都没有, 于是预定下个星期再来做检查。 小病人走了以后, 见多识广的老医生都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啊,他这个专业的内分泌医生,有的时候还忘了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小丫头却一口气全报了出来,连激素六项无法查糖皮质激素服用过多都知道。 人老啦,连个孩子都不如啦! 去完了医院,楚瑟直接奔到了当地的维权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公益律师,姓王,王律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孩子,你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证据,包括证明:你的继母给你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证据、你的继母平时有侮辱、侵犯你人格的行为。还有你父亲的一系列帮凶行为。只有在证明他们两人同时对你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法律才会剥夺其抚养资格。” “我知道,欲使罪人定罪,首先要证明他们犯罪,是吗?” 王律师也叹息一声:“你太小了,剥夺未成年人父母的监护权,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青少年维权中心,楚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就是因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才会引发无法治愈的心病。而心病无法去逃避,就算挖掉了也是化脓的创口。 ——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即使功成名就了,还是会在午夜的时候惊厥清醒。醒来以后大汗淋漓,才发觉自己长大了,已经逃脱了那么艰难的小时候了,可一颗心还是无法去信任一个人,更无法去爱一个人。 有的人表面越坚强,只不过内心的伤痕越深罢了。 打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肚子也不是太饿的,楚瑟本想不吃算了,但是躺到了下午,又觉得不吃饭不行。无奈,去厨房弄了个番茄炒鸡蛋,拌了点饭随便吃吃。 刚刚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打开门,张淑琴和她的一双儿女先走了进来。 楚闲林屁颠屁颠跟在妻女的身后,还拎了一个铁笼子。 “让开!”楚畅率先跳了进来,对着她大呼小叫的:“让开让开!本大爷的金毛狮王来了!” 楚闲林把铁笼子拎了进来,原来他们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小狗。 张淑琴温柔地整了条毛巾,帮丈夫擦了擦汗水:“叫你别听畅畅的话,你怎么就买了……” “嗨,畅畅说他生日礼物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一条小狗。这个金毛,我早就跟宠物店的老板订下来了,这次带你们去就是拿它的。” 楚闲林蹲下来,幸福地看着一双儿女:“畅畅,蕾蕾,喜不喜欢爸爸的礼物?” 楚蕾蹦了起来:“爸爸最好了!我爱你爸爸!” 楚畅也道:“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IPAD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金毛狮王!” 楚蕾瞪了弟弟一眼:“什么金毛狮王,好难听的名字,直接叫它小黄不好么?” 金毛小狗忽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楚闲林一拍大腿:“哎呀!刚才忘了买狗粮了!” 张淑琴笑道:“我去网上买进口的狗粮,这几天就做饭给它吃吧。” 楚瑟一直站在旁边像个空气似地看着这一家人,不就去了个花鸟市场么?回来又是狗又是花的,嘻嘻哈哈,真的是儿慈女孝的一副“温馨画面”啊! 张淑琴却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囡囡,我看你中午烧了饭吧?先拿一点来给小狗垫垫饥。” 她就把自己碗里面的饭端了过来。结果楚畅不高兴了:“姐姐,我们中午在全聚德吃的烤鸭,你就吃番茄炒鸡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啊?!” ——言外之意,她吃的东西连狗都不如。还不就意味着,她的地位连家中的狗也不如了吗? 张淑琴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妈妈去超市买点碎牛肉,给小黄吃牛肉饭。你们先在家里乖乖的,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好!”楚畅抱起了小狗狗,瞪了她一眼:“姐姐,你笨手笨脚的,别碰我的金毛狮王!” 楚瑟“哦”了一声,她也没必要再待在客厅里了。下面的那个是他们的家,只有小阁楼房间才是她的家。 只是写作业的时候,视野逐渐模糊了,看不真切。 抹了一把脸上,才发觉原来是眼泪。 楚瑟休息了一会儿,但心情越来越抑郁起来,口干舌燥,灵魂也在躁动不安地响,不自觉地想要吃点什么,去填满心中无法平息的这把邪火。 ——这是抑郁症发作了。 十岁以后,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让你感觉生而无趣,她治疗的办法就是去暴食,以毒攻毒。 于是半夜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冰箱……拿出已经冻僵了的番茄炒蛋和半锅的饭,放在微波炉里旋转了几周,然后狼吐虎咽下去。 却有一道光照了过来。 楚瑟吓了一大跳,筷子“啪!”地落在地上。 楼上传来张淑琴的喊声:“闲林,楼下怎么啦?是不是有老鼠啊?” 楚闲林厌恶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他睡得好好的,妻子把他推醒了,说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就打了个手电筒下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痴肥的楚瑟抱着一个饭盆在不停地吃,腮帮子上全部是饭米。看起来简直就跟个弱智一样! 他就知道,大女儿发胖不是没有原因的。都180斤的人了,还不知道减肥,还在半夜偷吃! “没什么!淑琴你先睡觉!”楚闲林打着手电筒走了下来。 楚瑟知道父亲很反感自己发胖的体型,于是小声道:“我肚子饿了。” “啪!”楚闲林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女儿的脸上。 他对这个前妻的女儿本来就没多大的好感。和张淑琴的一双活波可爱的儿女比起来,楚瑟真的是又胖又丑,拿出去说是他楚闲林的种,都觉得丢人现眼!现在更是厌恶至极:“你自己看看!胖的跟个猪似的,还吃!还吃!怎么吃不死你?!” 楚瑟捂着脸,小声道:“我想住到学校去。” “好,你给我滚到学校去住!”楚闲林火了:“别在家里偷吃,丢人现眼!” 张淑琴这时候走了下来,妙曼的美妇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露出了保养极好的肌肤,看着丈夫的时候,眉眼也极温柔: “闲林,这是怎么啦?” “这死丫头半夜爬起来偷吃!还想去住校!” 张淑琴摇了摇头,面上带着菩萨一般的体谅,又弯下腰看着她:“囡囡,这就是你的不对,你爸爸也是为你好,才让你住在家里的。学校里都没人照顾你,你说是不是?”又对丈夫道:“孩子饿了,吃就吃吧,大不了以后我把冰箱锁起来。” “我想住校去。”楚瑟重复了一遍。 “不行,你还小,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学校住呢……” 张淑琴笑眯眯地看着“继女”,这般的美丽这般的轻声细语,仿佛圣母一般的慈悲。 她的反抗和申请都被宣布无效。 在这种老资格的家族中,延续香火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爷也是急得没办法了,许诺哪个女人可以为儿子生个孩子,就奖励五千万! 薄父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查出白血病之后,为了不耽误未婚妻,他就和她分手了。现在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找个女人赶紧生个遗腹子,也没打算到未婚妻的身上。而是随便找了个医院的小护士,让小护士怀孕了。 这位借腹生子的小护士就是薄瑾亭的母亲,郦辰君。 后来过程就不多说了,郦伯母刚刚查出了怀孕了,上海骨髓中心却传来了骨髓匹配的消息。就这样,薄父得救了,但是郦伯母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打掉,八个月后,薄瑾亭健康地出生了。 薄家一看是个儿子,心想错就错吧,干脆把人家母子接过来住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薄父病好了以后,死活想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复合,而未婚妻也旧情难忘,两个人就一拍即合:把薄瑾亭的妈妈赶走了,他们两个真爱结婚吧! 反正门当户对,又是老太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家族中也没什么人反对的。 对了,薄父的那位未婚妻不想当一个陌生孩子的妈,所以薄瑾亭最后归了他的生母养育。 几年后,薄父和他的青梅竹马又生了一个儿子,薄父当即宣布:这才是我真正的儿子。言外之意,他根本没把小护士和她的儿子当做继承人来考虑。或许在薄父看来,薄瑾亭这个儿子,薄妈妈这个妻子,只是生病以后的一场意外罢了。 这就是薄瑾亭的身世。 当年得知的时候,她就决定好好对待这个不幸的孩子了。 知道疼痛的人,知道黑暗的人,更能理解彼此心中那片阴影的存在。 可是……他们是心灵上难得的知己,却并不是适合对方的伴侣。 她的性格内向冷漠,除了医学以外的任何事儿都不感兴趣,可以连续在医院住上半年不回家。既不是个家庭型女人,也没真的把自己当个女的对待。相反的,薄瑾亭却是那种传统的理工男,需要有个顾家的女人陪伴。所以,他们根本不适合彼此,只适合做朋友。 而且这种鸿沟的存在,越是长大,将会越来越明显的。 这就是她不肯接受薄瑾亭的原因,童年已经如此复杂繁琐了,她不想还卷入什么豪门争斗。 心之所系,只有好好做个医生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早早到了学校。 一天之计在于晨,她扔下书包,就去操场上跑了七八圈,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忘掉薄瑾亭,他只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被你救了而已。又恰好你们两重生了,凑到了一块儿,但这并不代表互相是对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告诫自己。 作为一个成熟的医生,她得有这个判断取舍。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从她的身边经过,窃窃私语说:“你看,有一头母猪在跑步!” 但是有个3班的女孩走了过来,小声道:“你们小点声,这是我们班的学霸,她月考考了全校第二……” 于是没有人再嘲笑她了。 知识就是力量,楚瑟算是体会到了。 到了上课的时候,陆老师还点评了下这次的月考。 似乎每个老师都喜欢说一句:“你们是我教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三班这次的平均成绩的确不太好,全校前十只进了两个人,当然就是楚瑟和薄瑾亭。 以往每次月考结束,陆老师都会让班上考得最好的两个同学上台来演讲考试感触的。但这次例外。陆老师的嗓门很大,楚瑟也听得很清楚:“薄瑾亭,周亦雯,你们准备准备,下节课上台来讲讲月考的经验!” 38.038 助手 2月2日, 首都医科大学。 楚瑟不是第一次来到北京, 也不是第一次来到首医。当年游学的时候, 她曾来过这里参加一个项目。但那是十五年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闻名中外的首都医科大学生命科学研究中心, 如今的称呼是“医学研究所”。 高耸入云的研究所大楼一共有二十九层, 从第一到第十层, 依次是细胞培养、动物养殖、抗体孵育研究部。 不愧是名校的医学院,尽管放寒假了, 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学生在。不少人都捧着医学书一边走一边背, 教室、食堂、甚至阶梯上都坐满了人。 “石教授。” “石教授, 您回来啦。” “老石, 好久不见了啊。” 一路上打招呼的学生和老师络绎不绝。 到了研究所十楼, 石沛带她进了一间实验室, 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生纷纷站了起来, 恭恭敬敬地向他们的导师打招呼。 石沛点头致意:“坐吧……今天我过来看看你们的培育进度的。” 大弟子齐轩玮摸了摸头:“您怎么不告诉我们今天回来?要是知道您今天来,我们四个一定开车去机场接您。” 石沛不在乎这些客套:“你们过了年就要交研究报告了,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研究室的经费本来就紧张, 早一天出报告 , 我也好早一点给你们批准毕业。” 四个研究生都点了点头。 这不, 他们的课题组为了节省经费,今年过年都不打算回家了。吃住就在研究室里。 二弟子魏鹏注意到了楚瑟,矮矮的一枚跟在石教授的身后, 长得还挺可爱漂亮的, 于是笑着问道:“老板, 你是把你侄女带到北京来过年了?” “她是我的干女儿,叫楚瑟。”石沛笑着介绍道:“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你们当师兄的,可要多多关照她。” 楚瑟立即甜甜道:“四位师兄好。” “师妹好!”四个天之骄子都笑了笑,也混不在意。他们是医学研究生,也在各大医院入了职。而楚瑟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医学?称呼她一句师妹,也是看在了石教授的面子上而已。 接着,石沛带着楚瑟进了“81-45”号研究室,他今天要验收一下学生们的培育细胞群。 齐轩炜他们小组的毕业课题是与结肠癌细胞相关的,他们正在培育的是一株人体结肠癌组织。小小的玻璃器皿内,细胞群正在茁壮地生长着。 石沛不问学生,反而亲切地问她:“小瑟,你认识这个吗?” 楚瑟看了一眼英文的标签,点了点头:“认识,结肠癌细胞分为HCT116, HCT8, HT29, LS174T, LOVO, SW480, SW620七种。这是SW480种群,特征是AFP阳性。” 看似还未成年的小女孩把结肠癌细胞一口气都报了出来,四个研究生都瞪大了眼睛。 石沛又问她:“你觉得这个细胞群培养的怎么样?” “……中心出现了小黑点,我猜是培养液的问题。”楚瑟笑了:“你们是不是用RPMI-1640培养基培育的?” 魏鹏点了点头:“是。” “也可以试试使用高糖DMEM培养基,这样比较有利于使用酸性磷酸酶检测增殖速率。” “另外一组用的就是高糖DMEM培养,他们没出现黑点。”大师兄齐轩炜很是惊讶:“老板,你干女儿这么小,怎么懂得这么多?!” 魏鹏也问道:“是啊,她到底多大啊?” 老三钟浩宇还在猜测:“是不是哪个医学院的预科生?” 只有实验室的老四李昂沉默地看着楚瑟,他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也十分自负。刚才楚瑟看标签的时候,他以为她是照着英文翻译故意卖弄,所以并不觉得她咋厉害。 “人家16岁,还在上高一。”石沛说这话也不是故意打击自己的学生,但是这话一说出口,就让面前这四个二十五六岁的学生……全部受到了会心一击。 齐轩炜:“不会吧?!16岁?!老板你别开玩笑!” “对啊,16岁就懂结肠癌的分类?!老板,她根本连癌细胞都没见过吧!” 石沛笑了:“开什么玩笑?人家16岁归16岁,懂的东西就是多。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钟浩宇:“她是不是学细菌培养的?” 石沛呵呵一笑:“人家是搞临床的,胸外科。” 一直沉默的李昂这时候开了口:“楚瑟,你有从医资格证书吗?” 楚瑟:“……没有。”开玩笑,谁16岁能拿到那个证书啊!但不忘接了一句:“但是我以后肯定会拿到的。” 李昂冷冷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先好好学习,考上一所211医学院再说吧!” “……”她能说想直接留学哈佛吗?! 见完了学生,石沛又单独带着楚瑟去了位于二十层的临床实验室。这里是他专属的外科实验室,依次有中央洁净大厅、麻醉室、苏醒室、以及七八个手术台。每个手术台上都配备有呼吸机、X光机、显微镜、无影灯等设备。和普通外科手术室的规模一模一样。 这下楚瑟乐坏了,她都好久没见过标准的手术室了,甚是怀念。 石沛看她精神抖擞的样子,就笑道:“明天我要带齐轩炜他们做食管癌的切除手术,小瑟,到时候就你主刀吧,伯伯负责专心给他们讲课就行了。” “啊……伯伯,他们是你的研究生……会不会看不起我?” 石沛大言不惭:“我不是说了你是我干女儿?谁敢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 “那我先来做一遍,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她好久不拿手术刀了,有些心里没底。 “那好,动手吧。” 做完了一套食管癌手术,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石沛对她的手术过程很满意。之前,楚瑟说她是三甲医院的主刀医师,他还有些怀疑,如今看到她的实战成果,他就明白了她没说大话,肯定是个老临床了。 这样一来,他更是坚定了把她扶持上外科权威的决心。 甚至觉得,这就是弥补当年的遗憾唯一的方式…… 到了中午,石沛就带着她去参加接风宴。 席间,四个学生都问教授这半年都做了哪些有趣的手术,石沛就说了下他这半年的从医经验。 他之所以前往A市一院工作,一来是因为和院长是老同学,外科原来的主任离职了,他就去代了半年的主任班。二来,研究所待久了,也想去一线临床做一做了。果然收获了不少经验心得。 尤其是提到那一桩主动脉夹层手术,他颇有些感慨:“这是一桩由于心血管畸形引起的夹层,病人的情况十分危险,可以说要争取分分秒秒。对了,小瑟,你跟大伙儿讲一讲,你当时是怎么诊断出他是夹层的。” 四个大男人都把目光射向了她。 楚瑟很谦虚道:“其实就是……经验而已。” 李昂不相信了:“你才16岁,怎么会有夹层手术的经验?!” 这也难怪,能读医读到研究生的人,都是格外理智的人物。他们才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的天才神话。 但楚瑟咬了咬牙,她觉得这个李昂老是针对自己,也怼了上去:“病人出现了主动脉瓣不全的症状,我又把了他的脉搏,有搏动性肿块。加上他的血象,白细胞计数增多和贫血,血压急剧下降,你说,这不是夹层还能是什么?!” 四个大男人再一次惊呆了。尤其是李昂,刚才还对她不屑一顾,这会儿终于正眼瞧了瞧这位“师妹”。 石沛乐呵呵道:“听到了没有?楚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听诊、把脉一样不少,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呐!” “老板。”齐轩炜也是乐了:“你这次是专门带个天才回来,打击我们四个的吧?” “不,你们也在积水潭和武警总医院实习过了,参加过的手术、见过的病人也不少。但你们要知道,比起书面上的知识,有的时候,为医的经验也很重要。要知道病人的时间就是生命,而时间不会等待你们的!” 四个研究生加楚瑟“哦,嗯,好的”,像个小学生接受老师的讲课。 聚餐完毕,楚瑟就入住了宾馆。 洗完了澡,消除了福尔马林的异味,就跳上了床。 “瑾亭,我今天看到了医学研究所,你不知道,里面好多标本……”对着手机,她仿佛说不够似的。但薄瑾亭刚吃过了晚饭,听她说什么“大体”“福尔马林”“肾脏”“癌细胞”,他就觉得十分的反胃。 “好了,别说实验室了。说说看今天遇见了什么人,那个石伯伯安排你住在了哪里?” “哦,住在北京外事饭店……我见到了石伯伯的研究生,石伯伯给他们讲了许多手术的例子……对了。”她想起了雷哥的病情,于是问了问:“雷哥现在怎么样了?” “转到了普通病房,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了。” “那么雷哥也接受薄家的安抚金了吗?” 薄瑾亭有些无奈道:“他爸爸替他接受了安抚,也签署了和解协议书。” “那雷哥的爸爸有没有把我们垫的医疗费补上去?” “没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哼,这种人也配做父亲?!拿了几百万的抚恤,连儿子的手术费都不愿意支付。难怪雷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子不教父之过。” “你是不是暗示我以后要做个负责任的好父亲?”薄瑾亭听出点苗头了。 楚瑟脸红:“你当然很负责任……唉,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要对抗整个薄家加薛家,实在太辛苦了。” 薄瑾亭微一轻叹:“没关系,和上辈子的那种境况相比,我现在拥有了健康、财富、还有你,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麻烦,我会尽快结束的,然后把心思花在你和我们的孩子身上,怎么样?” “你……这么想要孩子呀?” 她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想当爸爸的人。 薄瑾亭理所当然道:“楚瑟,加上这一辈子,我活了三十五年了。这个年纪,有几个人还没当父亲的?” “哦,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揉了揉头发,看到了床头崭新的白大褂。 这是石伯伯按照她的身材尺寸量身定做的一套,明天进实验室就用这一件。 穿上白大褂,镜子中的少女巧笑倩兮。 ——终于,又能拿手术刀了。 但是想到薄瑾亭刚才的话,又微微叹息了一声——两年后,自己出国留学了,他们必定会聚少离多。到时候,他想当父亲的夙愿可以实现吗?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却不知道薄瑾亭又在这条路的什么地方。 *** 第二天,石沛带的学生们齐聚一堂。有两个博士、四个研究生。 今天学习的课题是“食管肿瘤的切除。”而假设的肿瘤为癌变恶性肿瘤,处于早期未扩散状态。 但是主刀的医生不是石教授,而是:“今天由这位楚医生来主刀,魏鹏,你来记录。其余人好好学。” 李昂还怀疑她的能力:“教授,这么高难度的手术,您怎么可以交给一个没有从医执照的小姑娘呢?!” 楚瑟瞪了他一眼:哼,她十年前就拿到了执照。只不过重生了而已! 但石沛无条件支持她,也严肃地看着李昂:“这里是我的实验室,我是你们的教授。难道我连指定谁替我做手术的权力都没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昂也无话可说了,他们明年是否能毕业,都看教授的意思了。当然只能听石沛的话。 于是楚瑟戴上了手套开始手术,她安排了齐轩炜是一助、李昂是二助、钟浩宇当三助。 手术开始了。齐轩炜先剪开了大体的纵隔胸膜,李昂分开下肺韧带,伸手指入纵隔切口内至肿瘤旁试将它挑起;楚瑟则负责将主动脉的食管分支分离、结扎。① 这是第一个步骤中最难的部分,因为切断1~2支使肿瘤部分分离,半点错都不能犯。 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小差池。 做食管牵引的时候,李昂想用布袋做牵引,但楚瑟否决了:“用细的胶管做比较好。” 石沛也点了点头:“听她的。” 李昂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按照老师的要求办了。 接下来楚瑟切开了大体的膈肌,开始分离食管。这是个精细活儿,也是本次教学的重点。四个研究生都无法做到完美的分离,然而,这难不倒做过数百例食管手术的楚医生,很快,她就完美完成了这个步骤。 “接下来我要分离胃部。钟师兄,麻烦你将胃部提起来,李师兄,你做结扎各支胃短动脉。” ——作为一个主刀大夫,你得随时随刻合理分配好人手。让三个助手以你为中心,快速地运转起来。 得到了三位师兄的帮助,楚瑟正式开始分离胃部。接下来是切断贲门、调整食管位置、食管胃吻合、食管下段及贲门癌切除、胸内主动脉弓下食管胃吻合…… 做完了以后,楚瑟脱下了口罩,头套、汗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她才发觉马尾辫都已经湿透了。 不禁有些郁闷,这是老久不开刀了吧,这么点小手术都把自己累得够呛的。想当年,连台十六个小时也不见得这么累啊。 但是比起她来,齐轩炜和李昂更是紧张到汗水都湿透了内衣。楚瑟实在太小了,石教授让她主刀,本来就很不可思议。他们生怕楚瑟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不小心就做坏了这具价值昂贵的标本。所以全程都是提心吊胆的。 结果全套做下来,楚瑟的手法十分的专业、准确、甚至可以说是流畅完美。反倒是他们两个,好像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似的,在楚老师面前……献了丑。 这下连最高傲的李昂,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不如一个未成年小女孩。 石沛还问她:“小瑟,你觉得他们三个助手怎么样?” “都蛮好的,食管癌切除术本身就很精细,几个研究生,还没通过规培就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楚瑟打哈哈,她才不会拆这三人的面子,说他们刚才手在发抖呢! 39.039 机场 此为防盗章, 40%的比例, 12小时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 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 你不用怕, 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 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 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 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 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 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 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 眼睛中亮出一丝光, 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 楚瑟疯了, 她刚才打了畅畅, 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 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 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 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40.040 吃醋 此为防盗章, 40%的比例, 12小时 ——黑夜犹如不见底的深渊, 会让人想起那些最不堪的往事。打开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才会发觉:即使岁月改变了容颜, 蹉跎了梦想, 但是, 你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你还沉浸在小时候的梦靥当中。既无法逃脱, 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然警铃响了, 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 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 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 通知何主任, 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 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 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 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 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 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在目前常规的医学中,根本没有把口腔静脉注射纳入治疗心肌炎的常规手段当中。因为一般的口腔静脉注射,只适用于儿童的病毒感染输液。 后来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医院请来了儿童科的专业医师,完成了注射治疗,如她所说,老人家没有出血,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如今王奶奶精神抖擞,成天嚷嚷着要吃牛肉馄饨了。 薄瑾亭上学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件事,楚瑟很高兴,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总算有点喜讯了。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收拾一下,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顿了顿,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今天是由薄瑾亭组织的义诊,很多老人一大早就排队体检了。抽血处和尿检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体检的外科诊所,独立于其他的诊室。 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的房门上贴着“外科”两个大字,显然,这里就是体检的外科室了。 楚瑟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一些医疗仪器,包括:听诊器,血压血糖监测仪,居然还有一套飞利浦的便携式彩色超声诊断系统!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没医生呢? 直到薄瑾亭将一套白大褂递给了她:“楚医生,今天麻烦你坐外科门诊。” 她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上周,薄瑾亭忽悠她过来散散心,她还以为来参观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也要坐诊! “提前给你说了,现在就欣赏不到你惊讶的表情了。”薄某人很欠揍道。 他为了讨她开心,让她放松放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楚瑟也不矫情,十分麻溜地穿上了白大褂,别上了铭牌,对着镜子照了照,幸好长得胖,把这套衣服给撑住了。只不过她的年龄还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 “小薄,老人家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薄瑾亭看着她穿起了白大褂,也是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惊艳。想到从前,楚医生也是经常这么穿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素淡单调,反而觉得,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模样。 很快吩咐下去:“让王爷爷他们都进来吧,外科医生到了。” 很快老人进来了。看到里面是两个孩子的组合,还吓了一跳。 但薄瑾亭很淡定道: “王爷爷,这位是来自复旦医科大学的楚博士。” 大少爷说的话,老人家还是相信的。王爷爷很快坐了下来,他真的以为面前的女孩是个博士生。只不过……看起来太小了一点?! 楚瑟也不客气,拿出专业医生的本事来,先听心跳,再上彩超查看内脏和淋巴组织,她指出老人家的胆囊处有一颗胆结石,七毫米的,王爷爷就问道:“哎,医生,你说有没有必要开掉?” “还是开掉比较好,胆结石引起胆囊发炎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胆囊靠着胰腺,会引起胰腺的并发症……” 41.041 继承 此为防盗章, 40%的比例,12小时  楚瑟脑子乱乱的, 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 脖子上的赘肉很多, 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自己重生了, 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 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 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 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 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 楚瑟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 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 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 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 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楚瑟转身上了二楼,两边宽阔的走廊分别是通往弟妹和父母的房间,至于去阁楼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横架在阁楼和走廊之间的木梯。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木梯子。 ——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是大大方方走进房间,只有她爬着进房间,佝偻着腰,窝进这个小阁楼里。 她不得不匍匐才可以苟活。 **** 楚瑟很确定:张淑琴肯定在她的饮食中动过了手脚。 因为只有张淑琴如此恨她。 ——她的亲生母亲名叫缪林懿,复旦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转入本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临床医师,实习期间,因为一场小小的阑尾手术认识了楚闲林。 楚闲林是本地房地产大佬,追求母亲的过程很是热烈。期间母亲不小心怀孕了,不得不嫁给楚闲林,可是生产的时候,发生了血崩病危,张淑琴就是参与抢救母亲的小护士之一。后来,母亲尸骨未寒,张淑琴就和她的父亲楚闲林勾搭上了。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亲曾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很危险,是你张阿姨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的,你要把张阿姨当你的亲生母亲看待!”她还真把这小护士当回事了,小的时候一直跟在张淑琴的背后喊:“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才看了出来:张淑琴根本没把她当个女儿看待,张淑琴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儿女。至于她这个前妻的女儿,完全是当做个畜生一般地憎恨。并且运用药物手段毁了她的容貌和身材,间接让她嫁不出去了。 不得不说,张淑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张淑琴就整了个护士长当当,辞职当阔太以后,她又把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是无微不至。于是妹妹楚蕾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学五年级就有无数人追求了,楚畅也是个健康的捣蛋鬼。 只有她,因为“基因不好”一直在发胖,变丑,而父亲根本不管不问,认为这是由她自己贪吃造成的! 摊开作业本,楚瑟写上几个大字:“去他妈的一家人!” 对,这屋子里的是一家人,只有她是个突兀的存在!后母甚至恨不得让她下地狱!这是她的家么?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往后的时间里,这场噩梦甚至困顿了她的整个人生,不得解脱! 现在,她需要什么呢?下去质问张淑琴你有没有给我下毒?!那不行的,这女人当过护士,懂不少药学知识,只怕直接抓是抓不住把柄的。 那么分析一下:张淑琴如果下了糖皮质激素,会在什么地方下?菜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全家人都吃的,汤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饭了。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七点。楚瑟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去好好吃饭——上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最终造成了精神性暴食症,并且付出了生命为代价。重生这一世,她得好好吃饭,让自己成为个健康的人,如此才能有正常的人生。 问题是:如何获得健康的饭菜?! 没等张淑琴来叫她,楚瑟自己来到了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个人的饭菜。 家里人的地位,也就如同这碗筷的摆放一般:父亲是老大首位,张淑琴坐在爸爸的左边,弟弟楚畅坐在爸爸的右边,妹妹楚蕾靠在张淑琴的身边。只有她的一副碗筷和那“一家人”隔了一个座位,摆在一张桌子的最末尾那个。 楚瑟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今天的晚饭来点不一样的——先找来两个空碗,将妹妹弟弟的饭倒在一起,然后将自己碗里面的饭替换给弟弟妹妹。完事了,再把多余的饭装进了塑料袋,当做以后化验的样品。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没察觉异样,还让她“多吃点。” 楚瑟细嚼慢咽起来,不似平时吃的那么快,倒是很温文淑雅的样子。 ——因为她全神贯注欣赏着楚畅和楚蕾吃饭的样子: ——你们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饭,好吃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楚蕾和楚畅吃得很快,吃完了还嫌不够还要装饭,张淑琴就不许他们吃了。美其名曰:“你们还小,真的不能吃这么多饭!” 说完了,又笑着看了她一眼:“囡囡上了高中了,正是考试用功的时候,还要再装一碗饭么?” “哦,我吃饱了,今晚就这么多。” 张淑琴奇了怪了,这丫头今天居然没主动加饭,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真的不吃了吗?晚上不吃饱的话半夜会饿的哦。” 楚瑟嘟着小嘴:“我真的不吃了,我再吃的话,岂不是比爸爸都要胖了?” 楚闲林瞥了妻子一眼:“小孩子说不吃了就不要给她装了嘛!看看她都多胖了!” 张淑琴笑道:“我这是关心囡囡,我们家囡囡上了高中,营养可不能跟不上,你说是不是?” 楚瑟“嗯”了一声。 楚闲林很满意妻子的贤惠,于是道:“淑琴,蕾蕾,畅畅,这周末我有空,带你们三个去花鸟市场看看怎么样?” 楚畅欢呼起来:“奥耶!nice!”楚蕾更是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牛皮靴踮起,亲了亲父亲,小嘴甜甜地道:“爸爸我爱你!” 楚闲林满含爱意地看着儿女和妻子。 楚瑟默默扒饭,她似乎连出声打扰这一家人,都是一种罪恶。 正午的阳光炽热且干燥,空气中的水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明晃晃的阳光下,若不留意,很难注意到路旁“第十中学”几个大字。 楚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么个晴朗的夏天。 树冠斑驳的阴影洒在肩头,校门前的树变小了许多,多年前创卫拆掉的美食街就在对面。 楚瑟脑子乱乱的,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脖子上的赘肉很多,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自己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楚瑟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42.042 两桌 很快,期中考试过去了, 薄瑾礼的案子也尘埃落定。 判五缓三, 也就是说,等他成年以后坐牢五年。这个惩罚将会是薄瑾礼一生洗不去的污点。也让他彻底失去了继承家族的资格。 这一局, 薄瑾亭完胜。 连楚瑟都没想到,他会赢得如此漂亮。 这天没事做, 薄瑾亭想到了之前的承诺, 就带楚瑟去见母亲, 顺便坦诚一下彼此交往的事儿。 楚瑟特地带了一双刺绣面料的布鞋——这是上次去北京在王府井买的, 特地给郦伯母的。 见到她,郦伯母从头到尾都在笑:“哎呦, 小楚你怎么这么客气?”她一向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家庭妇女,除了儿子以外,就没被任何人尊重过。如今收到了这一双刺绣布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楚瑟倒是有点心虚, 因为她今天来……是和伯母摊牌的。想想吧, 伯母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不, 有才有貌的好儿子, 她这么小就把人家良家妇男拐跑了,实在有点不人道。 正想着如何来描述一下:您的儿子如今是我的男朋友了,薄瑾亭先替她说了:“妈,楚瑟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你就别跟她客气了。” 气氛安静了那么一分钟。 楚瑟囧, 简直想举起小拳头砸薄瑾亭。 郦伯母看看儿子, 又看了看楚瑟,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小瑟……这是真的吗?” 楚瑟硬是挤出两个字:“真的。” “哎呀,小亭你怎么也不告诉我?!”郦辰君喜出望外。 楚瑟倒是心虚得很:“伯母,不是他不告诉您,是我们觉得……太早了。” “嗨,早什么早。小瑟,阿姨也挺喜欢你的。你能跟我们家小亭好呀,阿姨真的是再支持不过了!” ——上次楚瑟给隔壁王奶奶治病,给她留下了格外的好印象。 这次,楚瑟又懂事地送礼物,简直让她受宠若惊了。 郦辰君拉过了楚瑟左看右看,真的是乖巧又顺眼。为了替儿子稳住这个好女孩,她开始不停地夸自家的崽: “小楚,我们家小薄他的性子就像他的爷爷,内敛,不爱说话,但是心眼是很好的。” 楚瑟: “嗯,他心眼着实很……好。”并且很多。 “小亭,人家小楚是个才女,将来肯定是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要不然妈妈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知道了,妈。” “来来,都过来吃饭,光顾着说,饭菜都要凉了。” 酒足饭饱,郦辰君就拉着楚瑟的手开始聊薄瑾亭的小时候。 只不过,话题大多关于他怎么个迷人的。 “小薄他上小学的时候,班上七八个女孩争着和他坐一起,那几个女孩天天打架。最后老师没办法了,就让他单独一个人坐。” “他上初中的时候,经常有女孩塞情书给他。这娃也不知道好歹,遇到女孩表白,他就直接拒绝人家。经常有女孩被他弄哭了,老师就打电话让我教训他……” 听了这么多,楚瑟也是好奇了。难道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优质的女孩入得了薄瑾亭的法眼吗?! “伯母,那小亭他就没有接受过谁的表白吗?” 薄瑾亭顿时诡异地咳嗽了一声,但郦伯母是个马大哈,毫无顾忌道:“那倒不是,小亭八岁的时候,在他奶奶的寿宴上遇到了一个姑娘,叫薛萱,人长得跟瓷娃娃似的。他爷爷说笑要把小萱嫁给他,小亭他可没有拒绝……” 薄瑾亭的眉毛都横了:“妈,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萱萱?”楚瑟听岔了,还觉得这个叠字名儿起得不错。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对那个女孩没任何兴趣。” 楚瑟哼,你现在说没兴趣,不代表当时对人家小萝莉没想法吧!男人呐,真是易变的动物。 临走的时候,郦伯母拉着她的手:“小楚,今后要辛苦你照顾好我们家小薄了。” “不,不辛苦。” 她完全没料到阿姨居然这么容易……就把儿子交给她了。 不过想想也是,阿姨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个妖艳贱货就把儿子勾搭了去。 现在儿子名草有主了。阿姨这操了十几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当然,接下来就换成是她给薄瑾亭操心了。 结果薄瑾亭还真的给事儿给她烦。 刚刚到家,薄瑾亭就蹙着眉头,犹豫道:“楚瑟,明天周末我不能陪你了。” “怎么了?” “北京来了个客人,爷爷让我去见一见她。” “是不是你不想见的人?”楚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老大不情愿。 “准确来说,是薛荟伊的侄女。”薄瑾亭素来最烦薛家人,当然不可能给这位什么好脸色。 楚瑟却听出了眉头:“为什么要你去见薛家的人?” “薛家和薄家的关系不错,晚辈之间的交流也必不可少。”他解释道:“我只是照例行事。” “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解释你去见什么人。”楚瑟的心思之细腻也不是盖的:“是不是你怕我误会了什么?” “不错。”薄瑾亭承认了。 人总要去面对一些事情的,哪怕不愿去提及。 “是不是你爷爷想让你跟你父亲一样,娶一个薛家的女孩回来呀?”楚瑟立即想到了这茬。 “是。”坦然总比隐瞒要好,他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那我可不可以装作群众,围观你们聊天?”楚宝宝很是好奇:“你放心,我绝不出声,也不是怀疑你。就是周末没事做跟你出去凑个热闹。” “你不介意?”薄瑾亭问道。 楚瑟果然不介意:“如果是别的女孩,那勾搭你还有1%的可能。但是薛家的姑娘……我觉得你坑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要知道,薛家人就是薄瑾亭车祸惨案的元凶,薄瑾亭怎么可能这辈子和姓薛的谈恋爱? 他又不是恋爱脑,更不是个颜值控。 他是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 *** 话是这么说,但楚瑟真正见到薛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是震惊了那么一下下。 这顿由薄家安排的饭,选在了城里最高的楼上。 这是一个可以看星星的高档餐厅,天气预报也说能见度不错。 走廊上,一对对小情侣看着天文望远镜,说着遥远的太空与未来。 今天的薄瑾亭打扮的很随便,灰色的毛衣,深色的牛仔裤,是他居家一贯的简约风格。 但是薛家的小姐,那颜值,楚瑟即使隔得远远的一看,也觉得艳丽得惊心动魄,好像画像中的人儿活了起来,怯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相比之下…… 楚瑟拿起了一个铁质的勺子,照了照自己的圆脸,颓废之…… 经过了一年的努力,她已经瘦掉了五十斤肉,成功迈入了微胖行列。平常,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什么的。但是自己这点姿色,摆在这大小姐的面前……瞬间被秒了。 她有气无力地放下了勺子,“啪!”地一声脆响,碰到了瓷盘。 与此同时,那桌的凳子哐当一响声,是薄瑾亭蓦然站了起来,对面的薛小姐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刚才,他心思全神贯注在楚瑟的方向。听到那边的一点动静,都条件反射似的要去看。结果看到楚瑟是在扔勺子玩。 “嗯,我们刚才谈到哪里了……对了!”薛小姐的睫梢拂过他的眉宇,莞尔一笑:“我们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薄哥哥?” “九年。”薄瑾亭纠正道。 其实他认识薛萱。薛家和薄家的来往那么密切,他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位?平心而论,薛萱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第二印象也就是现在,更是算得上惊艳。 女大十八变,薛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 “嗯,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薛萱比划了一下,白嫩的手指尖端有点笨笨的水红。看得出来,她保养的很好,而且从来不做什么粗活。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然后我记得,你跟着你母亲去了加州,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嗯,我外公在加州旧金山湾区有一片农场,小时候我就住在那里。”提到故乡,薛萱不再那么拘谨了:“我外公的农场盛产杏仁、橄榄、牛油果、还有椰枣。如果你5月份去的话,可以参加我们当地的草莓节……” “但是我没有打算去美国。” 薄瑾亭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的邀请,也不在乎气氛是否变得尴尬。 薛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以为他不舍得离开母亲,于是道:“薄哥哥,你可以带着伯母一起去的,我外公他老人家特别热情好客,一定会把你们奉为上宾的。” “我妈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爱折腾。” 薛萱也不见外:“这倒也是,伯母出国的话,可能会语言不通。”说着,她笑了笑:“要不然,我来给伯母当导游好了!” 说话的时候,薛萱的语气坦然自若。外表和性格,都有一种十分的大气自信——这就是名门闺秀的教养。 即使薄瑾亭讨厌薛家,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薛萱应该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可是她姓薛,就足以掩盖一切优点。 薄瑾亭正想说:“不必了,”正前方再次传来动静,他立即站了起来,看到了楚瑟弯着腰捡筷子。 ——就在刚才,楚瑟不小心意识到了一件事:昨天伯母说的“xuanxuan”并不是“萱萱”,应该是“薛萱”,也就是面前这位。 她听错了,结果没有意识到:薄瑾亭事先打招呼的举动有多么英明睿智。 他们不是初见。 说不定是青梅竹马。 眼下她也不自在起来,并且在服务员出声说:“您好”的时候,成功惊掉了手中的筷子。 “您好,小姐,有位英国来的先生想和您拼桌,请问您介意吗?” “啊,不介意。” 她一个人单独坐了一桌,实在太显眼了。 那边,薄瑾亭收回了目光,薛萱也及时止住了话题——她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对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这让大小姐的心微受挫折,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保持着礼貌。开始专心吃大餐,并且真诚地赞美盘中的美味。 岂不知,薄瑾亭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因为楚瑟那桌坐了一个外国佬。 ——其实在这个高档餐厅里面,绝大多客人都是外国人,和外国人拼桌原本也没什么,但他就是看不惯自家女孩和其他的男人说话。 ——两个人似乎聊得很来,隔了三桌,他都听到了对方在赞美楚瑟的英文很牛。 “服务员,买单。” 薄瑾亭已经无法坐下去了。 薛萱愣了愣,就跟了上去,按照今晚的约会流程,吃完了饭就是去看星星了。 她期待着一起去楼顶的天文台,就小心地陪着薄瑾亭来到了电梯边上,结果薄瑾亭按了往下。 “今晚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喊个车来送?”心理极度不适的薄瑾亭只有这句。 薛萱终于挂不住微笑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 刚送走薛萱,薄瑾亭又转身上了楼。 楚瑟正和搭伙的留学生聊得正嗨,对方喜欢国际政治,他们就聊中东的那些事儿。 他一句:“How do you feel about America’s aerial bombardment of Afghanistan” (你如何看待美国政府轰炸阿富汗的行为?) 她一句:“I can’support a warlike government。” “我不支持一个好战的政府。” 正想表达一下美国将在十五年后失败的真知灼见,忽然手上一紧,薄瑾亭直接把她拉了起来。 楚瑟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你不是陪人家看星星去了吗?怎么下来了?” “跟我回家!”薄瑾亭把她扯出了座位。 楚瑟只好对留学生说sorry,然后被薄瑾亭又拉又扯地拽下了楼。 到了车库前,楚瑟不肯再被拖着了,于是就发狠甩开了他的手:“你放开我!我就跟一个陌生人搭个伙,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既然是陌生人,那你还跟人家有说有笑?!”薄瑾亭吃起醋来向来是斤斤计较。 “你……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薛萱你认识的?!” “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我哪知道爷爷怎么安排?!”薄瑾亭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面色不悦道:“楚瑟,我不会和薛家人有什么瓜葛的。” “我知道。” 她先一步踏进了车里。 知道归知道,但是亲眼见到那是另一回事。 43.043 绑架 此为防盗章,40%的比例, 12小时  去杨家没有公交, 必须打车去。本来一桩小事,却引来了张淑琴和楚蕾的各种刁难。 张淑琴以“你太小, 不要一个人出远门”为由拒绝了给她零花钱。而另一方面,楚蕾缠着她, 要她帮忙自己做“数学作业”。还威胁道:“你不给我做作业, 我就告诉爸爸!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关爱妹妹!不知道寡廉鲜耻!” 看看, 初一的孩子连寡廉鲜耻这么拗口的词语都知道, 张淑琴真的教的不错。 没办法,楚瑟就涂了点红霉素软膏(她轻微过敏)在腿上, 借口出去看皮肤病,就离开了家。 车钱就是节省下来的饭钱,反正这几天中午都是薄瑾亭请客,她正好省了一笔开销。 半个小时后, 她就到了杨家。 杨明佑的新车保时捷停在家门口, 这是杨叔叔买给儿子当“生日礼物”的。 ——人家小孩还在玩网游的年纪, 杨明佑已经有了辆保时捷。杨叔叔亲自上阵教导儿子, 而她这个小客人,有幸成为车上的第一位乘客。 她还笑着问道:“明佑哥哥,你还不会开车,怎么敢把我拉上来啊?” “一个人开害怕, 喊你过来壮壮胆子的。” 学车的地方就是杨家别墅后面的山, 中央有一条盘山公路, 周围装了很牢固的护栏。 杨叔叔先教授了儿子如何踩离合器,如何控制方向盘。但杨明佑太紧张了,简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杨叔叔丝毫不觉得教儿子学车有什么问题,还叫得很起劲: “先踩油门,然后轻轻松开离合器……别挂挡,你还没踩到位!” “啊呀,手刹手刹,手刹没拉下来怎么起步?!” 杨明佑一脑门的汗,车子还是不听使唤。 楚瑟倒是明白哪里出错了,于是道:“离合器和刹车不能一起踩的,会熄火。” 杨叔叔看了她一眼:“小瑟,你爸爸也教过你开车?” 楚瑟摇头:“我没学过,我是看过电视剧上这么开车的。” 杨叔叔点了一支烟,笑道:“你也赶紧学学,你爸爸生意做得那么大,等你长大了出嫁了,让你爸给你陪嫁一辆宝马!” 楚瑟故作害羞状:“杨叔叔说笑了。”她心里明白着呢,楚闲林不会陪嫁任何东西的。 学了半天,杨明佑才下了车,少年明朗的面孔被汗珠覆盖,不禁抱怨道:“楚瑟,你看我爸这个人,简直不把儿子的安全当一回事!” 楚瑟却摇了摇头:“明佑哥哥,我很羡慕你,你的爸爸什么都想教你。” 杨明佑却悄悄道:“其实我还是喜欢三轮车,你跟我来。” 杨明佑口中的三轮车,是门口保安大爷收废纸的一辆车,小的时候,杨明佑就喜欢趁着老大爷不在,偷骑小三轮车。如果楚瑟在的话,杨明佑就骑车带她去公园,这一段路虽然不长,但是花香鸟语遍地,少年的宽阔背景明媚。 楚瑟坐在了小小的车斗里面,杨明佑喊了一句:“抓紧了!” “嗯!” 车开了,风轻飘飘的,却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是六年级的时候,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全班大扫除。 老师给她安排的任务是擦窗户,于是,她就爬到了窗沿上,踮着脚尖够玻璃——那是一个夏天,天气很热很热,她穿的是宽大的运动衫,当手臂举起来的时候,不经意露出背后的一块,结果被几个路过的男生看见了。 白花花的腰部,引起了他们的群嘲。 “哈哈哈!”有个男生爆发出一阵嘲笑,说:“这头猪卖肉多少钱一斤啊?!” 她赶紧放下了手帕,不知所措地站着。 却有个少年冲了过来,和这群男生扭打到了一块。 ——那是杨明佑小学期间第一次打架,因为他见不得有人嘲笑楚瑟。 事后,杨明佑鼻青脸肿地指认了几个小流氓嘲笑她,老师也勒令那几个男的给她赔礼道歉。于是第一次,胖女孩有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可能杨明佑不知道,她就在那时候喜欢上了他。 现在—— 楚瑟望着少年的背景,情不自禁地,轻轻张开了口:“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对于爱情,至少没有绝望。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你不知道。 *** 回到家的时候,蒋婉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开饭之前,杨叔叔和杨明佑去洗澡了,客厅里只剩下她和蒋阿姨。 趁着叔叔和明佑哥哥都不在,楚瑟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十几个小口袋,这是家中的米饭样品。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赌一把杨家! 张淑琴下毒这件事总要解决的,蒋婉玲当过医生,杨叔叔是律师,两个人都和她的母亲交情不错,这才是她求助的最佳人选。 深吸一口气,楚瑟下定了决心。虽然把杨家拉入楚家事有些不地道,但是目前看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要做就做一个十二万分委屈的苦主,楚瑟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了! “啪!”—— 一双筷子掉落在地上。 “你这孩子做什么?!快!快起来!”蒋婉玲连忙把她搀扶起来,看到楚瑟已经泪如雨下,心中也是一惊:“好孩子,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瑟举起了装着小米饭的袋子,又拿出了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查报告单,用颤抖的语气告了状: “阿姨,张淑琴想杀了我!”楚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出来,还声情并茂,展示了手上的伤疤。 “阿姨,张淑琴见不得我好,她恨我,她已经对我下手了……”楚瑟摸了一把眼泪:“您和我母亲交好,求求您帮帮我脱离苦海吧……” 蒋婉玲颤抖地拿起了报告单,毕竟是当过医生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出了什么问题。不一会儿,杨叔叔洗澡出来了,蒋婉玲将报告单拿给了他看。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满是错愕。 气氛没安静多久,还是蒋婉玲先做了决定:“小瑟,你别着急。阿姨和叔叔会帮你的,如果真的是张淑琴下毒害你,我们家就和她打官司,看看谁怕谁!” 杨叔叔看了妻子一眼,欲言又止。 “这样吧,我有个师妹在南丁格尔药品研究室,我让她拿去化验一下。” 南丁格尔实验室是本市唯一的药品检测中心,也是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合作机构。 杨叔叔道:“还是我去吧,你在家陪陪孩子。” 不一会儿,杨叔叔就开车走了。 等待结果期间,杨明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也陪着她一起郁闷: “楚瑟,我很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真的没想到,电视剧上的情节会发生在你身上。” 楚瑟摇了摇头:“有的时候,现实比电视剧还狗血。” 杨明佑覆盖上了她的小手:“你别难过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到我家来住好了。” 楚瑟叹息:“你太小看我的父亲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要知道,楚闲林身家过亿,在本地的声誉极高,这个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到了晚上,杨叔叔回来了,顺便带回来了化验结果。居然是:饭菜没有任何问题! ——楚瑟拿着化验报单,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失算了,饭菜也许根本不是下毒的途径!谁知道张淑琴到底怎么让她摄入那么多激素的?!而且事情已经和杨家和盘托出了,却没有证据,杨家又会帮她到底吗?! 果不其然,杨家人开始怀疑激素的来源了。 杨叔叔对她道:“小瑟,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什么人,在你饭菜里下过东西?” “我……” 她想不出来啊。 这天晚上,杨家人并没有留她过夜,而是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隔了几天,薄瑾亭就告诉她:王奶奶抢救回来了。 王奶奶的儿子把她的话给医生看了,身经百战的大医生都:“咦?!这样也可以?!” ——在目前常规的医学中,根本没有把口腔静脉注射纳入治疗心肌炎的常规手段当中。因为一般的口腔静脉注射,只适用于儿童的病毒感染输液。 后来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医院请来了儿童科的专业医师,完成了注射治疗,如她所说,老人家没有出血,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如今王奶奶精神抖擞,成天嚷嚷着要吃牛肉馄饨了。 薄瑾亭上学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件事,楚瑟很高兴,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总算有点喜讯了。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收拾一下,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顿了顿,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今天是由薄瑾亭组织的义诊,很多老人一大早就排队体检了。抽血处和尿检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体检的外科诊所,独立于其他的诊室。 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的房门上贴着“外科”两个大字,显然,这里就是体检的外科室了。 楚瑟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一些医疗仪器,包括:听诊器,血压血糖监测仪,居然还有一套飞利浦的便携式彩色超声诊断系统!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没医生呢? 直到薄瑾亭将一套白大褂递给了她:“楚医生,今天麻烦你坐外科门诊。” 她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上周,薄瑾亭忽悠她过来散散心,她还以为来参观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也要坐诊! “提前给你说了,现在就欣赏不到你惊讶的表情了。”薄某人很欠揍道。 他为了讨她开心,让她放松放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楚瑟也不矫情,十分麻溜地穿上了白大褂,别上了铭牌,对着镜子照了照,幸好长得胖,把这套衣服给撑住了。只不过她的年龄还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 “小薄,老人家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薄瑾亭看着她穿起了白大褂,也是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惊艳。想到从前,楚医生也是经常这么穿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素淡单调,反而觉得,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模样。 很快吩咐下去:“让王爷爷他们都进来吧,外科医生到了。” 很快老人进来了。看到里面是两个孩子的组合,还吓了一跳。 44.044 老家 此为防盗章, 40%的比例,12小时  “就是啊,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帅哥。” “哪里,你不知道高一三班的那个薄瑾亭, 他也很好看……” 杨明佑仿佛有魔力一样,女孩们自动以帅哥为圆心,开始向他靠拢,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厚脸皮, 上去搭讪一下。 直到帅哥自己主动喊了:“楚瑟!” 楚瑟背着书包,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明佑, 赶巧了,她正准备把今天测试的饭菜送过去呢!杨明佑就亲自来了,省了两块钱路费。 于是她把方便袋交给了他, 杨明佑也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顿了顿, 楚瑟看他欲言又止,于是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吧, 我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给你,你就在十中附近租个房子, 也好过被你继母虐待!” 杨明佑也是鼓起勇气, 才赶到这里说这些话的。虽然他的父母还不相信楚瑟, 可是他也觉得, 楚瑟的继母对她不怀好意。 但楚瑟摇了摇头:“我感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不会搬出来。” 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当然可以离开,但这样对于报仇毫无作用。之所以忍张淑琴、忍楚闲林,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她知道——黑夜就在那里,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只有打破了黑暗,噩梦才会结束。 杨明佑不可能明白她的,她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但是第二天,“楚瑟在门口私会省中校草”的故事,就在三班流传了开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以班长周亦雯为首的一干女生都对楚瑟冷嘲热讽的。归根到底,她们很嫉妒楚瑟的男人缘。谁都看得出来校草薄瑾亭对她很不一样的,结果省中的校草,也特地跑到十中来看她 。很多女生都想知道:楚瑟凭什么?! 尤其是班花王雪诗,她逮着周亦雯视为知己,常常在楚瑟的旁故意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楚瑟听见。 大多数是评判容貌的: “那个肥婆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还出去吓人。” 但楚瑟不想理会她们。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也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越是听着人家批判她的容貌体型,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了,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瘦下来。 然后放飞自我,闪瞎这些看低自己的人的狗眼。 但其余人的议论也就罢了,薄瑾亭也跟着凑热闹。 这天上生物课,老师讲解着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底下的学生一片吵闹哄笑。好像看个果图,谁就不纯洁了一样。 楚瑟正画着人体构造图,薄瑾亭凑了过来:“楚医生,你喜欢大叔还是正太?” 她不假思索:“大叔。”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这里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和你根本聊不来的。”顿了顿,薄瑾亭意味深长道:“而我34岁了,是符合你要求的大叔。” 楚瑟无语凝噎,这薄瑾亭是逮着机会,就想泡她是么!那好,她也拿出外科老污龟的精神来,震一震这股早恋的歪风邪气: 于是诡异一笑:“薄先生,青少年的生长期间,容易baopi过长,如果你强行觉得自己发育很完全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做个baopi切割手术。” 哼哼……再泡我就让你变太监! 结果薄瑾亭却若有所思:“你上辈子给我做过吗?” “……” 楚瑟瞬间飞红了脸颊。 *** 隔日上完早操,楚瑟不想理会薄瑾亭了,昨儿的笑话太污了点,也让她勾起了某些回忆,更是觉得沉默是金。 那啥过长手术,只是外科中的一个常规性手术。她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做过不少例,都没当一回事。但是升职为副主任以后,只做过一例。没办法,因为那是她的头号病人,必须自己悠着点给他解决身体问题。 结果他他他……追自己! 薄瑾亭也感觉到了她的冷落,不过他有办法对付她: “楚瑟,你不是很爱喝我妈煮的汤吗?想不想去见见她?” 一句话,成功让楚瑟破了功:“想!”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住院期间,伯母每天都熬骨头汤喂儿子。同时为了表达感谢,伯母也会给她准备一份骨头汤。那汤香味四溢,回味无穷。 而她是个大吃货…… 想了想,楚瑟加了一句:“下个星期吧,这周我要去见蒋阿姨。” 薄瑾亭问道:“蒋阿姨是什么人?” 楚瑟漫不经心道:“是我妈生前的好朋友,她也是个医生,我找她帮我办……”话语戛然而止,她差点多说了点什么。只是讪讪然接着道:“其实就是家里的那点破事,我想弄个明白。” “如果是家务事,那我也可以帮你。” 可楚瑟反驳了他的好意: “你太小,帮不上什么忙的。再说了,医学方面的东西你不懂。” 薄瑾亭冷笑了一声,他说:“我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吗?” “这和你可靠不可靠没关系,术业有专攻,医学方面的鉴定,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自然猜了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的家人对你下了药?” 楚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差点忘了薄瑾亭的脑子逻辑思维多么清晰,自然能举一反三。 “我可没有被害妄想症……”她赶紧解释道。 薄瑾亭的眼神更不好了:“那你就是有证据证明:你的家人对你下药了?” “……”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薄瑾亭记住的。 但她的沉默,却换来了薄瑾亭更严肃的表达:“楚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尽快搬出来,别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有点头疼,手指扣了扣桌面:“我也想赶紧走啊,可是张淑琴再过两年,就要带着儿女出国去了,我不想让她逍遥法外……”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楚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目光往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了操场中央,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多年来坐急诊养成的素质,第一反应“出事了!”第二反应,就是直接冲向了操场。 看清楚地上那人,她大呼倒霉,怎么这么巧居然是李建阳出了事! 原来,刚才以李建阳为首的几个小男生偷偷跑去小卖部买饮料喝解渴。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不知道李建阳脑子怎么想的,拉开的易拉罐拉环落在了饮料里。他没在意,一口喝了下去,直接把拉环喝了下去。 班长周亦雯甚至吓得哭了起来:“快打119!他好像不行了!” 楚瑟吐槽了一句:“急救电话是120。” 周亦雯愣了愣:“对!120!快打120急救电话!” 说话间,李建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抽搐一下,“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四周的学生纷纷尖叫起来,几个老师不得不喝令学生离开操场,但是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李建阳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呕血,场面真的控制不住了。 体育老师这时候蹲了下来,想搀扶李建阳进教室,但楚瑟拦在了老师的面前: “王老师,你先别移动他。” “小孩子懂什么!让开!” “薄瑾亭,你过来!” 楚瑟丝毫不退缩,因为她瞧见李建阳的脸色发紫,口里的气只出不进,这分明是窒息的征兆。王老师这时候再拖动他,毫无疑问,会快速消耗掉他肺部仅存的空气。一旦窒息发生,能否撑到救护车过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在薄瑾亭就在她身后,闻言就走了过来:“王老师,你把李建阳放下来。” 王老师这才放下了李建阳,这还是看在薄瑾亭是主任侄子的面子上; 楚瑟蹲了下来,想查看一下李建阳的情况,但是李建阳一直在乱动,她只能一声令下:“帮我按住他!” “我来。”帮忙的人还是薄瑾亭。 其余的学生和老师,都像是一个个旁观者似的傻站着。 地上的李建阳不断地挣扎,他已经因为恐慌而失去了理智。但薄瑾亭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压住不能动弹,楚瑟趁机扳开了李建阳的嘴,又对王老师道:“老师,把你手机的照明灯打开,我要看看他的咽喉部分!” 对王老师也已经吓傻了,但楚瑟这一声底气十足,他居然信服了这小女孩。 于是借着灯光,楚瑟终于看清楚了喉咙内的情况,她严肃道:“易拉罐卡在气管里面,划破了管壁。他的喉头水肿严重,声门已经闭合了,这个状态下,人是无法自主呼吸的。不超过五分钟,他就会窒息。” “那你说,该怎么办?”薄瑾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在这种关头,只有他完全信任她。 楚瑟不假思索道:“等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又看了一眼高大的体育老师,道:“王老师,你帮我一下,从后面抱住他的腹部。” 她用的这一招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蹲下身,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45.045 交代 此为防盗章, 40%的比例, 12小时  再说了,长大是多大?!十年吗?二十年吗?! 上辈子,她的确等了二十年, 但是二十年后又如何?!楚闲林在加拿大当了富豪, 张淑琴成了多伦多的贵妇人, 他们都是人生赢家!而楚蕾楚畅都上了墨尔本大学, 读了博士,功成名就,每个人都活得好得很呐…… 等?!老天爷不会给你等的时间! 所以,她发誓:“我不会再犯错了, 我不会再等了, 惩罚就是要速战速决!” 杨明佑看她的双颊通红,情绪激动不已, 就把住了她的肩膀——“小瑟!我知道你的妈妈死的冤枉,但是你冷静一点,现在你还太小了, 没有能力独立。所以你不能跟你的父亲闹翻。你只有慢慢长大,积蓄力量,才能和你的父亲抗衡, 明白了吗?” 但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明佑哥哥,你说, 我还有机会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杨明佑愣住了, 他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楚家, 楚瑟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继母戕害下毒,弟弟妹妹各种刁难。楚闲林可能知道全部的情况,可是他就是讨厌大女儿,继而包庇了张淑琴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共犯。 在这种变态扭曲的家庭里,楚瑟不得精神病疯掉就是个奇迹了,她还能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眼看着杨明佑答不出来了,楚瑟就悲凉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没,没那么脆弱,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谁也不会放过的,但我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深吸一口气,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会请一个人帮我的。” 晚上回到家中,楚瑟打开了母亲留下来的《协和胸外科》。 她抚摸着母亲的字迹,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就像母亲的人一样漂亮端庄。 “妈妈。” 把笔记本搁在心头,仿佛还能体会到母亲的温度。 ——有些话,她谁也不能说的,但若是面对母亲,那就倾述一回: “我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仇人,不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她是个外科医生,人生的轨迹是四年读本科,四年去国外留学,回国复旦直博毕业以后,七八年泡在医院里做临床。不懂琴棋书画,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更不会勾心斗角察言观色。所以就算努力十几年,到头来,也只拥有一双慈悲的手,却没有学会任何惩罚人的手段…… ——现在说说复仇,也多半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归根到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 倒是有一个人,即使重病缠身,无法行走,也鼓动了家族中的两面战争,让恶毒的继母和弟弟的日子都不好过,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到国外以求自保。若不是他死的太早了,上一辈子,薄家到底属于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这个人叫薄瑾亭,她最不想麻烦的薄瑾亭。 七年的时间,两辈子的相遇,她已经喜欢他超出了理智太多太多。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和这个人联手,将会有很大的麻烦。别的不消说,若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彼此的人生道路不配合,那么,谁禁得起那样的后果呢?!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黑夜很长,她从月落一直坐到了黎明时分。 *** 第二天,楚瑟早早来到了学校里。 薄瑾亭还没到,她就去操场上跑一跑,调整一下今天的心情。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半的时间在想如何为母亲报仇,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如何和薄瑾亭坦白,这两题都不简单,她今天要一起去面对。 早上的课程都比较无聊,她就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呆就呆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还以为她在看外面的小鸟织窝,于是问道:“你很喜欢白头翁?” “啊,那只鸟是白头翁?” “嗯,是母鸟亚成体,公鸟的胸前羽毛是深灰色的,母鸟才是浅灰色的。” “真好……”她无比羡慕道:“它们看到的世界,比我们都大得多吧……” 薄瑾亭没笑话她的天真,只是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楚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是一个不自由的人,重重的枷锁困在身上,不得挣扎。 日光渐渐西斜,从早上第一堂课到最后一堂课,楚瑟都没什么精神。 放学时分,班上的人渐渐散去了,她还是撑着小脑袋,流连着窗外的夕阳和白头翁。 薄瑾亭一向陪她一起放学的,今天楚瑟不走,他也陪着她看小鸟。 ——等到小鸟飞走的时候,楚瑟才开了口:“薄瑾亭,你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 “什么疑惑?” “上辈子,你的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找到,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肇事的缘故,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关?” 薄瑾亭出车祸以后不久,薄家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薄谨礼,居然立即出国留学了。后来薄瑾亭去世了,薄谨礼才从法国回来,当中有什么古怪,只怕薄瑾亭是清楚的,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部分,只是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而今,她想知道答案,关于他死亡真正的答案。 薄瑾亭倒是直截了当:“我的那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总是被迫害妄想。所以他请了人干掉我,至于那场车祸,就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手策划的。” “难怪,我说你家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楚瑟,我去世以后……我母亲她……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爷爷把你母亲接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一个人住了。”薄家老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家族亏待了郦辰君,所以让家人奉养了她。只不过,郦伯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楚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至少……还有个爱你的母亲。你不知道,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先溢了出来。 止不住了,真的止不住了,悲伤就是一道洪水猛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坦白了,都对薄瑾亭坦白了,包括继母是怎么下毒迫害自己的,弟弟妹妹是如何不把她当人看待的,亲生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无动于衷的……其实每一件,每一桩,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都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终于,铁打的楚医生也有这么情绪崩溃的一天。 薄瑾亭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他伸出了手,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庞,楚瑟就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生稻草: “薄瑾亭,你不就是要争夺薄家继承人的位置吗?!好,我和你结盟,我是来自二十年后的医生,我的医术比这个年代的任何医生都要先进,我可以做你手中的棋子,救一切你想救的人……但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没有钱财权势,也没什么感情砝码,能交换的只有一技之长了。 ——毕竟良医难求,薄家的长辈大都已经老了,其中不乏重病缠身的,若是大少爷给了他们新生的恩惠,哪个不会感激涕零呢?! 可—— “冷静下来了吗?” 薄瑾亭听完了她的请求,沉默了一段时间,故意晾了晾心火上头的楚瑟,才问道。 “嗯。” 薄瑾亭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中不乏心疼和安慰:“楚瑟,你需要好好休息。” 眼前的女孩,顶着一双黑眼圈,发丝凌乱,一看就是昨天没怎么睡。 楚瑟觉得自己十分冷静:“薄瑾亭,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应该抱着什么目的吧?我不相信你是那种做事没有目的的人。” 薄瑾亭乍听了这话,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微促的呼吸轻轻波动。一刹那间,楚瑟似乎看到他的眼神破碎了,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他说:“不错,我来找你的确是有目的的。” 楚瑟松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的,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放心了: “那你答应和我结盟了吗?” “我答应。” 薄瑾亭无奈地看着她,楚瑟都哭成了这样,他怎么忍心不答应? 薄瑾亭害怕她这样的反应。他扳过了她的身体,试图安慰她别笑了,但是楚瑟笑得停不下来了,笑得全身都在发抖。 她怎么能不笑啊! ——楚闲林平常一日吃两次的那个降压药,里面居然含有有雌性激素!作为一个医生,她太了解这个雌性激素意味着什么了!张淑琴真的是利用激素的好手啊!居然能用得上这一招,不仅对付她,还能对付楚闲林! “喂,薄瑾亭,你知道男人长期服用雌性激素会导致什么?” “睾.丸萎缩、不孕不育!” 楚瑟把那八个字喊的异常响亮,路过的人都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她又笑得肚子疼,扶着墙壁顺势滑坐在地上。 薄瑾亭拉住了她的手:“地上凉,先起来再说话。”但楚瑟挣脱了他的手,笑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张淑琴好利索的手段,这是把他给阉了啊!” 周围人的目光更怪异了,也许他们认为实验室来了一个神经病。 薄瑾亭加大了手上的劲儿,楚瑟刚刚站了起来,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中,忍不住,锤着他的肩膀在笑,她还是停不下来。 一记拳头落在了他的背上,薄瑾亭低低闷哼了一声,就是不放手,又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额头上,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怀抱当中。 低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楚瑟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又扬了扬手中的检测单:“张淑琴在楚闲林的降压药里下毒,是雌性激素,这是男人不能碰的玩意儿。” 今天的这个检测结果,实在是意外之喜。原来楚闲林也着了那恶毒女人的道儿,看看他们每天恩爱的样子,原来一个人巴不得给另一个人送终!这一家人都虚伪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刻开始,楚瑟才真正确定:张淑琴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只是张淑琴太小心了,根本不会在人前下毒的。想要拿到张淑琴下毒的证据,得用非常规的手段。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我需要尽快找到张淑琴藏匿在家中的激素药品,楚闲林不会关心我的死活的,但他肯定关心他那命根子的死活。” “那好,我帮你。” 薄瑾亭不无心疼道,心疼她今日的疯疯癫癫,分明是有痛难言。 两个人相互拥抱着,淡淡的夕阳西下,楚瑟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才发觉眼泪早就打湿了他的衬衫,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痕渍。 *** 到了周末,楚家的大人们都走光了。 楚瑟看了一会儿书,门铃就响了,外面站着四五个工人,领头的人是薄瑾亭老司机王师傅。 “楚小姐,打扰了。”王师傅对她客客气气的,“我们来安装一下摄像头,一刻钟就好!” ——薄瑾亭建议她利用摄像头来抓住张淑琴下毒的把柄,他已经打过了招呼,这个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厨房,安装的时候在墙上打个洞,用窗帘遮住,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忙活了半晌,摄像头就安装好了。王师傅又拿出一部苹果手机,里面有个随时查看摄像头的APP。 “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 “……” 难怪她无语,这手机是苹果4s,是目前市场上最高端的智能机了,一部就要六千多,之前薄瑾亭说过送她一部,她死活还不要,结果,今儿趁着装摄像头,强行让她接受了。 真正令她心头一动的是手机尾号521! 521/我爱你。 是她多想了,还是他别有用心呢? 楚瑟拨通了电话,她能说的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电话那头,薄瑾亭的关切不言而喻:“不用谢,楚瑟,一旦拿到了证据,就赶紧搬出来,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房间。” “好。”顿了顿,楚瑟小心翼翼地问道:“房租多少钱?” 沉默…… 那边咳嗽了一声:“……这个等你成年之后再说。” 挂了电话,薄瑾亭也是无语。他的心意已经这么昭然若揭了,就是想让楚瑟把他家当自己的家,等以后成年了,两个人就直接同居。可是楚瑟居然问“房租多少!”这死丫头的秉性,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不要紧,他会让她明白的:忽悠,是忽悠不过去的。 **** 不得不说,摄像头真的是一个大杀招。 这天晚上,楚瑟早早就回到了家。她一边写作业一边打开了监控APP,观察着厨房里的一举一动。 46.046 探监 此为防盗章,40%的比例, 12小时 每年高考的时候, 十中只能考出几个二本学生出来, 四五年才能出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而大多数十中的学生, 只不过是在学校混日子罢了。 ——楚瑟明白,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 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故意考不出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 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 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 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 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 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 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有女生在底下小声地说:“你看,他长得好高哦,我们班没有男的比他还高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道:“你看他的鞋子,Base London的,我哥哥说要几万块钱一双呢!” 楚瑟瞥了一眼这小鬼,也没在意。直到男孩开了口,是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叫薄瑾亭。” 楚瑟蓦然抬起头,就在这一刻、这一秒,脑海中仿佛有千百遍烟花放过—— 轰——!啪——! 炸的她的眼前眩晕,人也神志不清起来。 薄瑾亭、为什么他也叫薄瑾亭?!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同名同姓者吗?! 记忆中那个一脸病容的经济学博士和面前的这个健康的少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介绍完毕,陆老师安排薄瑾亭坐在了楚瑟的身边。 旁边的女生纷纷吐槽:怎么猪婆和帅哥坐在了一起去?真的是暴遣天物! 而正当她们还没咬牙切齿完毕的时候,薄瑾亭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单独跟楚瑟打招呼: “楚瑟,你还记得我吗?” 楚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还没回过神来:“你……是谁?” “去年寒假补习班,我们见过面的。”薄瑾亭道:“当时我说,我会来找你的。” 见过面吗?是吗?去年寒假补习班?可她那时候没重生啊! 可是,少年的目光那么温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重合得起来。 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谁告诉她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薄瑾亭的人生轨迹改变了,没有上全市第一的省立高中,反而转到了差学校十中来?在那场车祸、那次手术之前,他们不是互相不认识的么?! 楚瑟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怀疑薄瑾亭也重生了,毕竟这是唯一的解释手段了。 不过她还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地上完了一节课,谨慎地等到了下课,才慢慢地打量着他。 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熹微的晨光里,男孩的皮肤光洁得没有一点瑕疵, 微微上翘的眉毛, 几乎卷成一个弧度,可以接得住雨水。嘴唇是单薄嫣红的两片。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看起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小鲜肉。 虽然这个小鲜肉的毛还没长齐,可是她确定,他应该是……那个人。 眼看快要上课了,这个问题已经憋不住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藏不住多少话的,不问出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于是淡淡道:“我们,是不是在医院的胸外科手术室里见过的?” 这下愣住的人是薄瑾亭。 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她是懵逼震惊,而薄瑾亭却带了一点了悟。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怀疑什么的话,当薄瑾亭递来了一张小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如果不加书名号,她可能以为这是谁在赞美自己有内涵,但是加了就不一样了—— 阳光如这天一样清澈,病房里已经消过毒了,到处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她拿着一本住院记录走了过来,看了看薄瑾亭拆线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这一刀开下来,你又要少掉五斤肉了,小薄。” “那楚医生,你怎么不能少几斤肉的?”彼时,薄瑾亭的眉眼很成熟很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 她笑着回复道:“我是个外科手术大夫,在意的是人体的五脏六腑是否完好,不在乎皮囊这种东西的,那是皮肤科的事儿。” 薄瑾亭笑得很开心,说:“跟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楚医生,你这张嘴是怎么练出来的?” “诺,看看这本书。” 她送给了小薄一本《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那是薄瑾亭住院的第三年了,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经常互相开玩笑,她总说他是她最顽固的病人,动不动就出血、休克,让人吓个半死。而薄瑾亭说,她是他见过最有趣的灵魂,虽然长得不太好看(诚实),但是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十五岁的薄瑾亭却递给她这样一张纸条。 楚瑟看了看字条,又抬头看了看他,对方的目光有些紧张,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点庆幸地问道:“楚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楚瑟的脑子还有点乱:“薄瑾亭,你也重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的寒假。”顿了顿,薄瑾亭问道:“那你呢?” “昨天……” 忽一个粉笔扔了过来,是陆老师在吼:“楚瑟!薄瑾亭!你们上课还讲什么话?!有没有一点课堂纪律?!” ……对哦,已经打过上课铃了。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47.047 暑假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树冠斑驳的阴影洒在肩头,校门前的树变小了许多, 多年前创卫拆掉的美食街就在对面。 楚瑟脑子乱乱的,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 脖子上的赘肉很多, 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 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自己重生了, 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 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 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 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 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 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 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楚瑟开始翻箱倒柜, 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 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 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楚瑟转身上了二楼,两边宽阔的走廊分别是通往弟妹和父母的房间,至于去阁楼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横架在阁楼和走廊之间的木梯。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木梯子。 ——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是大大方方走进房间,只有她爬着进房间,佝偻着腰,窝进这个小阁楼里。 她不得不匍匐才可以苟活。 **** 楚瑟很确定:张淑琴肯定在她的饮食中动过了手脚。 因为只有张淑琴如此恨她。 ——她的亲生母亲名叫缪林懿,复旦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转入本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临床医师,实习期间,因为一场小小的阑尾手术认识了楚闲林。 楚闲林是本地房地产大佬,追求母亲的过程很是热烈。期间母亲不小心怀孕了,不得不嫁给楚闲林,可是生产的时候,发生了血崩病危,张淑琴就是参与抢救母亲的小护士之一。后来,母亲尸骨未寒,张淑琴就和她的父亲楚闲林勾搭上了。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亲曾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很危险,是你张阿姨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的,你要把张阿姨当你的亲生母亲看待!”她还真把这小护士当回事了,小的时候一直跟在张淑琴的背后喊:“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才看了出来:张淑琴根本没把她当个女儿看待,张淑琴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儿女。至于她这个前妻的女儿,完全是当做个畜生一般地憎恨。并且运用药物手段毁了她的容貌和身材,间接让她嫁不出去了。 不得不说,张淑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张淑琴就整了个护士长当当,辞职当阔太以后,她又把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是无微不至。于是妹妹楚蕾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学五年级就有无数人追求了,楚畅也是个健康的捣蛋鬼。 只有她,因为“基因不好”一直在发胖,变丑,而父亲根本不管不问,认为这是由她自己贪吃造成的! 摊开作业本,楚瑟写上几个大字:“去他妈的一家人!” 对,这屋子里的是一家人,只有她是个突兀的存在!后母甚至恨不得让她下地狱!这是她的家么?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往后的时间里,这场噩梦甚至困顿了她的整个人生,不得解脱! 现在,她需要什么呢?下去质问张淑琴你有没有给我下毒?!那不行的,这女人当过护士,懂不少药学知识,只怕直接抓是抓不住把柄的。 那么分析一下:张淑琴如果下了糖皮质激素,会在什么地方下?菜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全家人都吃的,汤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饭了。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七点。楚瑟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去好好吃饭——上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最终造成了精神性暴食症,并且付出了生命为代价。重生这一世,她得好好吃饭,让自己成为个健康的人,如此才能有正常的人生。 问题是:如何获得健康的饭菜?! 没等张淑琴来叫她,楚瑟自己来到了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个人的饭菜。 家里人的地位,也就如同这碗筷的摆放一般:父亲是老大首位,张淑琴坐在爸爸的左边,弟弟楚畅坐在爸爸的右边,妹妹楚蕾靠在张淑琴的身边。只有她的一副碗筷和那“一家人”隔了一个座位,摆在一张桌子的最末尾那个。 楚瑟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今天的晚饭来点不一样的——先找来两个空碗,将妹妹弟弟的饭倒在一起,然后将自己碗里面的饭替换给弟弟妹妹。完事了,再把多余的饭装进了塑料袋,当做以后化验的样品。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没察觉异样,还让她“多吃点。” 楚瑟细嚼慢咽起来,不似平时吃的那么快,倒是很温文淑雅的样子。 ——因为她全神贯注欣赏着楚畅和楚蕾吃饭的样子: ——你们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饭,好吃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楚蕾和楚畅吃得很快,吃完了还嫌不够还要装饭,张淑琴就不许他们吃了。美其名曰:“你们还小,真的不能吃这么多饭!” 说完了,又笑着看了她一眼:“囡囡上了高中了,正是考试用功的时候,还要再装一碗饭么?” “哦,我吃饱了,今晚就这么多。” 张淑琴奇了怪了,这丫头今天居然没主动加饭,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真的不吃了吗?晚上不吃饱的话半夜会饿的哦。” 楚瑟嘟着小嘴:“我真的不吃了,我再吃的话,岂不是比爸爸都要胖了?” 楚闲林瞥了妻子一眼:“小孩子说不吃了就不要给她装了嘛!看看她都多胖了!” 张淑琴笑道:“我这是关心囡囡,我们家囡囡上了高中,营养可不能跟不上,你说是不是?” 楚瑟“嗯”了一声。 楚闲林很满意妻子的贤惠,于是道:“淑琴,蕾蕾,畅畅,这周末我有空,带你们三个去花鸟市场看看怎么样?” 楚畅欢呼起来:“奥耶!nice!”楚蕾更是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牛皮靴踮起,亲了亲父亲,小嘴甜甜地道:“爸爸我爱你!” 楚闲林满含爱意地看着儿女和妻子。 楚瑟默默扒饭,她似乎连出声打扰这一家人,都是一种罪恶。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48.048 录取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 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 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 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 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 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 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 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 张淑琴却一反常态, 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 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 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 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 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 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 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慢慢走近了楚畅。 楚畅一边笑一边大声道:“姐姐,你简直跟个落汤猪似的!” 这话又引来了小朋友的一阵嘲笑,那边站着的楚蕾还拍着手在喊:“落汤猪!落汤猪!” 楚瑟却俯下了身子,看似温柔地拨开了弟弟手中对准自己的水.枪,实际上,扬起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挥了下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有血丝顺着楚畅的嘴巴流淌了下来。 水池边上,参会的女眷们都愣住了,而张淑琴却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她猜到楚瑟其实没表面上这么淡漠,有人惹了这笨猪,这头猪也会生气的。所以,她让儿子带来了几把水枪,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只要楚瑟有一点点失态,就不是她的不是了,是楚瑟不懂得关爱弟弟,是楚瑟故意找茬…… 是的,孩子是大了,还懂事了,知道需要减肥了,她得防备楚瑟以后真的瘦下来了,还能嫁给当地的某位富商官僚。现在,当着这么多权贵夫人们的面,楚瑟失态了,打了自己的弟弟,那么,就足以毁掉楚瑟进入上流社会的任何可能。人们只会说,楚闲林的大女儿是个任性妄为的暴力狂、神经病、当众欺负亲弟弟! 是的,仅仅是一巴掌就可以毁掉楚瑟的名声…… 张淑琴换了一副心疼的脸色,立即跑到了水池边上,抱住了儿子,又哀怨地看着楚瑟:“小瑟!你怎么能打你自己的弟弟呢?!” 楚畅听话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母子两个配合演戏,早把话语权夺了回来。 楚瑟看到了,张淑琴这假模假样的演戏,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用类似于“她怎么这般不懂事?!真没教养!”“就是啊,张淑琴这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有这么一个神经病继女,真的是太可怜了!”“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神经病吧?!” 楚瑟都听到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算计的圈套,可是那又如何?! 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今,她终于觉得:反击的时候已到了! 于是冷冷一笑,背过身去,对着台阶上那些人发了话: “我母亲叫谬林懿,是本地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专攻胸外科手术。她从业期间,救过无数的人。有危在旦夕的全家老小,有泥石流下的幸存者,有被小混混捅了几刀的中学生……你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她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张淑琴的算计如此心狠,把她的尊严一丝一毫地剥夺掉,让她毫无体面地生活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侥幸的心态可言呢?!索性,也就把话撩开了说,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女人,见识一下张淑琴的恶毒! “你们看好了,这个人,张淑琴,是我的后母。她嫉妒我最近考了全校第二,嫉妒我得到了老师的喜欢,所以从来不带我参加所谓的宴会的继母,这次带我来了,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带着早就编排好了落汤猪这样的话来嘲笑我。张淑琴,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失态吗?是啊,我失态又怎么样,怎么比得过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一切来的狠毒?!” 一句句,一字字都掷地有声。连张淑琴都听愣住了,她竟想不到楚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了,居然敢当众讲出这样的话! 倒是楚蕾气急败坏:“你……你……你胡说!你打了畅畅还骂妈妈,你不是人!你胡说!” 但楚瑟却知道,这场戏不必再演下去了,她有了薄瑾亭这个靠山,有了监控视频当证据,将来就是打官司剥夺抚养权也足够了。 楚闲林,张淑琴这两个混账,还以为她需要他们才能活下去吗?!不,她再也不需要看这两人的恶毒嘴脸了! 想到这里,楚瑟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大喊了出来:“张淑琴,雌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的证据藏好了吗?!”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活人大白天看到了鬼,连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楚瑟头也不回就转身而去,离开了这片肮脏的土地!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陆老师、薄主任,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嗯?” “以,以前我总是骂你……这,这次你还救了我。”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的这个恩,你自己算算看有多大。要么答应我做一件事,要么,就是给我五万块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自己看着办。” 李建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当场就愣住了。可楚瑟了解这个前同桌,虽然李建阳脏话连篇,但是为人十分讲“江湖义气”,和外头的那些“黑.社.会”都称兄道弟的。所以上辈子的时候,李建阳混成了十中的校园杠把子。 她不需要一个小屁孩的忏悔,那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只需要来点实际点的报酬,钱也好,还是一句应诺也好。 最后李建阳选择了前者:“你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你先休息着,回到学校以后再说。” 李建阳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楚瑟肥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不过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罢了。 ***** 放学时分,楚闲林收到了十中校长的电话,说楚瑟校救了同学,感谢他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楚闲林还再三确认了下:“是楚瑟救了人?!” “是,就是高一三班的楚瑟,要不是您的女儿出手相助,那孩子就危险了!” 等楚瑟回到了家,楚闲林和张淑琴一起问了她这件事。楚瑟不想多说,就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倒是张淑琴笑了笑:“这种急救措施,我上班那会儿经常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小瑟学了过去,还救了同学,真是不简单呐!” 看看,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抢了过去,张淑琴真是厉害。 楚闲林也以为她是跟张淑琴学的急救法,于是道:“看看,这就是言传身教。小瑟,你要跟你张阿姨多学学,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49.049 缘故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过了一个月,学校组织了一场摸底考试。 自从她上高中以后, 楚闲林也没怎么管过她的成绩。陆老师给家长们建了个班级群,楚闲林怕女儿的成绩太丢自己的脸, 也没加进去。 结果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楚瑟的成绩全校第二,楚闲林愣是不知道。 至于全校第一, 就是薄瑾亭小同学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例外,她的语文和英语很好。英语好是因为留过学,语文好,则是因为精通抽丝剥茧、理清事实、归纳演绎的阅读技巧。 至于薄瑾亭, 他最近上课在刷吉米多维奇的《稳定性的数学理论》。 试卷还没改完, 老师们就把薄瑾亭给叫了去。耽误了整整一节课薄瑾亭才回来。 楚瑟凑近了点, 小声问道:“你刚才去办公室做什么了?” 薄瑾亭大言不惭:“老师没看懂我的题目解法, 让我解释为什么那么做。” “什么题目解法?” “就是那道圆锥体求阴影的题目, 我用了二重积分。” 楚瑟无语, 二重积分是大学高数的内容, 薄瑾亭做个小题目, 居然用那么高深莫测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了, 你重生以后……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前你跟我说过, 你是本地人, 在第十中学上的高中, 我就拜托了教育局的亲戚查了查。” “不容易啊,你家教育局都有亲戚?” “其他部门也有一些关系。”顿了顿,薄瑾亭语重心长道:“楚瑟,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告诉我。我想尽我所能帮你。” 可是楚瑟再一次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她矫情,而是因为薄瑾亭有个绯闻女友。 那天,房门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被推开的,她按照惯例过来查房,看见一个女人被薄瑾亭抱在了怀里。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而摇曳于地的白色帷幕又使得气氛多了一丝丝暧昧。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她翻了翻签名簿,女人名叫陈曦,不是薄家人。 从那以后,她就把感情的楚河汉界分清了,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那么没必要做小三小四,这是楚医生的原则问题。 但是最后一场手术的时候,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对她说:“我喜欢你。”的? 那么,那时候的她算得了什么呢?!薄瑾亭感情真空期的填充物,赶走前女友的借口?!还是……仅仅看中了她的医术高明,可以为他所用? 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想承认这一份感情。所以:“薄瑾亭,我不想欠你什么。” 薄瑾亭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她,没有放过她的任何感情变化,“那你的继母这么虐待你,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顶的上一百句话,楚瑟不再保持淡定了,她露出了震惊、疑惑、复杂的感情。却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继母的事儿?!” 薄瑾亭无语,他说,你是真的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了。 *** 回答了家,楚瑟将试卷交给楚闲林。 楚闲林也收到了陆老师的短信,说月考试卷每位家长都要签字。 他还记得女儿的入学成绩是全校1000 多名,而整个第十中学也就1000多个学生罢了。 这么差的成绩,和畅畅、蕾蕾总是名列前茅的成绩根本不能比的。所以,当楚瑟说:“试卷要签字。”的时候,他先把大女儿骂了一顿: “考得这么差!你怎么还有脸让我签字?!” 骂完了以后楚闲林才拿过了女儿的试卷,扫了一眼,“咦?!”了一声:“这么高?!” 楚闲林接连看了几张试卷,满分都是120分,结果数学119、语文115、英语118……尤其是语文和英语的作文后面,还有老师的高分点评,用红色的笔洋洋洒洒夸赞了楚瑟一番。说她语言天赋很好,英语词汇量丰富等等等……两位主课老师简直把她夸出了个花儿来。 楚闲林还不敢相信,甚至疑惑地问女儿:“这真是你考出来的?!” 楚瑟点了点头。 张淑琴这时候带着女儿楚蕾回来了,楚蕾一看爸爸在看姐姐的试卷,也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她一向比姐姐聪明的多,成绩也好得多,于是笑眯眯地问道:“爸爸,我月考考了全班第五名,全校第二十名,姐姐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名啊?” “你姐她……全校第二。” 安静,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张淑琴拿过试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真是你考出来的?” “嗯。” 毕竟是自己生的女儿,考的这么好,楚闲林脸上也有光:“进步了啊,不错。” 楚蕾却脸红了,她质疑道:“爸爸,不可能吧?姐姐上个月才考了全校1000多名,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考的这么好?!姐姐,是你作弊了么?” 张淑琴也放下了试卷,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蕾蕾说的有道理,囡囡,你这次考试进步这么大,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楚瑟睁大了无辜的双眼:“可是全校第一名就比我多了一分哎,我抄谁的?” “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给陆老师。”楚闲林翻出了电话簿,打完了电话,脸上挂着笑,但是顾忌到蕾蕾和张淑琴也在场,所以就咳嗽了两声:“就考好了一次,你也别太得意了!陆老师说了,数学一个单位没写是吧?为什么不好好写?!” 楚蕾瞪了她一眼:“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就知道解答题要写单位的!” 楚瑟冷笑,哦,一个单位也成为了众人围攻自己的话题么?好,很好。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张淑琴故意给她装了很多的饭,楚瑟只吃了一点就表示饱了,结果张淑琴忽而笑道:“前一个月那么用功,怎么能不好好补充营养呢?”就又给她装了一碗饭。旁边楚闲林也放下了报纸:“听你张阿姨的,不许浪费粮食!” 楚瑟知道,张淑琴是看她最近瘦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让她吃多、再吃多。这个女人一向都是这样的,嫉妒心极强,一点都见不得别人变好了。 多吃了这一碗饭,她也不闲着,房间小归小,就做做瑜伽之类的,将多下来的营养消化掉。 做完了瑜伽,满身是汗,楚瑟洗了个澡就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只是想到早上薄瑾亭说的话,就翻了翻柜子,归功于上辈子记笔记的良好习惯,很快,她就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薄瑾亭说她是去年寒假遇见他的,那么就是去年一二月份的事了。 ——翻开了笔记本,上面满是歪歪斜斜的字,是一个肥胖的小女孩用笨笨的笔迹,写下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1月21日,今天我上完补习班,遇见了一个很友好的同学,他说他见过我的,但是我不认识他,他叫薄瑾亭,他笑起来很好看……他对我真好,同学们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他却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 “……1月22日,我又见到了薄瑾亭,他带了一袋巧克力给我。我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礼物,有点不像是真的,他说我很好,可我真的没什么好的……” “……1月25日,今天薄瑾亭生病了没来,我也有点难受。王佳佳过来告诉我,她也喜欢薄瑾亭,让我别打薄瑾亭的主意。王佳佳长得真好看,人家都说王佳佳和薄瑾亭很般配,我如果喜欢了薄瑾亭的话,就是别人口中的小三……” “……2月2日,薄瑾亭来了,他说要送我回家,我在回家的路上哭了,我告诉他,我的父亲对我不好,我的继母只爱弟弟和妹妹,我想逃离那个家!薄瑾亭让我别着急,等到开学的时候,他会过来找我的,他一定会帮我的……”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是老天爷派下凡来拯救我的天使吗?” 合上了笔记本,楚瑟听得到胸膛那颗心脏在蹦蹦直跳,像是在撞击着什么。 原来薄瑾亭去年就找到了她。 原来故事的开始不是现在,而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原来,当她软弱无助,甚至记不得他是谁的时候,薄瑾亭也找了过来要帮助她! 他是跟她玩真心的吗?! 后来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医院请来了儿童科的专业医师,完成了注射治疗,如她所说,老人家没有出血,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如今王奶奶精神抖擞,成天嚷嚷着要吃牛肉馄饨了。 薄瑾亭上学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件事,楚瑟很高兴,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总算有点喜讯了。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收拾一下,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顿了顿,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50.050 哈佛【捉虫】 此为防盗章,30%的比例, 12小时 【不知道, 不过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重生了,楚医生。】 【我现在只是个高中生, 根本不是什么医生,你也不是我的病人了,薄先生。】 【为什么叫我薄先生?】薄瑾亭的字迹很潦草:【既然你记得我是谁,为什么不喊我小薄?】 【薄先生,我知道你很感激我救过你的命,但是你知道么?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救过无数人, 对我来说,你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而已。】 【楚瑟,我们认识了七年了,你救过我,至少七次。你说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薄瑾亭真的不高兴了,连笔锋都不带拐弯的。 楚瑟忽然发现了敌情, 慢吞吞地写道: 【薄先生, 咱们再传纸条的话,陆老师又要拿粉笔来砸咱们两个了。】 讲台上,陆老师的眼神一直瞄着他们两个,楚瑟只好假装在抄写黑板上的习题。 薄瑾亭最后的纸条:【中午跟我出去吃个饭。】 【好, 你请客。】 *** 薄瑾亭很快点好了菜, 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楚瑟闭着眼睛, 她仔细好好回忆了下:这位头号重症病人背后的故事。 ——薄瑾亭的家庭情况很复杂,他的母亲是个有钱人的前妻,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赶出了家门。而小薄跟着母亲长大,虽然是家中的长子,但是家族的继承权却属于后妈的儿子。所以薄瑾亭和她算是同病相怜。 正因为如此,当医生的时候,她对他倾注了格外的关心。 但是关心归关心,薄瑾亭的病情着实不太好,到最后他的家族都放弃了治疗。 想到这里,楚瑟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挑起一抹正色道:“薄先生,我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治疗情况:你那时候已经完全没意识了,所以不会知道的……最后一场胸腹主动脉置换手术我失败了。” 主动脉置换术号称外科领域“金字塔顶尖手术”,全省能做的医生没几个,而薄瑾亭坚持要她来做。结果她失败了,这就是薄瑾亭死亡的缘故。 如今,“死者”淡淡一笑:“我签署了手术知情同意书,你说只有30%的几率成功。” “老实说,我真的无法去面对你的母亲。伯母期盼你痊愈,期盼了七年的时间。”说到这里,她难得眼眶红了:“薄先生,很抱歉。” 当初薄瑾亭的那一刀,有其他医院的专家来自荐的。但是薄瑾亭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楚瑟为我开了七年的刀了,我只有躺在她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结果,她让他安心地去了。 “对不起。” 这是属于一个医生的无能为力。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比谁都希望我好起来。” 薄瑾亭看着她,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看着他仰慕的楚医生: “好了,饭菜也上来了,我们吃吧。” 楚瑟“嗯”,夹了一只龙虾,下意识送到了他的碗里面。 做完了这个动作,她才愣住了。薄瑾亭也愣了愣,他们同时想起了什么—— 那是薄瑾亭第四次手术结束后,由于营养不良,他一米八的人瘦得只剩下八十斤了。无论吃什么,都出现了恶心呕吐的反应。薄瑾亭的家属没办法,就过来求楚医生。楚瑟也只好自己端着个碗,押着她的头号重诊病人吃饭。 她发现薄瑾亭爱吃小龙虾,就把剥好的虾肉送到了他的碗里面: “小薄,等你好起来以后啊,我请你出去吃海鲜大餐。” 如今,她还记得他爱吃什么…… 楚瑟慢慢地把筷子收了回来,左顾右盼,心神不安。 薄瑾亭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口鱼肉放在了她的碗里:“吃吧。” 看着楚瑟吃完了,薄瑾亭才道:“你常常跟我说,人生的第一大事就是好好吃饭。以后,我希望能经常看到你吃饭的模样。” 看看,这小伙子年轻了二十岁,这撩人的本事不减分毫。 楚瑟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薄先生,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我想来,所以就来了。” 少年正襟危坐,淡淡的阳光镀在了他的周身。 他靠的这么近,人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生动真实起来。 楚瑟有些头晕目眩,说话也开始轻飘飘的:“那你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薄瑾亭笑着问她:“还记得我上手术台之前,你的承诺吗?” ……记得。 在外科手术中,有个所谓的“标识原则”—— 每场手术之前,需要在患者清醒的时候,用黑笔在他的身体上做记号。并且告知患者:我们即将在你的这个部位开刀。 那一天,是她亲自给薄谨亭做了标记:切口起自胸骨开始,一直沿着人体的主动脉蜿蜒到小腿上。中间画了个十字标记,这是因为要沿正中用电刀切开胸骨骨膜…… 每画一笔,就意味着危险多一层。 画到最后心包的部分,一向冷漠强大的楚医生,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楚瑟。”床上的病人却看着她,尽管骨瘦如柴,笑容却很好看,很优雅地问道: “如果这次我还能活下来,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真烦,她想,真的很烦,薄瑾亭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寻她的开心。 “好。” 她当做是一场玩笑。 如果这次手术真的成功了,将会彻底挽救他的生命。到那时候,薄瑾亭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个七八十年,继续他的辉煌人生、娶漂亮温柔的妻子,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又丑又胖、又很凶悍的外科医生对他想入非非呢? 可是现在……十五岁的薄瑾亭居然向她追讨前世的债了! 楚瑟愣了愣,不假思索道:“我那次答应……只是为了鼓励你活下去的。” “可你答应了。”薄瑾亭脸色不好了,可能觉得被楚瑟欺骗了,所以语气也沉了下来:“既然说到,就要做到。” “薄先生,这个玩笑不好笑。”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是那种谈婚论嫁的关系。 “我没开玩笑。”男人的语气一贯的严肃:“当时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三十四岁早就过了平常人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向你求婚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 更何况七年了,他也再没有心力去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还不如善始善终,就只要楚医生一个人。 “可我并不想……”楚瑟头疼起来了,薄瑾亭这人怎么这么犟脾气呢!话到这里,已经是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她招招手,故作潇洒道:“老板,我买单!” 话刚出了口,才想起来根本没带钱。 老板:“一共67块,是现金还是转账?” 楚瑟:“……” 正在尴尬如何向薄瑾亭借个钱,薄瑾亭已经拿出了一张毛爷爷。 她脸红了一会儿,起身小声道谢,就绕过了他的位置,走向了大门口。 身后却传来一句:“我会等你兑现承诺的。” **** 晚上放学回家,父亲他们正在收拾准备明天的春游。 楚瑟自然是捞不着去的,那一家人的队伍里面容不下她这个异类分子。所以她乖乖吃完了饭,再被张淑琴打发去洗碗。 张淑琴对家中洗碗的要求颇高,必须是沸水烫三遍才可以。有一回她嫌开水太烫了,用了温开水洗碗,妹妹楚蕾就打了小报告,说“姐姐洗碗连个消毒都不知道!”张淑琴就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要知道“洗碗很重要”,却故意让回家的爸爸听见了。 那天,爸爸罚她把这个碗橱柜的碗全部都洗了。 现在,她好好用开水过三道碗,却在拿开水瓶的时候,背后被谁猛地推了一下。 开水瓶瞬间摔在了地上,水瓶胆四分五裂,热水流了一地,楚瑟被烫的大叫了一声。 叫声引来了父亲和张淑琴。 楚畅站在沙发处,笑弯了腰: “妈妈!姐姐真笨,连个水瓶都抓不好!” 楚蕾也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客厅就拉走了弟弟:“畅畅,你站远一点,别让开水溅到你。” 这话提醒了两位父母。 楚闲林拉过了机灵可爱的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张淑琴关切地翻看儿子的手心手背:“畅畅,刚才没溅到你吧?” “没有!我刚才想帮姐姐洗碗的,但是姐姐好笨哦,居然把热水瓶给打了!” 楚闲林看了一眼楚瑟,150的个子180的体重,就是一副蠢猪的样子,看到就心里来气,心想我楚某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猪胎似的女儿。于是很不客气道:“畅畅,下次你这个傻姐姐洗碗,你离她远点!” “对啊畅畅,下次我洗碗,你别跑到我背后吓人了。”楚瑟冷冷道。 楚畅很会演戏:“明明是你自己太笨了嘛!” “畅畅,她是你姐姐,不可以说人家笨,知道了吗?”张淑琴微笑。 楚畅:“知道了,妈妈。” 少不得楚闲林又要夸赞妻子知书达理,至于她这个猪婆似的女儿,楚闲林只有冷冷一句:“快收拾干净了,写作业去。” 隔日一大早,一家人就兴高采烈地出发踏青去了。 楚瑟打开了电视机,电影频道正在播放《这个杀手不太冷》。 娜塔丽·波特曼扮演的小小萝莉Matilda家破人亡,她流着眼泪问里昂:“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里昂回答了她:“一直如此。” 楚瑟用一根针挑破了手背上的水泡。 不,亲爱的Matilda,只有人小的时候才如此软弱无力。 结果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楚瑟的成绩全校第二,楚闲林愣是不知道。 至于全校第一,就是薄瑾亭小同学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例外,她的语文和英语很好。英语好是因为留过学,语文好,则是因为精通抽丝剥茧、理清事实、归纳演绎的阅读技巧。 至于薄瑾亭,他最近上课在刷吉米多维奇的《稳定性的数学理论》。 试卷还没改完,老师们就把薄瑾亭给叫了去。耽误了整整一节课薄瑾亭才回来。 楚瑟凑近了点,小声问道:“你刚才去办公室做什么了?” 薄瑾亭大言不惭:“老师没看懂我的题目解法,让我解释为什么那么做。” “什么题目解法?” “就是那道圆锥体求阴影的题目,我用了二重积分。” 楚瑟无语,二重积分是大学高数的内容,薄瑾亭做个小题目,居然用那么高深莫测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了,你重生以后……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前你跟我说过,你是本地人,在第十中学上的高中,我就拜托了教育局的亲戚查了查。” “不容易啊,你家教育局都有亲戚?” “其他部门也有一些关系。”顿了顿,薄瑾亭语重心长道:“楚瑟,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告诉我。我想尽我所能帮你。” 可是楚瑟再一次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她矫情,而是因为薄瑾亭有个绯闻女友。 那天,房门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被推开的,她按照惯例过来查房,看见一个女人被薄瑾亭抱在了怀里。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而摇曳于地的白色帷幕又使得气氛多了一丝丝暧昧。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她翻了翻签名簿,女人名叫陈曦,不是薄家人。 从那以后,她就把感情的楚河汉界分清了,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那么没必要做小三小四,这是楚医生的原则问题。 但是最后一场手术的时候,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对她说:“我喜欢你。”的? 那么,那时候的她算得了什么呢?!薄瑾亭感情真空期的填充物,赶走前女友的借口?!还是……仅仅看中了她的医术高明,可以为他所用? 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想承认这一份感情。所以:“薄瑾亭,我不想欠你什么。” 薄瑾亭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她,没有放过她的任何感情变化,“那你的继母这么虐待你,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顶的上一百句话,楚瑟不再保持淡定了,她露出了震惊、疑惑、复杂的感情。却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继母的事儿?!” 薄瑾亭无语,他说,你是真的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了。 *** 回答了家,楚瑟将试卷交给楚闲林。 51.051 十八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蹲下身, 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 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 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 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 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 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 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 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 楚楚可怜道:“是的, 闲林,楚瑟疯了, 她刚才打了畅畅, 还发疯说胡话!我, 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你刚才说,你妈妈是个医生?”郦辰君感兴趣了。 “嗯,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插了一句:“妈,小瑟家是祖传的医生,你的朋友有什么健康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楚瑟脸一红,刚才薄瑾亭想亲吻她都没这么脸红过。可是谁夸自己的医术高明,就是对她最大的赞扬了。刚想谦虚一句,结果伯母一拍大腿,说,隔壁的王奶奶前天进了医院,一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老人家没救了。王家人只好把王奶奶接回来准备后事了。 “小瑟,你母亲是上海的大医生,你能让你母亲给王奶奶看一下吗?!” 楚瑟愣住,她还没说母亲早就去世了。 薄瑾亭替她开了口:“妈,你让王叔叔把片子拿过来,先让楚瑟看一看。” 伯母就去要片子了。 楚瑟瞪了薄瑾亭一眼:“我还没有行医执照哎,你别害我。” “堂堂外科专家楚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心肌炎?”薄瑾亭眉眼含笑:“难道你是很久没出诊了,害怕了?” 她果然心气上来了:“谁说我怕了?!” 不一会儿,王奶奶的儿子媳妇都来了,他们听说她的母亲是上海大医生,所以一家人都过来听报告了,还带来了诊断书和各种片子。 楚瑟依次看了心内膜心肌活检、X线检查、心电图、超声心动图和血液检查单,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重症心肌炎,伴随着阿斯综合征。我想老人家进医院的时候,就出现了心力衰竭,是不是?” 王家儿子一拍大腿:“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瑟继续道:“老实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乐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输液的风险更高。” 王家媳妇也附和,医院的专家都说,他们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开刀手术 ,只能保守治疗。但要是强行注射的话,那么死在输液室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家人不得已放弃了治疗。 两个人同时问道:“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楚瑟不敢托大,只是道:“我得去看看病人的实际情况。” 一行人转到了王家,只见王家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楚瑟仔细看了看老人家的情况,就有数了:“医生之所以说没救了,是因为她的血管老化,管壁很脆很薄,如果使用传统的静脉注射疗法的话,一扎就是血流一片,老人家挨不起了。” 王叔叔急切地问道:“那我母亲只能等死了吗?!” “不是的。” 短短三个字,就让两个大人重燃了希望。 楚瑟继续道:“老人家是不能承受静脉注射的普通针头了,但是使用幼儿细针头,从口腔静脉注射进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好,好的!” 她又补充道:“但是这种注射手段普通胸外科做不来的,我的建议,你们去本地的三甲医院,邀请个儿童口腔专科的医生来扎这个针。只要保证不出血的话,老人家就能保住一条命。” “好好好!您慢点说,我现在就记下来……” 王家儿子拿着小本本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简直是千恩万谢。 关上了门,楚瑟才察觉到……背后投来两道崇拜的目光,一道郦伯母的,一道薄瑾亭的。 “小瑟,你太了不起了!”郦伯母拉着她手,简直是看着亲闺女的眼神:“天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神人啊,居然能教出这么有才华的女儿!” 52.052 成人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利用肺部残留气体,形成气流冲出异物的急救方法。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师,用你的手臂围住他的腰腹部, 就是这个位置, 对, 双手握拳, 拳心向内!” “老师,现在开始按压李建阳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 力气越大越好!”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 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 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 救护车来了,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 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陆老师、薄主任, 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 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 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 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嗯?” “以,以前我总是骂你……这,这次你还救了我。”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的这个恩,你自己算算看有多大。要么答应我做一件事,要么,就是给我五万块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自己看着办。” 李建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当场就愣住了。可楚瑟了解这个前同桌,虽然李建阳脏话连篇,但是为人十分讲“江湖义气”,和外头的那些“黑.社.会”都称兄道弟的。所以上辈子的时候,李建阳混成了十中的校园杠把子。 她不需要一个小屁孩的忏悔,那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只需要来点实际点的报酬,钱也好,还是一句应诺也好。 最后李建阳选择了前者:“你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你先休息着,回到学校以后再说。” 李建阳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楚瑟肥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不过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罢了。 ***** 放学时分,楚闲林收到了十中校长的电话,说楚瑟校救了同学,感谢他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楚闲林还再三确认了下:“是楚瑟救了人?!” “是,就是高一三班的楚瑟,要不是您的女儿出手相助,那孩子就危险了!” 等楚瑟回到了家,楚闲林和张淑琴一起问了她这件事。楚瑟不想多说,就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倒是张淑琴笑了笑:“这种急救措施,我上班那会儿经常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小瑟学了过去,还救了同学,真是不简单呐!” 看看,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抢了过去,张淑琴真是厉害。 楚闲林也以为她是跟张淑琴学的急救法,于是道:“看看,这就是言传身教。小瑟,你要跟你张阿姨多学学,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在他眼里心里,女儿还是个笨蛋,只不过遇到一个好继母而已。 吃完了饭,张淑琴洗着碗,楚瑟帮忙擦干净筷子。 张淑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小瑟,你最近是不是减肥了?” “是,我每天都在操场上跑二十圈,既锻炼身体,也调节了心情。”楚瑟头也不抬一下。 张淑琴明白了,她就说怎么最近楚瑟变瘦了,这死丫头居然开始减肥了!于是低头俯视着她,在楚闲林看不见的角落,她才会厌恶地瞪着这个继女,冷冷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吗?学习的压力这么大?” “学习的压力不大。”楚瑟把筷子放进了碗橱里,却勾起一抹冷笑:“但是想着怎么减肥,怎么锻炼瘦下来,压力还是蛮大的。所以除了跑步之外,我还做了点其他的锻炼,再适当地控制了下饮食,体重就慢慢瘦了下来。” 张淑琴越发不高兴了,她恨不得看到楚瑟胖成猪,却没料到楚瑟成熟的这么快。但面上还是挂着慈母的笑容:“有机会跟小蕾讲讲,她最近长得太胖了,还不知道少吃点。” “哦,我知道了。” 楚瑟洗干净了筷子,就离开了客厅。 临走前,她注意到张淑琴拿起她刚才吃的米饭,轻轻嗅了一下。 *** 隔日周末,楚瑟迫不及待去了杨叔叔家。 蒋阿姨准备好了午饭,招呼着她和明佑一起吃饭,却绝口不提饭菜化验的事情。 还是杨明佑挑起了话题:“爸,妈,你们前几天拿去化验的食物结果怎么样了?” 杨叔叔的语气很温和:“食物是没有问题的……小瑟,你这个激素水平不正常会不会是其他方面导致的?” 楚瑟叹息了一声,察言观色,杨家人可能不信任自己了。于是道:“也许吧,最近我调整了饮食,再过几天我去医院查下……” 杨叔叔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才对嘛,你还小,饮食方面是该注意下的……” 和大人谈完了事,杨明佑就带她出去玩了。但楚瑟心情不好,没心思坐什么三轮车,就提出来想看看他家的藏书,于是杨明佑把她带到了书房。 杨明佑看她挑了一本英文教材,也是吃了一惊:“你看的懂这个吗?!” “嗯,《High-Yield GrossAnatomy》系统解刨学第四版,是美国职业医师执照考试必看的书目。”她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你居然看得懂?!”杨明佑几乎是震惊了。 楚瑟笑了笑,她还没来及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原来蒋阿姨他们提前回来了,楚瑟听到了“缪林懿”三个字,阻止了杨明佑出声。 ——蒋婉玲和杨正茂趁着孩子们不在,正在谈论着大人们之间的事情。 蒋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责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楚闲林走得太近!你这是做什么,看人家楚闲林有几个钱,你就得巴巴贴上去,给人家当什么法律顾问?!” 杨正茂不知道两个小孩在楼上,还安慰着老婆:“我这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你看,明佑后年就要出国了,在美国读医学院不要花钱?现在,楚闲林让我当他的法律顾问,每年能从他的公司收取二十万的顾问费用,这也是一笔积蓄嘛!” “给谁当,也不能给楚闲林这种人渣当顾问!”蒋婉玲没好气道。 要不是刚才丈夫坦白,她还不知楚闲林早就和丈夫谈好了砝码,由他担任楚家的法律顾问。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杨正茂不明白了:“缪林懿不是奉子成婚嫁入豪门吗?楚闲林怎么就人渣了?” 蒋婉玲说到这段往事,语气也激动起来,简直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你不知道,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楚闲林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病人。林懿师姐给楚闲林开了一刀,楚闲林就看上了她。后来,林懿师姐被纠缠的没办法了,就答应和楚闲林一起吃晚餐,打算和楚闲林摊牌拒绝他的……” 杨正茂一愣:“那怎么会……” “楚闲林这个混账,居然把师姐给灌醉了!师姐和他……完全是被强迫的!后来师姐怀孕了,为了这个孩子着想,才答应嫁给楚闲林的!没想到……楚闲林这个畜生!” 门外,楚瑟呆呆地站着。继续听杨叔叔问:“那林懿为什么不报警?!” “楚闲林的人脉关系很硬,师姐也向院方诉说过委屈的,但是没用,楚闲林派人把事情压了下来,师姐最后也是走投无路了。” 剩下来的话,楚瑟就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乱乱的,耳边像是回声挥散不去,一直重复着蒋婉玲的话: “缪林懿她是被强迫的!” 缪林懿,就是她一眼都没见过的亲生母亲。 曾经有位美国医生,他在从医生涯中,见过了无数个被异物窒息造成呼吸道梗阻致死的病例。他发现,医生往往会拍打病人背部,或将手指伸进口腔咽喉去取的办法排除异物,结果却是使得异物更深入呼吸道,酿成一桩桩悲剧。 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利用肺部残留气体,形成气流冲出异物的急救方法。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师,用你的手臂围住他的腰腹部,就是这个位置,对,双手握拳,拳心向内!” “老师,现在开始按压李建阳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力气越大越好!”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陆老师、薄主任,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53.053 惬意 此为防盗章,30%的比例, 12小时 楚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就在这么个晴朗的夏天。 树冠斑驳的阴影洒在肩头,校门前的树变小了许多, 多年前创卫拆掉的美食街就在对面。 楚瑟脑子乱乱的,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 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脖子上的赘肉很多, 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 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自己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 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 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 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 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 楚瑟开始翻箱倒柜, 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 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楚瑟转身上了二楼,两边宽阔的走廊分别是通往弟妹和父母的房间,至于去阁楼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横架在阁楼和走廊之间的木梯。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木梯子。 ——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是大大方方走进房间,只有她爬着进房间,佝偻着腰,窝进这个小阁楼里。 她不得不匍匐才可以苟活。 **** 楚瑟很确定:张淑琴肯定在她的饮食中动过了手脚。 因为只有张淑琴如此恨她。 ——她的亲生母亲名叫缪林懿,复旦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转入本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临床医师,实习期间,因为一场小小的阑尾手术认识了楚闲林。 楚闲林是本地房地产大佬,追求母亲的过程很是热烈。期间母亲不小心怀孕了,不得不嫁给楚闲林,可是生产的时候,发生了血崩病危,张淑琴就是参与抢救母亲的小护士之一。后来,母亲尸骨未寒,张淑琴就和她的父亲楚闲林勾搭上了。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亲曾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很危险,是你张阿姨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的,你要把张阿姨当你的亲生母亲看待!”她还真把这小护士当回事了,小的时候一直跟在张淑琴的背后喊:“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才看了出来:张淑琴根本没把她当个女儿看待,张淑琴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儿女。至于她这个前妻的女儿,完全是当做个畜生一般地憎恨。并且运用药物手段毁了她的容貌和身材,间接让她嫁不出去了。 不得不说,张淑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张淑琴就整了个护士长当当,辞职当阔太以后,她又把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是无微不至。于是妹妹楚蕾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学五年级就有无数人追求了,楚畅也是个健康的捣蛋鬼。 只有她,因为“基因不好”一直在发胖,变丑,而父亲根本不管不问,认为这是由她自己贪吃造成的! 摊开作业本,楚瑟写上几个大字:“去他妈的一家人!” 对,这屋子里的是一家人,只有她是个突兀的存在!后母甚至恨不得让她下地狱!这是她的家么?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往后的时间里,这场噩梦甚至困顿了她的整个人生,不得解脱! 现在,她需要什么呢?下去质问张淑琴你有没有给我下毒?!那不行的,这女人当过护士,懂不少药学知识,只怕直接抓是抓不住把柄的。 那么分析一下:张淑琴如果下了糖皮质激素,会在什么地方下?菜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全家人都吃的,汤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饭了。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七点。楚瑟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去好好吃饭——上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最终造成了精神性暴食症,并且付出了生命为代价。重生这一世,她得好好吃饭,让自己成为个健康的人,如此才能有正常的人生。 问题是:如何获得健康的饭菜?! 没等张淑琴来叫她,楚瑟自己来到了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个人的饭菜。 家里人的地位,也就如同这碗筷的摆放一般:父亲是老大首位,张淑琴坐在爸爸的左边,弟弟楚畅坐在爸爸的右边,妹妹楚蕾靠在张淑琴的身边。只有她的一副碗筷和那“一家人”隔了一个座位,摆在一张桌子的最末尾那个。 楚瑟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今天的晚饭来点不一样的——先找来两个空碗,将妹妹弟弟的饭倒在一起,然后将自己碗里面的饭替换给弟弟妹妹。完事了,再把多余的饭装进了塑料袋,当做以后化验的样品。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没察觉异样,还让她“多吃点。” 楚瑟细嚼慢咽起来,不似平时吃的那么快,倒是很温文淑雅的样子。 ——因为她全神贯注欣赏着楚畅和楚蕾吃饭的样子: ——你们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饭,好吃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楚蕾和楚畅吃得很快,吃完了还嫌不够还要装饭,张淑琴就不许他们吃了。美其名曰:“你们还小,真的不能吃这么多饭!” 说完了,又笑着看了她一眼:“囡囡上了高中了,正是考试用功的时候,还要再装一碗饭么?” “哦,我吃饱了,今晚就这么多。” 张淑琴奇了怪了,这丫头今天居然没主动加饭,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真的不吃了吗?晚上不吃饱的话半夜会饿的哦。” 楚瑟嘟着小嘴:“我真的不吃了,我再吃的话,岂不是比爸爸都要胖了?” 楚闲林瞥了妻子一眼:“小孩子说不吃了就不要给她装了嘛!看看她都多胖了!” 张淑琴笑道:“我这是关心囡囡,我们家囡囡上了高中,营养可不能跟不上,你说是不是?” 楚瑟“嗯”了一声。 楚闲林很满意妻子的贤惠,于是道:“淑琴,蕾蕾,畅畅,这周末我有空,带你们三个去花鸟市场看看怎么样?” 楚畅欢呼起来:“奥耶!nice!”楚蕾更是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牛皮靴踮起,亲了亲父亲,小嘴甜甜地道:“爸爸我爱你!” 楚闲林满含爱意地看着儿女和妻子。 楚瑟默默扒饭,她似乎连出声打扰这一家人,都是一种罪恶。 过了一个月,学校组织了一场摸底考试。 自从她上高中以后,楚闲林也没怎么管过她的成绩。陆老师给家长们建了个班级群,楚闲林怕女儿的成绩太丢自己的脸,也没加进去。 结果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楚瑟的成绩全校第二,楚闲林愣是不知道。 至于全校第一,就是薄瑾亭小同学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例外,她的语文和英语很好。英语好是因为留过学,语文好,则是因为精通抽丝剥茧、理清事实、归纳演绎的阅读技巧。 至于薄瑾亭,他最近上课在刷吉米多维奇的《稳定性的数学理论》。 试卷还没改完,老师们就把薄瑾亭给叫了去。耽误了整整一节课薄瑾亭才回来。 楚瑟凑近了点,小声问道:“你刚才去办公室做什么了?” 薄瑾亭大言不惭:“老师没看懂我的题目解法,让我解释为什么那么做。” “什么题目解法?” “就是那道圆锥体求阴影的题目,我用了二重积分。” 楚瑟无语,二重积分是大学高数的内容,薄瑾亭做个小题目,居然用那么高深莫测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了,你重生以后……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前你跟我说过,你是本地人,在第十中学上的高中,我就拜托了教育局的亲戚查了查。” “不容易啊,你家教育局都有亲戚?” “其他部门也有一些关系。”顿了顿,薄瑾亭语重心长道:“楚瑟,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告诉我。我想尽我所能帮你。” 可是楚瑟再一次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她矫情,而是因为薄瑾亭有个绯闻女友。 那天,房门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被推开的,她按照惯例过来查房,看见一个女人被薄瑾亭抱在了怀里。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而摇曳于地的白色帷幕又使得气氛多了一丝丝暧昧。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54.054 怀孕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就是啊,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帅哥。” “哪里, 你不知道高一三班的那个薄瑾亭, 他也很好看……” 杨明佑仿佛有魔力一样,女孩们自动以帅哥为圆心,开始向他靠拢, 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厚脸皮, 上去搭讪一下。 直到帅哥自己主动喊了:“楚瑟!” 楚瑟背着书包,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明佑,赶巧了,她正准备把今天测试的饭菜送过去呢!杨明佑就亲自来了, 省了两块钱路费。 于是她把方便袋交给了他,杨明佑也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顿了顿,楚瑟看他欲言又止, 于是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吧,我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给你, 你就在十中附近租个房子, 也好过被你继母虐待!” 杨明佑也是鼓起勇气,才赶到这里说这些话的。虽然他的父母还不相信楚瑟, 可是他也觉得, 楚瑟的继母对她不怀好意。 但楚瑟摇了摇头:“我感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不会搬出来。” 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当然可以离开,但这样对于报仇毫无作用。之所以忍张淑琴、忍楚闲林,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她知道——黑夜就在那里,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只有打破了黑暗,噩梦才会结束。 杨明佑不可能明白她的,她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但是第二天,“楚瑟在门口私会省中校草”的故事,就在三班流传了开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以班长周亦雯为首的一干女生都对楚瑟冷嘲热讽的。归根到底,她们很嫉妒楚瑟的男人缘。谁都看得出来校草薄瑾亭对她很不一样的,结果省中的校草,也特地跑到十中来看她 。很多女生都想知道:楚瑟凭什么?! 尤其是班花王雪诗,她逮着周亦雯视为知己,常常在楚瑟的旁故意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楚瑟听见。 大多数是评判容貌的: “那个肥婆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还出去吓人。” 但楚瑟不想理会她们。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也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越是听着人家批判她的容貌体型,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了,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瘦下来。 然后放飞自我,闪瞎这些看低自己的人的狗眼。 但其余人的议论也就罢了,薄瑾亭也跟着凑热闹。 这天上生物课,老师讲解着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底下的学生一片吵闹哄笑。好像看个果图,谁就不纯洁了一样。 楚瑟正画着人体构造图,薄瑾亭凑了过来:“楚医生,你喜欢大叔还是正太?” 她不假思索:“大叔。”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这里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和你根本聊不来的。”顿了顿,薄瑾亭意味深长道:“而我34岁了,是符合你要求的大叔。” 楚瑟无语凝噎,这薄瑾亭是逮着机会,就想泡她是么!那好,她也拿出外科老污龟的精神来,震一震这股早恋的歪风邪气: 于是诡异一笑:“薄先生,青少年的生长期间,容易baopi过长,如果你强行觉得自己发育很完全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做个baopi切割手术。” 哼哼……再泡我就让你变太监! 结果薄瑾亭却若有所思:“你上辈子给我做过吗?” “……” 楚瑟瞬间飞红了脸颊。 *** 隔日上完早操,楚瑟不想理会薄瑾亭了,昨儿的笑话太污了点,也让她勾起了某些回忆,更是觉得沉默是金。 那啥过长手术,只是外科中的一个常规性手术。她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做过不少例,都没当一回事。但是升职为副主任以后,只做过一例。没办法,因为那是她的头号病人,必须自己悠着点给他解决身体问题。 结果他他他……追自己! 薄瑾亭也感觉到了她的冷落,不过他有办法对付她: “楚瑟,你不是很爱喝我妈煮的汤吗?想不想去见见她?” 一句话,成功让楚瑟破了功:“想!”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住院期间,伯母每天都熬骨头汤喂儿子。同时为了表达感谢,伯母也会给她准备一份骨头汤。那汤香味四溢,回味无穷。 而她是个大吃货…… 想了想,楚瑟加了一句:“下个星期吧,这周我要去见蒋阿姨。” 薄瑾亭问道:“蒋阿姨是什么人?” 楚瑟漫不经心道:“是我妈生前的好朋友,她也是个医生,我找她帮我办……”话语戛然而止,她差点多说了点什么。只是讪讪然接着道:“其实就是家里的那点破事,我想弄个明白。” “如果是家务事,那我也可以帮你。” 可楚瑟反驳了他的好意: “你太小,帮不上什么忙的。再说了,医学方面的东西你不懂。” 薄瑾亭冷笑了一声,他说:“我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吗?” “这和你可靠不可靠没关系,术业有专攻,医学方面的鉴定,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自然猜了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的家人对你下了药?” 楚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差点忘了薄瑾亭的脑子逻辑思维多么清晰,自然能举一反三。 “我可没有被害妄想症……”她赶紧解释道。 薄瑾亭的眼神更不好了:“那你就是有证据证明:你的家人对你下药了?” “……”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薄瑾亭记住的。 但她的沉默,却换来了薄瑾亭更严肃的表达:“楚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尽快搬出来,别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有点头疼,手指扣了扣桌面:“我也想赶紧走啊,可是张淑琴再过两年,就要带着儿女出国去了,我不想让她逍遥法外……”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楚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目光往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了操场中央,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多年来坐急诊养成的素质,第一反应“出事了!”第二反应,就是直接冲向了操场。 看清楚地上那人,她大呼倒霉,怎么这么巧居然是李建阳出了事! 原来,刚才以李建阳为首的几个小男生偷偷跑去小卖部买饮料喝解渴。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不知道李建阳脑子怎么想的,拉开的易拉罐拉环落在了饮料里。他没在意,一口喝了下去,直接把拉环喝了下去。 班长周亦雯甚至吓得哭了起来:“快打119!他好像不行了!” 楚瑟吐槽了一句:“急救电话是120。” 周亦雯愣了愣:“对!120!快打120急救电话!” 说话间,李建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抽搐一下,“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四周的学生纷纷尖叫起来,几个老师不得不喝令学生离开操场,但是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李建阳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呕血,场面真的控制不住了。 体育老师这时候蹲了下来,想搀扶李建阳进教室,但楚瑟拦在了老师的面前: “王老师,你先别移动他。” “小孩子懂什么!让开!” “薄瑾亭,你过来!” 楚瑟丝毫不退缩,因为她瞧见李建阳的脸色发紫,口里的气只出不进,这分明是窒息的征兆。王老师这时候再拖动他,毫无疑问,会快速消耗掉他肺部仅存的空气。一旦窒息发生,能否撑到救护车过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在薄瑾亭就在她身后,闻言就走了过来:“王老师,你把李建阳放下来。” 王老师这才放下了李建阳,这还是看在薄瑾亭是主任侄子的面子上; 楚瑟蹲了下来,想查看一下李建阳的情况,但是李建阳一直在乱动,她只能一声令下:“帮我按住他!” “我来。”帮忙的人还是薄瑾亭。 其余的学生和老师,都像是一个个旁观者似的傻站着。 地上的李建阳不断地挣扎,他已经因为恐慌而失去了理智。但薄瑾亭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压住不能动弹,楚瑟趁机扳开了李建阳的嘴,又对王老师道:“老师,把你手机的照明灯打开,我要看看他的咽喉部分!” 对王老师也已经吓傻了,但楚瑟这一声底气十足,他居然信服了这小女孩。 于是借着灯光,楚瑟终于看清楚了喉咙内的情况,她严肃道:“易拉罐卡在气管里面,划破了管壁。他的喉头水肿严重,声门已经闭合了,这个状态下,人是无法自主呼吸的。不超过五分钟,他就会窒息。” “那你说,该怎么办?”薄瑾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在这种关头,只有他完全信任她。 楚瑟不假思索道:“等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又看了一眼高大的体育老师,道:“王老师,你帮我一下,从后面抱住他的腹部。” 她用的这一招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自己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55.055 养你 接机的时候, 楚瑟混在嘈杂的人群里, 呼吸着混和汗味和早餐味的二氧化碳, 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圣诞节, 12月25日, 波士顿机场的人很多。人们都拥挤在航站楼通道出口处的金属栏杆后, 举着牌子和IPAD翘首企盼。 一架从中国来的飞机到了, 人群立即潮水般的往前涌动。楚瑟冷不防的,只觉得背后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身子情不自禁往前倒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转过了身去。背部撞向了栏杆, 但是肚子完好无损。 还未松一口气, 她就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两个字:“楚瑟!”继而接了一句:“滚开!” 这时候,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她护在了怀里。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跟我走。” 她跟着他走出了航站楼,一到了空地, 就甩开了薄瑾亭的手, 眼泪也忍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我怀孕了, 现在怎么办?都是你不好!” 她举起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口,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薄瑾亭闷哼一声, 没有说话。他今天满心欢喜地来找她, 却没想到楚瑟的反应这么大。听着她的哭泣,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负罪的感觉, 然而,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药是没地方买的。无论说什么, 他都不允许她去堕胎。 他只能这么告诉她:“别哭了,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我不相信你能要得了这个孩子!”楚瑟抹了一把眼泪,现在薄瑾亭人在面前了,她也干脆把话说开了:“你爷爷把你选为继承人,有商业联姻的因素在里面。如果我们要了这个孩子,你就不是薄家继承人了,这样不是毁了你的人生吗?!” 薄家的继承人不可能和一个父亲坐牢的女大学生在一起的。 尽管她上了哈佛,但和薄家的地位还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她是未婚先孕,本质上,这个孩子连进薄家的资格都没有,老爷子肯允许孙子娶这样的女人才怪! 再说了,失去了家族这个后盾,薄瑾亭怎么办?!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大少爷的基础上。从小接受的是家族为先的理念,万一薄家放弃了他,薄瑾亭就等于一无所有! 面对她的拷问,这回换成是薄瑾亭沉默了。 沉默,持续了一支香烟的时间,他沉声道:“你先别着急,我会想出办法安置好你和孩子的。给我一点时间。” 楚瑟冷冷道:“……瞒着你的家族,悄悄生下这个孩子是吗?那么他算什么呢?”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算是你薄瑾亭的私生子吗?!” 薄瑾亭把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楚瑟,他是我正正经经的孩子,不会是什么私生子!”顿了顿,他沉声道:“难道你眼中的我,只有这么点能耐吗?” 楚瑟摇了摇头,她明白的:“你的能耐再大,那也是建立在薄家的基础上的。如果失去了薄家,你也就失去了根基。” 薄瑾亭无奈道:“谁跟你说,我的人生需要靠家族来撑腰的?” “那你为什么要都弄掉你的弟弟,坐上继承人的位置?”这可不是他一直在干的事情嘛! 没想到薄瑾亭的解释却是:“他们毁了我一次,这笔账,我总是要算的。拿走继承人位置,不过是我报复的手段之一罢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楚瑟,就算离开了薄家,我还是我。总之,我不会让你和宝宝受一点苦的。” “……” 楚瑟这才冷静了下来。 她差点都忘了,上辈子,就算薄瑾亭不是薄家继承人,他也是个股市神话。 当时,二十八岁的薄瑾亭,虽然被弟弟薄瑾礼排挤在了家族之外,可他也拥有巨额财富,通天的人脉——而这一切,都和薄家无关。 所以说,他根本不需要依靠家族是吗? “你……”她还是犹豫了会儿:“当你为了这个孩子失去家族的时候,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 男人的一双胳膊,把她围绕在了中间,他弯着腰,眼睛太阳似的明亮—— “一直以来,我都想有个家。现在你有了孩子,对我来说,才算是美梦成真了。” “那么你爷爷奶奶他们怎么办?他们会承认这个曾孙吗?还有……我还是个学生,我害怕无力抚养这个孩子。” “老头子他管不着我。”薄瑾亭倒是不在乎道:“至于你上学不方便,那这样好了——我给你租个单人别墅,请几个保姆照顾你的起居生活。”顿了顿,他又道:“不,要不这样吧,我退学,亲自过来照顾你和小宝宝好了。” 楚瑟都惊呆了:“你说什么?你……不考大学了吗?” “上大学不一定得上完高中,我自己申请参加考试也一样的。再说了,你是初次怀孕,我不看着你好好的,总是会整天提心吊胆。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来陪你安胎。” “……” 楚瑟算是听明白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这个孩子了。 哪怕和家族摊牌,哪怕不上大学。他都要履行作为父亲的职责。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嗬。 想着想着,她又哭了。这次是扑进了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怀疑,都用眼泪洗去似的。 “现在想哭就哭个够吧。”薄瑾亭安慰道:“等做了母亲以后,有你笑的。” “噗嗤——”又弄得她破涕为笑:“笨蛋,生孩子有什么好笑的?!” *** 之后,薄瑾亭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哈佛附近找了一栋别墅。租价是20万美金一年,带地暖和小花园。他毫不犹豫地付了款。 “干嘛租这么大的房子?!”楚瑟无语了:“我一个人用不了五个房间的。” “一楼的三间卧室,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我再雇佣两个保姆过来,刚好五个人。”薄瑾亭倒是考虑的十分清楚。 “……”拉都拉不住他。 租好了房子以后,接下来的“养胎计划”,就要一样样付之实践了——他联系了侄子,让薄一博家介绍了两个值得信赖的菲佣来了美国,专门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等到仆人到位以后,楚瑟就要搬进去了——说老实话,搬出哈佛的宿舍,她是很不舍的。告诉珍妮、卢安达她们自己怀孕的时候,两个好友半天都合不拢嘴。 “真的不敢相信,上帝啊,你真的有了身孕?!” “天呐,凯特,你和你男朋友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效率是挺高的。” 该死的,这岂止是高效率啊,这简直是一发击中…… 到了搬家那天,楚瑟刚刚收拾好包裹,就接到了薄瑾亭的电话:“我马上去你宿舍找你,东西我请人来搬运,你不要动……” “没事的,我能搬……” “不许搬,听到了没有?”孩子他爹霸气发话了:“孕妇就该听丈夫的话!” “哦……” 不一会儿,薄瑾亭就带着几个搬运工来了。然后……刚才还跟她打趣的卢安达和珍妮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薄瑾亭。直到楚瑟介绍:“他就是我男朋友。”的时候,两个姑娘才如梦初醒。 珍妮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真的十八岁?!” “昂,比我大五个月。” 薄瑾亭不失时机地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是楚瑟的丈夫,这几个月多谢你们照顾我的妻子了。” 珍妮和卢安达眼睛都看直了,面前这个中国男人个头有185,五官俊美的无懈可击,就算是和素来以深邃面孔著名的欧美人相比较,他的轮廓都是够卓而不群的。 更兼谦谦君子,气质儒雅,一看就是长期养尊处优熏陶出来的大家风范。 而且…… 他说什么?!楚瑟的丈夫?! 楚瑟也呆了:“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呐,你干嘛说是我丈夫。” “我说是就是。”薄瑾亭眉峰一挑:“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临走前,楚瑟就和珍妮她们道了个别。珍妮一脸羡慕道:“你的运气真好,丈夫居然这么帅,这么贴心!我的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楚瑟呵呵,薄瑾亭的好是没的说,然而:“他让我十八岁就为他生孩子……忒不人道了。” “如果我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别说十八岁,我愿意十六岁就为他生孩子。”卢安达的家族中崇尚多生孩子:“我的父母就是十六岁生下了我的。” “……” 好吧,他们简直和国际接轨…… 搬出宿舍的第一天,薄瑾亭一直忙碌着给两个菲佣训话。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教两个保姆怎么照顾产妇,吃的喝的住的都要唠叨一番,简直是无微不至。听得两个老妈子都在窃笑:这大少爷真有意思的,比她们月嫂还婆婆妈妈。 晚上,薄瑾亭小心翼翼地搂着楚瑟睡觉。经过了这两天的缓和,楚瑟才从怀孕的抑郁中走出来。原本打算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薄瑾亭在她耳边,一直蚊子一样哼哼要男孩还是女孩好。 楚瑟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他还是个受.精卵,你管那么多干嘛?!” “第一胎还是要个男孩比较好。”薄瑾亭还在畅想着她的肚子:“男孩子比较耐养,等有了经验,我们再养个女儿也不迟。” “喂喂,我又不是猪,说下崽就下崽的。” “其实我更喜欢女孩。”薄瑾亭还在喋喋不休,他对这个话题着了魔:“女孩像你,肯定乖巧可爱。不过我就担心,将来她太可爱了,太多男孩会来抢。” “……你想得太多了。” “要不然,我们先要个女孩,再要个男孩?” “……你够了啊,我说了……他现在还是个受、精、卵!” “快了,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 某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当爸爸了。 第二天,元旦假期结束了。楚瑟终于安顿了下来。薄瑾亭给她安排的房子很好,老妈子们也很利索。一大早就有煮好的海鲜粥和包子吃,这对于吃了三个月汉堡包的某人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干完了一碗。 吃完了早饭,她听到老妈子们跑去跟薄瑾亭汇报了:“夫人的胃口很好,将来一定会生出个大胖小子的。” “好,继续喂饱她。” “……” 搞得像是要喂猪似的。 安排好了这边的一切,薄瑾亭就要回国了。他说将国内的事情安顿好以后,就会搬到美国来住,中间大约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楚瑟也不想催他,光是他爷爷那一关,就够他辛苦的了。 只是临分别前,她看到了厕所里的烟头——薄瑾亭向来不碰香烟的,唯一一次,她看到他抽烟,是上辈子最后的手术前。虽然几个护士劝阻他不能抽烟,可那时候重病垂危的薄瑾亭还是抽了。他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想没有遗憾地上手术台。” ——他在苦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认真思索着怎么样破除眼下的局面。 所以,她决定不要再让他担心了。 一直送他送到了安检口,就是分别了。薄瑾亭的拥抱来得很小心,双臂避开了她的肚子,然后,吻上了她的额头。 “……楚瑟,我先走了。顶多两个月以后,我就会来美国陪你。” “好。”她为他仔仔细细翻好了衬衫袖口,然后抬起了头,紧紧凝视着他:“如果家族那边不顺利的话……你也别跟你爷爷硬碰硬。薄家容不下你,那你就到我身边来,我和孩子就是你的家。以后等我毕业了,就赚钱养你和孩子。” 男人莞尔:“当我是小白脸吗?” “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你和孩子都过上米虫的日子。”某人也是野心勃勃。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薄瑾亭顿时精神了不少,然后与她挥手作别,登上了登机口。 56.056 感动 1月6日, 薄瑾亭刚刚回国,就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这次, 薄老爷子叫孙子来, 也不是问他出国干什么去了, 只是埋怨一件小事:“小亭, 你今年是不是忘了爷爷的生日?” 去年七十大寿, 薄瑾亭用一副字赢得了满场喝彩,也让老爷子赚足了面子。薄瑞荣一直盼着今年过生日, 孙儿还有什么精彩的礼物。没想到元旦当天, 孙子居然跑去了美国。而且生日的事情也只字不提, 这让薄瑞荣十分不舒服。 薄瑾亭则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他还真是忘了这件事, 毕竟楚瑟怀孕的事情,实在是太操心了。 于是道:“爷爷, 很抱歉错过了您的生日。这次我去美国探望了一下石沛石教授。跟他讲述了一下奶奶的心脏病情况,所以回来的晚了。” “哦, 你去见了石沛?他怎么说的?!”薄瑞荣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妻子季如心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早在去年的时候, 就有国内的专家建议要做搭桥手术了。但是他害怕妻子承受不起搭桥的风险,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这件事, 几乎成了他的心病。没想到薄瑾亭也一直挂念着。 “石教授的建议, 奶奶的年龄大了, 如果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的话, 最好选择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开刀……”薄瑾亭将之前楚瑟的分析说了一遍, 末了道:“石教授认识一位心脏搭桥手术专家, 他愿意为奶奶开刀。” “什么专家?有把握吗?” “是来自德国的约翰教授,他是心脏搭桥手术的世界第一人。石教授跟我说了,由他来主刀,手术的成功率接近100%。” 薄瑞荣顿时喜出望外,之前的抱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紧接着,薄瑾亭打了几个电话,就让薄瑞荣和石沛接了线,两名长者相谈甚欢。挂了电话,薄老爷子难得微笑道:“小亭,这次真是辛苦你了,难得你这么有孝心,一直惦记着你奶奶的病情。连你父亲,都没有你这么孝顺……” ——的确,自从儿子跟着媳妇去了北京之后,就和他们二老越来越疏远了…… 薄瑾亭恰到好处地接了话:“说起来,我也算是奶奶和母亲一起带大的。我不孝顺奶奶,还能孝顺谁?” “好,好,好,”薄瑞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道:“今天中午,你就留下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薄瑾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难得有机会和奶奶同桌,于是不断地给奶奶夹菜,逗得老奶奶眉开眼笑。 “老头子,你看,我们小亭多乖巧。”薄奶奶还是偏心他的:“等小亭长大了,你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可以享小亭的福啦。” “是啊,小亭是个好孩子。”薄瑞荣在妻子面前,也露出了难得风趣的一面:“猜一猜,他今天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消息?” “和你有关的,小亭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 “和我有关的?”薄奶奶纳闷了:“难道是,你和薛家的侄女成事了吗?” “不是的。”薄瑾亭露出一丝苦笑,薛萱是薛家人,尤其得两个老人的青睐。当初,连奶奶也劝自己和薛萱交往。可是他的眼中楚瑟第一,哪里放得下其他人?于是道:“我和薛萱谈不来的,奶奶,这门亲事您别再提了,好吗?” “那闺女不是蛮好的?”薄奶奶也想不通,于是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奶奶给你找去。” “我喜欢……”他差一点就说出,我喜欢楚瑟那样的,但是老爷子打断了话:“嗨,小亭还小,他现在不喜欢薛家的丫头,将来懂事了,会改变想法的。”又道:“咱们先不提那件事,小亭,你给你奶奶说说手术的事。” “什么手术?” “是心脏搭桥手术。”于是薄瑾亭详细地说了这件事。薄奶奶立即感动得泪流满面,跟着薄瑞荣也颤声道:“你看,我们的小亭多懂事……” 吃完了饭,薄瑞荣又单独约见了薄瑾亭。作为对孙儿懂事的奖赏,薄瑞荣决定将上海的两套别墅,也过继到薄瑾亭的名下。 但薄瑾亭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事实上,这顿饭他吃的很不开心。 回到了家,他就打了一通电话给楚瑟,表示感谢——楚瑟一直惦记着他奶奶的心脏病,搭上石沛这根线以后,是她主动联系了约翰教授的。而约翰教授看在石教授的面子上,也答应接手这么一个老年病号。 要不是楚瑟的帮忙,今天,他也没办法和石沛配合的那么默契。 “你不用感谢我,我说过了会帮你奶奶的,就一定会做到。”楚瑟顿了顿,小声问道:“你爷爷那边……你说了吗?“ “还没有。”薄瑾亭很是抱歉道:“今天的时机不对,我没法说出来。” 她也不抱怨,只是问道:“是不是……跟你爷爷坦诚的压力太大了?” “你别多想了,我会处理好的。”薄瑾亭温柔地说道:“我会让所有人都承认:你是我的妻子。” “嗯,我相信你。” 说完,他们就互相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 但是这天晚上,楚瑟做了一个梦。 梦境的开头是富丽堂皇的薄家,但是客厅里的气氛很诡异:薄瑾亭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薄老爷子手下的拐杖在颤抖。而她像是一缕幽魂似的,只能静静围观着一切。 薄老爷子气得全身发抖:“小亭,你刚才说什么?!谁怀孕了?!” “我的女朋友怀了我的孩子。”顿了顿,薄瑾亭也显示出自己的态度来:“爷爷,我知道这个消息,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我的心意已决,无论如何,我都会要这个孩子的。如果您有什么意见的话,不妨现在就告诉我。” “你!”薄瑞荣拍案而起:“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她是什么人?!”薄老爷子的脸要多黑就有多黑。他甚至认定了,肯定是哪个恬不知耻的小女孩,勾引了自家的孙子。 可是薄瑾亭不紧不慢地告诉了爷爷:“她是我爱的女孩,她有了我的孩子。”又坦诚地道:“爷爷,如果您不允许我和她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就离开家族,这个薄家继承人的位置,我也退还给您。” “……你,你说什么?不做继承人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不是胡话。爷爷,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薄瑾亭就站了起来,薄老爷子大喝一声:“站住!你把话说清楚,那个女孩究竟给你施了什么妖法,把你迷得连爷爷奶奶都不认了?!” “她是……”薄瑾亭欲言又止。 “不,不是我!”楚瑟忽然梦魔惊醒,已是满身大汗。 嗓子里冒着干涸的沙哑,周围静悄悄的,时针还没有指向五点。 她紧闭了眼眸, 双手慢慢合拢, 手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其实,刚才那个噩梦,心里面早就料想到了吧?她现在正在逼着薄瑾亭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忐忑不安。 因为清楚,所以才会知道他的难处,是吧…… 第二天上学,继续心不在焉的,珍妮说她瘦了不少,卢安达说她憔悴了,楚瑟笑了笑,这大概就是古人所云的“衣带渐宽终不悔”吧! 她并不后悔爱上薄瑾亭,也不后悔要了这个孩子。 可是她真的要逼着十八岁的少年,在孩子、爱情、家族、亲情之间抉择吗? 她忽然想起一段话来—— 世界上没有任何欢乐不伴随忧虑,没有任何和平不连着纠纷,没有任何爱情不埋下猜疑,没有任何安宁不隐伏恐惧,没有任何满足不带有缺陷,没有任何荣誉不留下耻辱。 所以,没有任何的幸福,不带有缺憾是吗? 晚上回到了别墅,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餐,她吃了一口营养粥,又有了那种反胃的感觉。但是她没有让自己吐出来,而是坚强地咽了下去——为了孩子,她可以选择做一个坚强的母亲。所以,为了爱人,她可以选择做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到了七点,一如既往的通话时间。 她还没有问薄瑾亭话呢,男人就自己招了:“今天我跟爷爷说了,我不喜欢薛萱,我也不希望他们再给我介绍什么女孩。我想自己选择婚姻和爱情。” “哦,那你爷爷怎么说的?” “他说我还小,不懂事,以后长大了会明白的。” “其实你爷爷说的有道理。”楚瑟很冷静道:“你才十八岁,是有点小了。” “楚瑟,加上上辈子,我应该是三十七岁了。”顿了顿,薄瑾亭继续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一个月以后,我就会跟爷爷坦白我们的事。” “可是,说到做到很困难吧?”这回是她退缩了。 “是很难,但我对你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的。”他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 “不,你听我说!”楚瑟立即打断了他:“我仔细考虑过了,让你在爷爷奶奶和我之间选择一个,实在是不够人道的。所以……我想,我可以退一步的。” “你说什么?”薄瑾亭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瑟含笑,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埋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包容:“我知道,对你来说,做到经济方面独立于家族从来不是问题。你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割舍和家族的感情。因为你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而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是啊,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孝顺。 亲情对于薄瑾亭来说,和爱情同等的重要。 顿了顿,楚瑟松了一口气,仿佛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如果你坦诚我们的事情,那么,你肯定会和家族闹翻的。短期来看,没错,是我胜利了。但是长期来看,你的家族怎么处罚你的背叛?!你的生意伙伴怎么看待你的冷酷?!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这些话,是她考虑了整整一周,才打算说出来的。 其实从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知道有了孩子,她第一反应的不是自己未婚先孕的麻烦,而是薄瑾亭的麻烦更大。毕竟他的本事再大,也过不了爷爷的那一关。 很可惜的是,她认真考虑了许多天,就发觉局面的关键,还在于自己—— 要不要妻子这个名分,要不要承担孩子这个结果,要不要为了薄瑾亭,牺牲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她的答案是:“与其那样,让你承受背叛的骂名、家族的指责、那还不如我和孩子让一步。反正你已经给了我一个答案了,这也足够了。我离哈佛毕业还有七八年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让家族妥协……” 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却不能让他听出来。 ——电话那头也久久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薄瑾亭才颤声道:“楚瑟,我答应过你,不能委屈了你们母子两个……” 他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心爱的女人言而无信?! 但—— “这不是委屈,这是我的决定。”楚瑟擦去了眼泪,继续道:“再说了,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的?你的弟弟和后母都还在北京呢,让他们知道了我是你的软肋,说不定,我和孩子反而危险。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继续瞒着你爷爷……” “楚瑟!” 薄瑾亭莫名感到了一阵心痛,他终于明白了,楚瑟为什么那天哭得那么难过,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结果。 ——当一个未婚妈妈,不要求名分,不要求婚礼。 他怎么忍心,让她面对那样的局面?! “你是要我愧疚一辈子吗?!” “你别说了,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她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我也相信你的承诺,相信你可以在未来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在那之前,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 “楚瑟……” 薄瑾亭的眼眶满是灼热,甚至忘记了想说的话。 ——有一种感动叫做无言以对,因为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对于如此心灵的感激。 楚瑟最后道:“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薄瑾亭,我不要你和你爷爷说我们的事情,我也不要你来美国陪我。我是楚医生,我是医学博士,我是全市最好的外科大夫,我可以照顾好我和宝宝的。你就安心待在国内,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57.057 决定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黑夜犹如不见底的深渊, 会让人想起那些最不堪的往事。打开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才会发觉:即使岁月改变了容颜, 蹉跎了梦想, 但是, 你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你还沉浸在小时候的梦靥当中。既无法逃脱, 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然警铃响了, 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 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 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 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 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 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 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 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 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 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 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 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 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楚瑟明白,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故意考不出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58.058 玩火 1月21日, 距离春节还有七天的时间。 哈佛大学官方放出今年寒假的实践活动项目。其中有一项是去往麻省总医院, 看护妇产科的产妇。申请者要求是女生, 期末评定为A等, 重点是具有医护实践的经历。 ——想要四年后申请医学院,那么每年寒假的实践活动就要做得漂亮。而麻省总医院是哈佛大学的合作单位, 每年医学院都往那里输送实习生和正式工,这次实践活动招收的实习名额只有十个, 所以竞争很激烈。 不仅是大一的新生, 大二大三的学生们都往这个项目上面挤。 实践部一看申请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调高了标准:我们只要年级前5%的学生, 而楚瑟不偏不倚, 恰好是那5%。 她一开始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选上,没想到学校出台的政策,把95%的申请者都隔离在外了。再加上自己的实践表上有去往非洲进行医护的经历,所以成为了那幸运的十分之一。 只是告诉郦伯母的时候, 伯母吃了一惊:“你都怀孕了,还去照顾别人?” 伯母是前几天刚到的,薄瑾亭把母亲送过来以后就回国了。 伯母一到这儿, 就完全以照顾产妇为中心。首先要求把家里的每一处都铺上软软的地毯。以防她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就连抽水马桶的水槽上都垫上了两条毛巾。 现在, 她要去照顾别的产妇,让伯母有些不理解。 楚瑟只好笑笑:“妈,我在妇产科实践, 主要工作是陪伴那些待产的孕妇, 记录她们的身体状况, 不会过度操心的。” “哎,你不知道,照顾产婆很辛苦的,越是往后越是辛苦。”郦辰君还问道:“听说,美国人特别歧视黄种人,万一他们就逮着你干那些端屎倒尿的活计怎么办?!” 楚瑟汗颜,伯母没来美国之前,对于阿迈瑞肯的认知都来自于CCTV。什么人种歧视啦,校园枪击案啦,混乱的民主党和共和党啦。她花了好长的时间解释:比较混乱的是美国的中西部地区,而波士顿位于安全的东北部。 “伯母,美国的医院有专门的护工的,我们去是帮助医生做记录,不是帮助护工们干累活。” 郦伯母摇了摇头:“那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好了,你去实践,我跟着,碰上人家吆喝你干什么事,我来帮你做好了!” 楚瑟顿时很感动,伯母是把自己当闺女看待的。于是道:“那这样吧,妈,你去跟着我看看,如果您有意见的话,那么我放弃好了。” 就这样,她们一起去了麻省总医院。 当医院方面得知她也是个孕妇的时候,就安排了比较轻松的笔记活儿给她干。郦伯母看了,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抱怨美国佬怎么不提供热水,于是专门买了个烧水的电热水壶给她。 “幸好小薄让我跟着来美国了,你看看,美国人多么不会保养。都数九寒天的还喝冷水。这万一不小心冻着了孩子,怎么办?” 郦伯母的抱怨很有前瞻性,楚瑟再次汗,孩子还是个胚胎呢…… 再说妇产科的实践工作,楚瑟倒是比较得心应手的。她从前轮值过妇产科半年的时间,对于产妇的方方面面都比较了解。和医生交流的时候,也能准确地反应每位产妇的状况。 快要到新年的时候,妇产科迎来了一轮生产潮,每天都有10-15个孩子出生。大部分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但也有一个孩子,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吐奶,医生还以为孩子乳糖不适应,也没多往别处想。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孩,除了负责记录的楚瑟。 “……23号床的婴儿又吐奶水了……”护士抱怨地说道,并且把巡视记录本交给了她。 “换了葡萄糖注射管,还是这样吐奶吗?”楚瑟觉得不对劲。 “是的,布雷克医生说,我们需要换更细的注射管。” “我去看看。” 到了23号病床,楚瑟就观察到了:婴儿的喉中嗬嗬有声,按压背部的位置,婴儿会有哭闹的反应。这时候,多年做外科的经验就派上用场了,她主动找到了布雷克医生,说:“23号床的婴儿无法吞咽,我怀疑是先天性食管瘘。” 在这个年代,对于先天畸形方面的研究不是很成熟的。布雷克医生听到她的说法大吃一惊:“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婴儿气管内的分泌物增多,并呈唾液性状,这是由于气管与食管之间出现瘘道。另外,婴儿饮用奶粉时候,出现了哽气的状况,也代表食管出现了异物。”顿了顿,楚瑟铿锵有力道:“我建议立即进行支气管镜、食管镜检查。” 布雷克医生采用了她的意见,检查以后,果然是先天性的食管瘘。 他立即给婴儿安排了瘘管修补和食管重建手术,这才挽回了一条小生命。 事后,布雷克医生深刻检讨了自己的疏忽大意,又对楚瑟表示了感谢:“要不是你的话,孩子的情况就不乐观了。对了,我要写一封信给哈佛大学,感谢他们推荐来了这么好的学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楚瑟浅浅微笑道。 手术完成后,婴儿的父亲特地来感激布雷克医生。但布雷克医生摇了摇头:“你应该感谢的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孩,要不是她注意到了孩子的状况,我们医院也不可能及时抢救的。” ——就这样,到了实践结束的时候,哈佛大学那边收到了两封感激信。一封来自麻省总医院,一封来自婴儿的家属。 哈佛大学倍儿感面子,很潇洒地邀请楚瑟来学生会一趟。 于是二月上头的某一天,楚瑟走进了Dibner历史科技研究所后面的学生会。一进门,就是一尊古老的约翰.哈佛(哈佛大学创始人)的雕像。一路走过去,两边矗立了全世界195个国家的国旗。每一面国旗都干净整洁,迎风招展。 “欢迎你,楚小姐。”哈佛大学的桑德尔教授亲自接见了她,并且将往麻省总医院的感谢信,交到了她的手上:“你在医院救了一个婴儿,他们邀请你参加下一年度的实习计划。这在我们学校的本科实习生中很不常见。” “我很荣幸能去麻省总医院工作。” “听说,你想四年后申请哈佛医学院?” “是的。” “那好好干吧,我们学校的医学院和麻省总医院合作的计划很多。等你考上以后,就有更多的机会前往麻省总医院实习了。” “谢谢教授。” 走出学生会,楚瑟舒了一口气。 这个寒假虽然忙碌,但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时候手机响了,她点开短信一看,顿时心头扬起丝丝甜蜜。 ——薄瑾亭要搬来美国了。 **** arget International Academy位于Boston University West。是波士顿最早成立的语言学校之一。离哈佛大学仅有3公里。 2月的一天,天气寒冷,在前往arget International Academy的路上,出租车司机拉到这么一对来自中国的小情侣。 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左右,双颊红扑扑的,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双面羊绒大衣,戴着一顶圆边帽子。看起来既保守又时髦,就是不太符合她年轻的脸庞。 更可爱的是,女孩把一双小手放在身边男人的口袋里,就像小鹿一般乖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带着一个行李箱,身形修长,脸庞干净。他有一种卓尔不群的高贵气质,使人很容易产生一种阶级上的隔阂。但男人看向怀中的女孩时,眼中充满了温柔,和他冷峻卓绝的外表不是很相符。 “瑾亭,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所语言学校?”楚瑟哈了一口气。 “因为靠着哈佛比较近,下课的时候,我可以去哈佛看看你。” 楚瑟笑了,“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娇惯似的?我小时候可皮实啦,宝宝也会随我的。” “你说,这一胎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某人又在纠结这个问题了。 楚瑟一听这个话题就不耐烦,薄瑾亭都说了多少次了,于是瞪了他一眼:“从染色体的角度来说,生男生女主,主要是由男方的性染色体决定。如果你给我的是X染色体,那么我们就生女孩,如果是Y染色体,那么就是男孩。由于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所以,你就别再叽叽歪歪的了,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还不都一样?!” “有道理。”薄瑾亭很快接口道:“这次,我希望给你的是一条Y染色体。等下一次,我再给你一条X染色体。” “……” 看过了学校,出租车又把两人送到了别墅区内。薄瑾亭卸下了行李,两个保姆帮忙搬了进来,郦辰君知道今天儿子来美国,早就做好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郦辰君一个劲地给楚瑟夹菜。楚瑟还没怎么动筷子,碗里就堆成了小山了。 “妈,我吃不下这么多。”楚瑟把一大块鸡腿夹到了伯母的碗里面。 “好孩子……”郦辰君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道:“今天小薄过来,小瑟,妈也就跟你说说心里话。”她一直觉得楚瑟进不了家门是儿子的错,所以,趁着今天的这个机会,她也跟楚瑟道:“虽然薄家还不承认你的地位,但妈一直都觉得,你就是我的儿媳妇。你放心,妈也只认你这么一个儿媳妇。” 楚瑟点了点头,心中扬起了一阵感动,伯母人真的是太好了。 郦辰君又嘱咐儿子: “小薄,既然你来了美国,就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将来等你有出息了,才能在爷爷面前说上话,将小瑟她迎娶进门。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 薄瑾亭也给母亲夹了一筷子。 ——对于母亲的支持,千言万语,都不能描述他的感激的。 吃完了饭,薄瑾亭就把被子和枕头搬进了楚瑟的房间里,顺道还有几十页的稿纸也放在了书桌上。 楚瑟翻了翻这些稿纸,发现是他写的什么宏观经济学、混业经营、货币政策的分析。只是写的实在太深奥了,她看不懂。 于是问道:“你这么早就准备论文了吗?” “这不是论文。” “那是什么?” “《中国竞争战略》。” 楚瑟记得这是他上辈子的著作之一。不少薄瑾亭的崇拜者都拿过这本书来医院找他签名的。当时,她还好奇这小薄写了什么书这么牛,连A大的经济学教授都过来请教分析。于是问道:“那写的是什么内容呀?” “讨论在中国的货币政策背景下,总成本领先战略、差异化战略和集中战略三种竞争战略。” “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对了,这是一本讲述企业经营战略的书。” “哦,好吧。”楚瑟继续翻了翻稿子,底下全部是英文的,于是乐了:“你是想用中文出版这本书,还是想用英文出版?” “中英文同时出版。”某人大言不惭道。 就这样,这天晚上,楚瑟目睹了一本著作的写作过程。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是最性感的。她都不知不觉看呆了,薄瑾亭的身材越来越好了,背脊笔直宽厚,微微垂首敛起睫毛,深邃的眼睛更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 她甚至觉得……帅成这样的男人要穿什么衣服!浪费资源! 于是左等右等,终于,凌晨时分,终于等到薄瑾亭走过来,等他一躺下来,楚瑟就扑了上去,左右开弓把他的衣服先扒了下来。 那个——食色,性也。 薄瑾亭倒也不反抗,任由她扒光了自己。 等楚瑟的嘴唇开始在他身上游走的时候,他的呼吸就沉重了起来。身体也有了反应。 “楚瑟……”他呢喃道:“你还怀着孩子,我今晚不想碰你。” “嗯……”楚瑟稍稍收回了理智。刚刚灯光下的薄瑾亭那么性感,迷得她神魂颠倒。但是想一想,肚子里的宝宝可受不了他们的这一套。 正准备收手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反应。她用手稍稍触碰一下,薄瑾亭就闷哼一声。 ——该死的,要不是她怀孕了,他早就翻身压了上去。 “放手。”薄瑾亭强忍着不适道,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楚瑟这么会玩火? 可楚瑟也不忍心看他这么难受,于是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我来给你解决吧。” “你怀着孕。” “我说的是用嘴和手。” “……”薄瑾亭难得脸红了一次,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这个晚上,他们解锁了一项新趣味。 59.059 学医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有人说他是因为和教导主任是亲戚, 教导主任想让十中出一个清华北大的标杆, 所以让自己的亲侄子进入了十中。 还有人扒出来:他是坐保时捷豪车上学的、接送的司机都是同一位、用的是德国的派克笔,穿的一身都是名牌。肯定家里特别有钱…… 总之, 薄瑾亭、薄瑾亭、到处都在议论着薄瑾亭,反而没人再关注楚瑟了。 但是这天, 薄瑾亭刚刚踏进了班上, 放下了书包。王雪诗就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说有什么数学题目不懂要请教, 一双粉嫩的小手晃来晃去的, 黄色连衣裙贴合着曼妙的身材,百褶样式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 ——周围的男生都在眼馋,看这新来的小子, 真的是艳福不浅,王雪诗可是三班的班花。 但薄瑾亭根本没理会王雪诗,只蹙起了眉头:“楚瑟, 你的脸怎么肿了?” 王雪诗继续厚脸皮地捧着作业:“薄同学, 我这道方程题不太懂……”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不懂去问课代表,没看到我有事吗?” 王小公主哭唧唧地走了。围观的群众全部愣住,薄瑾亭这厮够不解风情的。 没了王雪诗的干扰, 薄瑾亭继续重复了他的问题。楚瑟敷衍道:“昨儿发烧挂了青霉素, 今天还有点过敏。” 薄瑾亭打量了她一眼, 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袖口里,只见肌肤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鲜红……楚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薄瑾亭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秀气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团,声音也无比严肃:“这又是怎么回事?” “开水烫的。” 被挑破的脓包留下了结痂的伤口,楚瑟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疤,于是努力挣扎缩回。但是薄瑾亭紧抓她的手腕不放,周围有女生看到了,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而楚瑟也窘迫了,她瞪了他一眼:“小薄!”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楚瑟放下了袖子,掩盖了烫伤的部位。 上课的时候,薄瑾亭写了一张小纸条:【楚瑟,下课以后,我们去操场好好谈谈。】 【也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薄瑾亭看到这张纸条,难得露出了笑容:【你终于有事拜托我了。】 【你这么希望我拜托你吗?】 【当然,很久之前我就希望可以帮到你点什么。】 上辈子的那个薄瑾亭,真的欠了楚医生太多太多的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是个倾盆大雨的天。 他的保时捷和一辆路虎相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全身却痛的无法言喻。值班的外科女医生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前,沉着冷静地报数:“血压五十、三十、血氧饱和度五十、心律一百三十……病人多处肋骨骨折,胸骨断裂,应该是心包损伤和血气胸。” 陪伴的师兄几乎哭了出来:“他会死吗?” “通知外科手术室,患者胸腔积液严重,马上准备抽吸!”女医生又看了一眼心电图,沉声道:“护士,去药房拿强心针!” 有个小护士匆匆赶了过来:“楚医生,病人的家属马上到了,他们要求转去北京协和医院……” 女医生火了,嗓门格外大:“北京协和医院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就是飞机都要飞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这个人早就没救了……就跟家属说,转院就必死无疑,交给我们医院还有一条生路!” 胖胖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发起火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可爱。当时啊,他就在想:就算是死,死在这么负责的好医生手上也不太够意思。而事后的结果证明,楚医生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再晚一步,他就坚持不住了。 后来清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缝合伤疤,从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主刀的女医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每天都要来看光他的身体,说说每处伤口的愈合形势。 “楚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楚瑟。” 从那天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可以报答这个可爱的女医生。 直到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站在操场上,对面是十五岁的楚瑟,小姑娘脸红到了耳根上。薄瑾亭知道,无论她拜托自己什么,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更何况,她露出了这种娇羞的表情,更是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说吧,你有什么要我帮的?”薄瑾亭好整以暇地期待着。 楚瑟真的是窘迫:“……可以借我两百块钱么?” “……还有呢?” “没有了,我就需要两百块钱。” 楚小姑娘很诚实,两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薄瑾亭有些郁闷,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就这么点小事?!就从口袋里数了两张毛爷爷给她。 楚瑟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你!” “还倒是不必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手上和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楚瑟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肿胀的脸庞。想到昨晚的那一切,不自觉有些酸涩。但她人比较要强,就只有付之一叹:“家里那点破事。” 但简单一句,薄瑾亭就明白了。 毕竟同为天涯沦落人,他也清楚寄人篱下的感受。于是意味深长道:“那别太逞强。” “嗯,我明白。” *** 周末,楚瑟就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化验单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一行行的数据。 ——血ACTH水平增高、肾上腺皮质功能减退、血皮质醇失去正常节律。 医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得的是库欣综合征,这种病,是因为肾上腺皮质长期分泌过多糖皮质激素所产生的临床症候群,也称为内源性库欣综合征。高发年龄在20~40岁,主要表现为满月脸、多血质外貌、向心性肥胖、痤疮……你才15岁,肯定是糖皮质激素摄入过度,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那医生,什么药中多含这种激素?” “那多了,很多激素和抗生素都有,比方舒利迭、口服氨茶碱片,沙腚胺醇喷雾剂……”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拿着化验单,楚瑟就回到了家中。 弟弟楚畅正在门口和小黄玩儿,看到她来了,小孩就得意地叉着腰:“狮王,给我咬她!” 小狗却跑到了她的跟前,乖乖坐下了。 楚瑟也很喜欢小狗,就蹲下身,摸了摸性格温顺的小金毛。 楚畅却炸开锅了,他气愤地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推了开来:“别靠近我的金毛狮王,脏东西!” “畅畅!”张淑琴这时候牵着楚蕾走了出来,看到她也在,眼神只是一瞥就绕了过去。她打从心底厌恶这个养女,也认为她以后肯定是个弱智儿死胖子,所以根本没把楚瑟放在眼中,只是过来唤儿子道:“收拾一下,马上妈妈送你们去少年宫。” 楚畅“哦”了一声:“妈,今天我们去上什么课啊?” “你爸给你订了欧文老师的口语课,小蕾她要去学舞蹈。” 楚蕾的声音甜甜的:“是那位法国女舞蹈家Mathilde的课吗?” “是,Mathilde老师说,再过几年,她就把你收为她的关门弟子,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 楚蕾嘟起了嘴:“可是比起芭蕾舞,我更喜欢弹钢琴哎!上次爸爸说只要我钢琴考过了十级,他就要给我买一架雅马哈YU的钢琴。” “乖,我们家小蕾以后又能弹钢琴又能跳舞,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对不对?” “嗯!” 楚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楚瑟做了一个鬼脸。 她才是楚家的女儿,聪明伶俐,能弹琴能跳舞,哪里像这个猪猡似的姐姐! 而楚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冷眼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有一把邪火充满了心头,就慢慢拽紧了拳头——医者不自医,医者不自救,只因为这世界上算不尽、道不明的不平事有那么多啊! ——你看,恶人活的很好呢,谁说苍天有眼呢? 到了晚饭时间,楚瑟照样把自己的晚饭和弟妹的对调了。 吃完了饭,她站在体重秤上称了称,居然什么都没做就瘦了两斤! 出门看电视的时候,又听到张淑琴对女儿的抱怨:“蕾蕾,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Mathilde说你长胖了,可跳芭蕾舞的人是不能发胖的哦。” “妈妈,我真的没有多吃啊……” 楚瑟冷笑着关上了房门,张淑琴到底在饭里面下了什么药,就让她的亲生儿女自己尝尝吧! 薄家老爷子绝望之下,对儿子说:“我们薄家这主脉不能失传,你趁着身体还能活动的时候,赶紧找个人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 在这种老资格的家族中,延续香火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爷也是急得没办法了,许诺哪个女人可以为儿子生个孩子,就奖励五千万! 薄父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查出白血病之后,为了不耽误未婚妻,他就和她分手了。现在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找个女人赶紧生个遗腹子,也没打算到未婚妻的身上。而是随便找了个医院的小护士,让小护士怀孕了。 这位借腹生子的小护士就是薄瑾亭的母亲,郦辰君。 后来过程就不多说了,郦伯母刚刚查出了怀孕了,上海骨髓中心却传来了骨髓匹配的消息。就这样,薄父得救了,但是郦伯母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打掉,八个月后,薄瑾亭健康地出生了。 薄家一看是个儿子,心想错就错吧,干脆把人家母子接过来住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薄父病好了以后,死活想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复合,而未婚妻也旧情难忘,两个人就一拍即合:把薄瑾亭的妈妈赶走了,他们两个真爱结婚吧! 反正门当户对,又是老太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家族中也没什么人反对的。 对了,薄父的那位未婚妻不想当一个陌生孩子的妈,所以薄瑾亭最后归了他的生母养育。 几年后,薄父和他的青梅竹马又生了一个儿子,薄父当即宣布:这才是我真正的儿子。言外之意,他根本没把小护士和她的儿子当做继承人来考虑。或许在薄父看来,薄瑾亭这个儿子,薄妈妈这个妻子,只是生病以后的一场意外罢了。 这就是薄瑾亭的身世。 当年得知的时候,她就决定好好对待这个不幸的孩子了。 知道疼痛的人,知道黑暗的人,更能理解彼此心中那片阴影的存在。 可是……他们是心灵上难得的知己,却并不是适合对方的伴侣。 她的性格内向冷漠,除了医学以外的任何事儿都不感兴趣,可以连续在医院住上半年不回家。既不是个家庭型女人,也没真的把自己当个女的对待。相反的,薄瑾亭却是那种传统的理工男,需要有个顾家的女人陪伴。所以,他们根本不适合彼此,只适合做朋友。 而且这种鸿沟的存在,越是长大,将会越来越明显的。 这就是她不肯接受薄瑾亭的原因,童年已经如此复杂繁琐了,她不想还卷入什么豪门争斗。 心之所系,只有好好做个医生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早早到了学校。 一天之计在于晨,她扔下书包,就去操场上跑了七八圈,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忘掉薄瑾亭,他只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被你救了而已。又恰好你们两重生了,凑到了一块儿,但这并不代表互相是对的人。 60.060 生产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和楚家的摊牌就在眼前了。楚瑟原本打算在下周周末搞定,只不过一桩意外,让这个节点提前了一周。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 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 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 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 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 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 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 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 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 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 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 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慢慢走近了楚畅。 楚畅一边笑一边大声道:“姐姐,你简直跟个落汤猪似的!” 这话又引来了小朋友的一阵嘲笑,那边站着的楚蕾还拍着手在喊:“落汤猪!落汤猪!” 楚瑟却俯下了身子,看似温柔地拨开了弟弟手中对准自己的水.枪,实际上,扬起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挥了下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有血丝顺着楚畅的嘴巴流淌了下来。 水池边上,参会的女眷们都愣住了,而张淑琴却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她猜到楚瑟其实没表面上这么淡漠,有人惹了这笨猪,这头猪也会生气的。所以,她让儿子带来了几把水枪,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只要楚瑟有一点点失态,就不是她的不是了,是楚瑟不懂得关爱弟弟,是楚瑟故意找茬…… 是的,孩子是大了,还懂事了,知道需要减肥了,她得防备楚瑟以后真的瘦下来了,还能嫁给当地的某位富商官僚。现在,当着这么多权贵夫人们的面,楚瑟失态了,打了自己的弟弟,那么,就足以毁掉楚瑟进入上流社会的任何可能。人们只会说,楚闲林的大女儿是个任性妄为的暴力狂、神经病、当众欺负亲弟弟! 是的,仅仅是一巴掌就可以毁掉楚瑟的名声…… 张淑琴换了一副心疼的脸色,立即跑到了水池边上,抱住了儿子,又哀怨地看着楚瑟:“小瑟!你怎么能打你自己的弟弟呢?!” 楚畅听话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母子两个配合演戏,早把话语权夺了回来。 楚瑟看到了,张淑琴这假模假样的演戏,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用类似于“她怎么这般不懂事?!真没教养!”“就是啊,张淑琴这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有这么一个神经病继女,真的是太可怜了!”“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神经病吧?!” 楚瑟都听到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算计的圈套,可是那又如何?! 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今,她终于觉得:反击的时候已到了! 于是冷冷一笑,背过身去,对着台阶上那些人发了话: “我母亲叫谬林懿,是本地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专攻胸外科手术。她从业期间,救过无数的人。有危在旦夕的全家老小,有泥石流下的幸存者,有被小混混捅了几刀的中学生……你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她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张淑琴的算计如此心狠,把她的尊严一丝一毫地剥夺掉,让她毫无体面地生活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侥幸的心态可言呢?!索性,也就把话撩开了说,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女人,见识一下张淑琴的恶毒! “你们看好了,这个人,张淑琴,是我的后母。她嫉妒我最近考了全校第二,嫉妒我得到了老师的喜欢,所以从来不带我参加所谓的宴会的继母,这次带我来了,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带着早就编排好了落汤猪这样的话来嘲笑我。张淑琴,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失态吗?是啊,我失态又怎么样,怎么比得过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一切来的狠毒?!” 一句句,一字字都掷地有声。连张淑琴都听愣住了,她竟想不到楚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了,居然敢当众讲出这样的话! 倒是楚蕾气急败坏:“你……你……你胡说!你打了畅畅还骂妈妈,你不是人!你胡说!” 但楚瑟却知道,这场戏不必再演下去了,她有了薄瑾亭这个靠山,有了监控视频当证据,将来就是打官司剥夺抚养权也足够了。 楚闲林,张淑琴这两个混账,还以为她需要他们才能活下去吗?!不,她再也不需要看这两人的恶毒嘴脸了! 想到这里,楚瑟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大喊了出来:“张淑琴,雌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的证据藏好了吗?!”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活人大白天看到了鬼,连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楚瑟头也不回就转身而去,离开了这片肮脏的土地! 不一会儿,医生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如果你家真的有这种事,我建议你去青少年维权中心……” “哦,那个机构我马上去。”楚瑟不卑不亢道:“但是就算维权,我也要拿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和我的生父继母打官司。大夫,您直接说吧,做雄烯二酮、去氢表雄酮、去氢表雄酮皮质醇、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几个检查,费用一共多少钱?” 医生都惊呆了:“你家有人当医生?” 怎么连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都知道?! “哦……久病成医嘛!”楚瑟淡淡道:“医生,您就直接开个检查单吧!” 答案是需要二百块钱,不算贵,但是她手中连这一笔钱都没有,于是预定下个星期再来做检查。 小病人走了以后,见多识广的老医生都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啊,他这个专业的内分泌医生,有的时候还忘了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小丫头却一口气全报了出来,连激素六项无法查糖皮质激素服用过多都知道。 人老啦,连个孩子都不如啦! 去完了医院,楚瑟直接奔到了当地的维权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公益律师,姓王,王律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孩子,你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证据,包括证明:你的继母给你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证据、你的继母平时有侮辱、侵犯你人格的行为。还有你父亲的一系列帮凶行为。只有在证明他们两人同时对你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法律才会剥夺其抚养资格。” “我知道,欲使罪人定罪,首先要证明他们犯罪,是吗?” 王律师也叹息一声:“你太小了,剥夺未成年人父母的监护权,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青少年维权中心,楚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就是因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才会引发无法治愈的心病。而心病无法去逃避,就算挖掉了也是化脓的创口。 ——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即使功成名就了,还是会在午夜的时候惊厥清醒。醒来以后大汗淋漓,才发觉自己长大了,已经逃脱了那么艰难的小时候了,可一颗心还是无法去信任一个人,更无法去爱一个人。 有的人表面越坚强,只不过内心的伤痕越深罢了。 打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肚子也不是太饿的,楚瑟本想不吃算了,但是躺到了下午,又觉得不吃饭不行。无奈,去厨房弄了个番茄炒鸡蛋,拌了点饭随便吃吃。 刚刚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打开门,张淑琴和她的一双儿女先走了进来。 楚闲林屁颠屁颠跟在妻女的身后,还拎了一个铁笼子。 “让开!”楚畅率先跳了进来,对着她大呼小叫的:“让开让开!本大爷的金毛狮王来了!” 楚闲林把铁笼子拎了进来,原来他们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小狗。 张淑琴温柔地整了条毛巾,帮丈夫擦了擦汗水:“叫你别听畅畅的话,你怎么就买了……” “嗨,畅畅说他生日礼物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一条小狗。这个金毛,我早就跟宠物店的老板订下来了,这次带你们去就是拿它的。” 楚闲林蹲下来,幸福地看着一双儿女:“畅畅,蕾蕾,喜不喜欢爸爸的礼物?” 楚蕾蹦了起来:“爸爸最好了!我爱你爸爸!” 楚畅也道:“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IPAD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金毛狮王!” 61.061儿子 此为防盗章,30%的比例, 12小时 于是, 他发明了一种利用肺部残留气体,形成气流冲出异物的急救方法。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师, 用你的手臂围住他的腰腹部, 就是这个位置, 对, 双手握拳, 拳心向内!” “老师,现在开始按压李建阳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力气越大越好!”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 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 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 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 陆老师、薄主任,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 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 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 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嗯?” “以,以前我总是骂你……这,这次你还救了我。”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的这个恩,你自己算算看有多大。要么答应我做一件事,要么,就是给我五万块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自己看着办。” 李建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当场就愣住了。可楚瑟了解这个前同桌,虽然李建阳脏话连篇,但是为人十分讲“江湖义气”,和外头的那些“黑.社.会”都称兄道弟的。所以上辈子的时候,李建阳混成了十中的校园杠把子。 她不需要一个小屁孩的忏悔,那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只需要来点实际点的报酬,钱也好,还是一句应诺也好。 最后李建阳选择了前者:“你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你先休息着,回到学校以后再说。” 李建阳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楚瑟肥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不过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罢了。 ***** 放学时分,楚闲林收到了十中校长的电话,说楚瑟校救了同学,感谢他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楚闲林还再三确认了下:“是楚瑟救了人?!” “是,就是高一三班的楚瑟,要不是您的女儿出手相助,那孩子就危险了!” 等楚瑟回到了家,楚闲林和张淑琴一起问了她这件事。楚瑟不想多说,就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倒是张淑琴笑了笑:“这种急救措施,我上班那会儿经常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小瑟学了过去,还救了同学,真是不简单呐!” 看看,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抢了过去,张淑琴真是厉害。 楚闲林也以为她是跟张淑琴学的急救法,于是道:“看看,这就是言传身教。小瑟,你要跟你张阿姨多学学,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在他眼里心里,女儿还是个笨蛋,只不过遇到一个好继母而已。 吃完了饭,张淑琴洗着碗,楚瑟帮忙擦干净筷子。 张淑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小瑟,你最近是不是减肥了?” “是,我每天都在操场上跑二十圈,既锻炼身体,也调节了心情。”楚瑟头也不抬一下。 张淑琴明白了,她就说怎么最近楚瑟变瘦了,这死丫头居然开始减肥了!于是低头俯视着她,在楚闲林看不见的角落,她才会厌恶地瞪着这个继女,冷冷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吗?学习的压力这么大?” “学习的压力不大。”楚瑟把筷子放进了碗橱里,却勾起一抹冷笑:“但是想着怎么减肥,怎么锻炼瘦下来,压力还是蛮大的。所以除了跑步之外,我还做了点其他的锻炼,再适当地控制了下饮食,体重就慢慢瘦了下来。” 张淑琴越发不高兴了,她恨不得看到楚瑟胖成猪,却没料到楚瑟成熟的这么快。但面上还是挂着慈母的笑容:“有机会跟小蕾讲讲,她最近长得太胖了,还不知道少吃点。” “哦,我知道了。” 楚瑟洗干净了筷子,就离开了客厅。 临走前,她注意到张淑琴拿起她刚才吃的米饭,轻轻嗅了一下。 *** 隔日周末,楚瑟迫不及待去了杨叔叔家。 蒋阿姨准备好了午饭,招呼着她和明佑一起吃饭,却绝口不提饭菜化验的事情。 还是杨明佑挑起了话题:“爸,妈,你们前几天拿去化验的食物结果怎么样了?” 杨叔叔的语气很温和:“食物是没有问题的……小瑟,你这个激素水平不正常会不会是其他方面导致的?” 楚瑟叹息了一声,察言观色,杨家人可能不信任自己了。于是道:“也许吧,最近我调整了饮食,再过几天我去医院查下……” 杨叔叔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才对嘛,你还小,饮食方面是该注意下的……” 和大人谈完了事,杨明佑就带她出去玩了。但楚瑟心情不好,没心思坐什么三轮车,就提出来想看看他家的藏书,于是杨明佑把她带到了书房。 杨明佑看她挑了一本英文教材,也是吃了一惊:“你看的懂这个吗?!” “嗯,《High-Yield GrossAnatomy》系统解刨学第四版,是美国职业医师执照考试必看的书目。”她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你居然看得懂?!”杨明佑几乎是震惊了。 楚瑟笑了笑,她还没来及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原来蒋阿姨他们提前回来了,楚瑟听到了“缪林懿”三个字,阻止了杨明佑出声。 ——蒋婉玲和杨正茂趁着孩子们不在,正在谈论着大人们之间的事情。 蒋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责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楚闲林走得太近!你这是做什么,看人家楚闲林有几个钱,你就得巴巴贴上去,给人家当什么法律顾问?!” 杨正茂不知道两个小孩在楼上,还安慰着老婆:“我这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你看,明佑后年就要出国了,在美国读医学院不要花钱?现在,楚闲林让我当他的法律顾问,每年能从他的公司收取二十万的顾问费用,这也是一笔积蓄嘛!” “给谁当,也不能给楚闲林这种人渣当顾问!”蒋婉玲没好气道。 要不是刚才丈夫坦白,她还不知楚闲林早就和丈夫谈好了砝码,由他担任楚家的法律顾问。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杨正茂不明白了:“缪林懿不是奉子成婚嫁入豪门吗?楚闲林怎么就人渣了?” 蒋婉玲说到这段往事,语气也激动起来,简直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你不知道,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楚闲林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病人。林懿师姐给楚闲林开了一刀,楚闲林就看上了她。后来,林懿师姐被纠缠的没办法了,就答应和楚闲林一起吃晚餐,打算和楚闲林摊牌拒绝他的……” 杨正茂一愣:“那怎么会……” “楚闲林这个混账,居然把师姐给灌醉了!师姐和他……完全是被强迫的!后来师姐怀孕了,为了这个孩子着想,才答应嫁给楚闲林的!没想到……楚闲林这个畜生!” 门外,楚瑟呆呆地站着。继续听杨叔叔问:“那林懿为什么不报警?!” “楚闲林的人脉关系很硬,师姐也向院方诉说过委屈的,但是没用,楚闲林派人把事情压了下来,师姐最后也是走投无路了。” 剩下来的话,楚瑟就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乱乱的,耳边像是回声挥散不去,一直重复着蒋婉玲的话: “缪林懿她是被强迫的!” 缪林懿,就是她一眼都没见过的亲生母亲。 今晚值夜班的外科医生是楚瑟,她最近失眠,正好可以独享安静的夜晚。 ——黑夜犹如不见底的深渊,会让人想起那些最不堪的往事。打开心底的潘多拉魔盒,才会发觉:即使岁月改变了容颜,蹉跎了梦想,但是,你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你还沉浸在小时候的梦靥当中。既无法逃脱,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然警铃响了,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62.062 狼狈 对于薄瑾亭的异想天开, 楚瑟很快就下了结论: “假如你进了解刨室, 那么我就可以叫救护车来了。” 说白了,这样艹蛋的活计, 真的不适合阳春白雪的薄小同学。 ——他连看到一只苍蝇都食不下咽, 假如看到人体内的五彩缤纷呢?! 可薄瑾亭脸沉, 他说,我是认真的。那三天,楚瑟醒不过来,他度日如年。那些利益、权势、甚至是宏图大志, 统统都变得不重要了。只有她醒来胜过一切。现在想一想, 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无非就是和爱人相守到老。 所以:“为了能陪你, 我愿意学医。” 听听, 多罗曼蒂克啊。 碰上其他的女孩听到这话, 肯定感动的泪流满面。 碰到楚医生, 却只有冷冰冰的摇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当医生。” “为什么?” 薄瑾亭没料到,楚瑟居然说他不行。对于一个男人而言, 你可以说他没钱, 可以说他不帅,但你就是不能说他不行。 “因为我了解你。”楚瑟淡淡道:“而你不了解医生是怎样炼成的。”在医学的专业领域内,她拥有最权威的发言权: “你跟我去看看解剖课程, 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薄瑾亭属于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 周末, 他们两个人就去了哈佛医学院。 来之前, 楚瑟特地给石教授打了招呼,要来看看医学生上课。 为了打消薄瑾亭不切实际的念头,她也下了狠心,让他直接去看解刨学上课现场。 一进入实验室,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就直冲鼻翼。薄瑾亭微微蹙了下眉头,但他还能保持好风度。只见房间内有七八个铁柜子,但里面都是空空荡荡的。薄瑾亭还作死问了她一句:“这就是解刨学课堂吗?” “咳咳,他们马上去储存室。” “储存室?” “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楚瑟道。 跟哈佛的韦德教授打过招呼,两人就随着医学生进入了储存室。 说是储存室,其实正确名字应该是——人体标本储藏室。 只见两边的架子上,都是用玻璃瓶泡着的各种标本。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水泥台,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大体标本,每个都重达一两百斤。几个医学生带上手套,然后三下五除二勾上来一具,用担架抬走了。韦德老师分配一人一具大体,也就是整整二十来具标本。 这些标本都摆在了实验台上,场面严肃而凝重。 ——在此之前,薄瑾亭连一具尸体都没亲眼见过。他也不是爱看恐怖片的人,也没有经过现实的“洗礼。”现在近距离接触这些大体,整个人就不好了。 “你没事吧?” 楚瑟感觉到薄瑾亭的脸色不太对劲。 “嗯……咳咳……”薄瑾亭开始咳嗽,脸色就像吃了苍蝇那般难堪。他强忍着胃里面翻江倒海般的难受,问道:“这些尸体是哪里来的?” “一部分是社会捐献的,还有一部分是政府发的。” “政府发的?” “嗯,你注意到了吗?有些大体的脑袋是被包着的。因为这些人……是很多年前的死刑犯。那时候,美国都是用枪决执行死刑的。由于这些人的天灵盖被打碎了,就不得不用布条给包扎起来……” 说话间,前方的解刨课程开始了。 二十几具尸体,二十几把手术刀,空气中那种混杂味道更浓了。 “另外,还有这些标本……”楚瑟还没讲完,薄瑾亭就咳痰似的使劲清了两下嗓,楚瑟听到了他的喉咙中发出咕咕地声响,就知道男人的忍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了,于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好了,都看完了,我们出去吧。” 薄瑾亭摇了摇头,干呕着说自己没事,还可以继续看下去。 “我劝你还是出去吧,吐在实验室就没办法交代了。” 薄瑾亭这才走了出去,刚一出了走廊,他就忍不住了,转身冲向了卫生间,顷刻,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 过了好久,薄瑾亭才走了出来,他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重。看来,今天的现场教育很有成效。 楚瑟很同情地看着他:“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学医。” “你是怎么忍受下去的?” 仅仅是半堂课的时间,就已经挑战了他的心理极限。纵然大脑控制着理智,强忍着不适,可是生理反应是克制不了的。 “我第一次上系统解刨课的时候,老师把我们扔在了实验室里。告诉我们自个摸索大体老师,下课堂我来考试,算平时分。然后我们班十几个学生就一起拥了上去。别说害怕了,抢都抢不到位置。”楚瑟轻描淡写道。 “第一次就不害怕?” “起码我不反胃,但也有人像你这样的反应,哭和吐的人都有。” “那这些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的人从小养尊处优,他们始终适应不了这种学习环境,各种洁癖、晕血。所以,他们大一还没上完,就转了专业。还有一部分人,比较能吃苦耐劳,他们强逼着自己接受下去,也就慢慢习惯了这样的课程。” “系统解刨学学几年?” “临床四年,规培各有说法,我是六年。” “正式上手术台的时候,场面和实验室的环境相比较呢?” “正式上手术台,患者的情况只会更糟糕。我在第一人民医院做主刀的时候,一个月能接手七八个肚子涨的老大的便秘患者,你不知道,我们都是按照盆来计算排便量……” 她还没说完,薄瑾亭又要呕吐了,楚瑟见状,赶紧让他坐了下来,然后用手给他揉了揉肚子,薄瑾亭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他靠在了她的身上,头一次在她面前狼狈不堪。 不一会儿,薄瑾亭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不了解医生是怎样练成的。” 之前虽然知道楚瑟很了不起,可是如今才真切地体会到,能克服这一切的人,究竟有多么了不起。 楚瑟笑了笑:“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出这样气馁的话。” “我还想再去看看。” 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目标的。 于是楚瑟又他去了几次。每一次,薄瑾亭都是人模人样地进去,狼狈万分地出来。然后中午饭和晚饭都吃不下去。短短一周的时间,他居然瘦了好几斤。 楚瑟郁闷,薄瑾亭的毅力可嘉,可是吧,他的一些心理特点,注定了他不适合做这一行。眼看丈夫日渐消瘦,楚瑟不忍心了,特地开导了一下他,表示你太帅了,到了医院肯定会吸引不少女患者的。别到时候,人没治好,桃花债惹一身。 薄瑾亭点了点头,表示有道理。 事后,薄瑾亭再也没跟她提过什么要上医学院。 他们商量好了,反正事业上互不相干,日子上卿卿我我就够了。 *** 快到年尾的时候,肯尼斯先生又来拜访了薄瑾亭。 这次,他是应“华尔街经济报”的委托,前来应聘薄瑾亭为专栏作家的。 当肯尼斯走进薄家的时候,却看到了这么一幕——风靡欧美的畅销书作家、年轻的经济学者,此时此刻正抱着一个小娃娃,笨拙地举着奶嘴。俨然一副“全职奶爸”的模样。 家里有客人来了,薄瑾亭也不放下儿子。 ——这是楚瑟的命令,为了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他得每天陪儿子两个小时。楚瑟说这样孩子长大以后,才能听自己的话。 客套一番后,肯尼斯才坐了下来,目光专注在婴儿身上:“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当父亲了。” “我遇到我的妻子比较早,所以,我们要孩子也比较早。” 薄瑾亭的语气中掩饰不住对妻子的骄傲和爱护。 肯尼斯想了起来,薄瑾亭的妻子是哈佛的学生,那种东方美人也是不多见的,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学霸夫妻。 他们又就约稿的问题谈了谈,薄瑾亭虽然不缺钱,但需要更多的名气。选择当一名专栏作家,是个很不错的扬名机会。 最后谈妥的价格是:一千字八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五十万元,真正是一字千金。 送走了肯尼斯,薄瑾亭继续奶宝宝,一直等到楚瑟中午回来,他才如释重负。但楚瑟很快就发觉不对头:宝宝身上怎么这么多汗?!一问才知道,薄瑾亭刚才和肯尼斯谈的太入神了,居然把儿子捂!在!了!怀!里! 她立马发火了:“这是你儿子,你捂坏了不心疼吗?!” “我不是故意的……” “还愣着干什么啊?!找干净衣服啊,我给宝宝换一身!” “好。” 薄瑾亭匆匆找了一套过来,楚瑟又怒:“这是睡衣!找一套平常的衣服!” 他又被打发去找了,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套,楚瑟已经给儿子解开了裤子,尿布上面湿哒哒的。 于是楚瑟的脸又黑了:“……你,该不会是没给儿子换尿布吧?” “我忘了。” “嗯?”某人表示怀疑,你连N年前的股票K线图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真的是忘了。”薄瑾亭就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向楚班主任承认错误。 “哼!”楚瑟抱起了儿子,远离了不靠谱的爸爸。 顺带说一下孩子的名字。 按照薄家的家谱,“谨”字辈后面就是“一”字辈,参考薄一博小同学。楚瑟原本打算取个薄一鸣,取一鸣惊人之意。但薄瑾亭告诉她:按照薄家的取名规矩,孙儿辈的名字得是一家之主从候选的几十个字里面选取。 也就是说,得是薄瑞荣老先生钦定的名字,家族方才认可。 但他们是瞒着家族生下孩子的,所以小小薄同学如今无法有个正式名字。 对于此,薄瑾亭充满了歉意,不过楚瑟的心比较大,说暂时取个小名好了,就叫小鸣吧! 于是小小薄同学暂时预定为:小小鸣同学。不过孩儿他妈还取了一个高端大气的外文名:奥布里,Aubrey,智慧的领袖之意。所以也可以称作小小奥同学。后来楚瑟发现,儿子最喜欢吃的一款饼干是奥利奥,所以又称奥利奥同学。 奥利奥同学目前还撼动不了他爸的领袖地位。事实上,进入大二以后,楚瑟非常忙碌,而伯母又偶感风寒了,所以,她就把照顾儿子的任务交给了闲着的丈夫。而薄瑾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过上全职奶爸的生活。 他每天早起,喂儿子喝奶,给儿子换尿布,顺便做点启蒙胎教。 而儿子一点都不领父亲的情,无论薄瑾亭说什么,他都是一个音节“啊”,高兴不高兴了,都是啊啊啊,闹着要妈妈了,也是啊啊啊。最后啊的薄瑾亭不耐烦了,就把儿子丢进了摇篮里,自己专心致志写稿子。 “啊。” 奥利奥同学对爸爸的无视表示抗议。 “啊。” 奥利奥同学爬出了摇篮,而爸爸还在继续写稿子。 “啊。” 奥利奥同学成功爬过了卧室,爬向了走廊,而爸爸还没察觉。 “啊!!” 楼下传来楚瑟的惨叫:“薄瑾亭!”于是男人一个猛子冲了出去,还以为爱妻咋地了,结果发现奥利奥同学在她怀里。 “孩子怎么跑到楼梯上来了?!姓薄的!”楚瑟气势汹汹。 姓薄的:“……他自己爬出来的。” “你就不能长点心吗?!这是你儿子!给我看好!” 姓薄的:“……嗯。”连一句回嘴都不敢。 于是某年某月,薄瑾亭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真的是一落千丈了。 为了表示反抗,他又更加黏妻子。表现为晚上更活跃,白天更体贴。哄的楚瑟乐开了花儿,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幸福与母爱的光辉。 日子堪称平平淡淡,但两个人都特别幸福。薄瑾亭甚至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么满足的时光。楚瑟,孩子,都在身边。他的人生美满无比。只惟愿这份平凡的幸福可以一直延伸下去。 但是一月上头,就在他们即将年满二十的时候,薄家传来了一则消息 ——薄瑾亭的祖母心脏突发,被送进了医院。 人生的十字路口,再一次如期而至了。 63.063 手术 元旦刚刚过去, 薄瑾亭就接到了那一通电话。 “小亭, 回来看看你奶奶吧,她快不行了……”老爷子哽咽道。 薄瑾亭不禁叹息——祖母的心脏病, 比上辈子晚了一年的时间发作。但该来的难关毕竟还是来了。老人家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他立即让楚瑟联系了石沛和约翰教授, 告诉他们病人已经不能等了。 约翰医生很给面子,表示自己这边都准备好了。只要病人来到波士顿,他就会全力以赴。 而石沛打算和薄瑾亭一起回国去,劝说薄瑞荣赶紧做个决断。 楚瑟送他们到了飞机场, 正是白雪皑皑的时节, 她亲手给薄瑾亭系上了一条围巾:“瑾亭, 回到中国以后, 好好跟你爷爷说说。你奶奶的病不能再拖延了, 及早安排来波士顿, 才能进行手术。” “好的。”薄瑾亭也是面色凝重:“家里的一切拜托你了。” 母亲这几天身体不好, 宝宝又发热,光靠两个保姆照顾一老一小的,楚瑟实在不放心。所以这次她留在家里, 不陪他一道回国了。 很快, 石教授也到了,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就赶上了飞机。 到了A市, 薄瑾亭和石沛立即赶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的大厅里坐了不少人,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薄家的人。这些人和普通的病患很容易区别清楚, 因为他们个个都讲究地坐在VIP等候厅里。有些人的身后,还站着四五个保镖。 ——在薄家老太太季如心垂危之际,整个家族里有头有面的长辈们都出面了。当中有不少是本市响当当的人物。有教育局长、地产商、银行CEO……见到本家的继承人薄瑾亭来了,不少人都站了起来,上前问候和关照。 “小叔!”薄一博也跟随父母来了,他立即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爷爷让您直接进去看奶奶!” 薄瑾亭一边走一边问道:“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爷爷说得不多,所以现在他还不知道祖母的具体情况。 薄一博叹了一口气:“医生说不太好,保守治疗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选择动手术做心脏塔桥。” 薄瑾亭心中一沉。 转过一道走廊,前方就是重症ICU观察室了。ICU前的护士嘱咐他们,只能隔着玻璃探望病人,而且不能引起病人的注意。因为病人如今的呼吸和心跳十分不稳定,如果情绪激烈起伏的话,就会导致胸膛出血、呼吸衰竭。 “爷爷,爸。” 一声呼唤,两个男人都同时转过身来。 薄瑞荣看着孙子来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神情失去了往日的庄严肃穆,只有一种老迈充斥在身子骨里。儿子薄铭跃和儿媳薛荟伊陪在他的身边,静悄悄地守候着沉默寡言的老爷子。 看到薄瑾亭来了,薄铭跃点了点头,道了句:“你来了。”而薛荟伊一丝反应都没有。 现在这个场合,薄家的人马都到齐了,唯独薛荟伊的儿子薄瑾礼没有过来。是个人都猜得到——这是因为薄瑾礼雇凶杀人,丢了薄家的面子。所以老太爷不让他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以免媒体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而薛荟伊见到薄瑾亭,难免尴尬。她面色不悦地瞥了薄瑾亭一眼,又很快把这种厌恶的眼神收拾好,扮作一个贤妻良母立在丈夫的身后。 “小亭,看看你奶奶吧。”薄铭跃叹息一声:“她昏迷之前,还一直牵挂着你。喊着我的大孙子什么时候回来。” 薄瑾亭眼眶一热,他不敢多看里面的祖母,只是道:“爷爷,我带了一个人来。” 话音刚落,薄瑾亭的身后走出来一个人,薄瑞荣的眼神顿时亮了。 “石医生!”薄瑞荣立即走上前来,握住了石沛的手:“麻烦您特地从美国赶回来了!” 石沛一切以病人为先:“我刚才已经跟孙院长沟通过了,您夫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我的意见,赶紧趁着现在,包机去美国波士顿。约翰教授已经和我谈妥了,他将会在麻省总医院为您夫人做搭桥手术。” 薄瑞荣还没说个“好”字,身后的儿媳薛荟伊就道:“父亲,理查德医生马上就要下飞机了。您看,是不是在国内进行手术比较好?” 石沛奇了怪了:“理查德医生?哪个理查德?” “是这样的,我这个儿媳比较孝顺。她一听说婆婆病倒了,就联系了一名英国皇家医学院的教授,理查德先生前来中国。”说着,薄老爷子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道:“这样好吧,等理查德先生来了,石医生,你们一起商量怎么做这个手术更稳妥些。” “英国皇家医学院的教授?” 石沛仔细想了想,印象中,理查德的文章是读过几篇的。但是这号人在临床上面实在没什么名气。于是道:“我看,还是约翰教授的手术风险比较小,他毕竟是搭桥手术的世界第一人。” 薄瑞荣点了点头:“我不是怀疑约翰教授的水平……我是想再稳妥一点,毕竟我的妻子已经经受不起任何意外了。” 薛荟伊也顺着这句话道:“父亲,我看,还是在国内动手术比较好。母亲现在昏迷不醒,万一上了飞机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薄铭跃也附和道:“荟伊说得对,爸,这里是三甲医院,条件设备都不错,既然有了好医生,就不妨在国内开刀。” 但石沛摇了摇头:“我当过这里的外科科长,我知道这里的设备情况。做低温体外循环的搭桥手术,这里的条件足够了。但是约翰医生做的是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进行搭桥。这就需要用到哈佛的专业设备。” “爸,这个……太危险了吧。”薛荟伊看着石沛,语气中充满了质疑:“连我这个行外人都知道,要想在人的心脏上动刀子,就得让心脏停跳才可以。这个……心脏不停跳直接手术?!万一,万一不小心,妈她岂不是危险了……” 这也是薄瑞荣一直犹豫的原因,他也知道心脏不停跳开刀的难度比较大,哪怕是世界第一的医生来做,也有失败的危险。但是这种不停跳的搭桥手术,术后并发症较少,对于寿命的影响也较少。很适合妻子这种年龄已高的老人来做。 正在犹豫间,薄瑞荣看向了孙子薄瑾亭:“小亭,你怎么看?” “既然爸他们请了理查德医生,那就等理查德医生过来,和石教授商量一下最佳治疗方法。” 薄瑾亭很是理智道。 *** 不一会儿,理查德医生人就到了。 和石医生一样,他也是教授级别的外科医生。不过和石沛的文质彬彬不同,理查德看起来不修边幅,下巴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个子又高又大,体魄更像是个年轻的运动员。 薄瑾亭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嘴角不禁勾起了丝丝冷笑。 这么巧,上辈子的时候,祖母就是死在这个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下的。 他还记得,这个理查德术前保证了100%的成功率,却让祖母死的不明不白。声称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连麻醉的那一关都没有挺过去。 重生了这一世,父亲和薛荟伊还是请来了这个医生。 而理查德医生也没料到,除了自己这个英国的“搭桥手术专家”以外,在场的还有哈佛的石教授。顿时也懵了一下。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越过了薄家人,仿佛在疑惑着什么。而被他注视的薛荟伊有些慌张,于是道:“时间不等人,理查德医生,石沛教授,你们尽快商量出一个最佳治疗方案吧。” 于是石沛拿着诊断说明,跟理查德谈论起了病况。 薄瑾亭借口上卫生间,离开了住院区,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一搏,帮我找个人的联系方式。” “谁?” “英国伦敦大学医学院的前院长史密斯教授。” ——上辈子,当祖母死后,他特地调查过这个理查德医生。光光从履历看,理查德医生没什么问题——他毕业于伦敦大学医学院,博士学历,Science Citation Index上收录了多篇论文,凭借着这些论文,理查德的职称晋升的很快。不到四十岁,他已经升到了教授职称了。 但仔细调查后,薄瑾亭就发现了破绽:这个人发表的论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几乎达到了一个月一篇的频率。那么问题来了:一名真正的临床专家,一位一线从医人员,怎么会有这么大把的时间写论文?他的时间是从哪里来的? 他特地派了人去了伦敦调查,发现这位理查德教授从不出现在医院里。因为他将大多的时间都花费在实验室搞论文,很少出去做临床实践。 而理查德身边的同事、教授,都清楚他是个什么货色——光说不练——所以无论再忙,他们都不喊理查德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来医院上班。 调查当中,更令人意外的是,理查德虽然不干临床,却是个家财万贯的富豪。他上班开的车都是500万美元一辆的布加迪威龙。而他的父母则是伦敦的下岗工人。 所以说,理查德医生是怎么发家致富的?这真的是一个相当有趣的问题。 但是上辈子的人生有限,他也没有时间继续追寻下去了。这也是他人生的一大遗憾之一。 不曾想,这辈子还能弥补这个遗憾…… 很快,薄一博就联系到了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先生曾经是理查德的带教老师。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学生,十分热衷于写论文和报告。理查德能年纪轻轻评上教授职称,靠的也是海量的论文发表。但论文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所以理查德几乎不怎么碰临床了。 让这样一个人主持高危风险的心脏搭桥手术,怎么样都不靠谱。 所以,当薄瑾亭告诉了他眼下的情况,史密斯坚决反对理查德参与这一场手术。 “哦,我知道这个理查德,他一年有300天都在写他那该死的论文,还有50天在夏威夷度假,只有五天的时间花在了手术上。” “他怎么能去中国做心脏手术呢?!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先生,你给我接医院院长的电话,我来跟院长说,理查德这家伙真的不能单独上手术台!” 史密斯教授深知自己这个学生的医术如何,所以一听说他要当主刀,顿时就炸开了锅。 薄瑾亭立即道:“我想您应该先和我的爷爷通个电话,他正在犹豫,到底是选汤姆约翰教授还是理查德当我奶奶的主刀医师。” “约翰?你说的是哈佛大学的那位德裔医生吗?” “是的,约翰医生正在麻省总医院等待我爷爷他的决定。” “那好,我来跟你爷爷说。约翰是搭桥手术领域的第一人,你们应该将病人交给他。” 于是薄瑾亭就将手机交给了爷爷接听。薄瑞荣听完了史密斯先生的解释,原本苍白的脸上,更多了一丝愠怒。他再也不听儿媳薛荟伊的劝说,喊来了石沛和理查德,当场宣布自己的心意已决。 “理查德先生,请你回去英国继续写论文比较好。” 薄瑞荣还对外宾发了火。这也难怪,他差点就亲手将妻子交给了一个纸上谈兵、不学无术的外国骗子手上。差点亲手葬送了他的妻子的一线生机,如何能不气呢? 赶走了理查德,薄瑞荣又好好谢了谢石沛,表示愿意让妻子前往波士顿进行治疗。 于是这天晚上,薄家包下了一架专机,将昏迷的季如心送往了波士顿。 一天以后,手术顺利进行。 约翰医生不负众望,成功挽救了老人家的性命。 64.064 货色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 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 闲林, 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 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 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 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 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 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 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 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 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 其实仔细一看, 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慢慢走近了楚畅。 楚畅一边笑一边大声道:“姐姐,你简直跟个落汤猪似的!” 这话又引来了小朋友的一阵嘲笑,那边站着的楚蕾还拍着手在喊:“落汤猪!落汤猪!” 楚瑟却俯下了身子,看似温柔地拨开了弟弟手中对准自己的水.枪,实际上,扬起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挥了下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有血丝顺着楚畅的嘴巴流淌了下来。 水池边上,参会的女眷们都愣住了,而张淑琴却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她猜到楚瑟其实没表面上这么淡漠,有人惹了这笨猪,这头猪也会生气的。所以,她让儿子带来了几把水枪,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只要楚瑟有一点点失态,就不是她的不是了,是楚瑟不懂得关爱弟弟,是楚瑟故意找茬…… 是的,孩子是大了,还懂事了,知道需要减肥了,她得防备楚瑟以后真的瘦下来了,还能嫁给当地的某位富商官僚。现在,当着这么多权贵夫人们的面,楚瑟失态了,打了自己的弟弟,那么,就足以毁掉楚瑟进入上流社会的任何可能。人们只会说,楚闲林的大女儿是个任性妄为的暴力狂、神经病、当众欺负亲弟弟! 是的,仅仅是一巴掌就可以毁掉楚瑟的名声…… 张淑琴换了一副心疼的脸色,立即跑到了水池边上,抱住了儿子,又哀怨地看着楚瑟:“小瑟!你怎么能打你自己的弟弟呢?!” 楚畅听话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母子两个配合演戏,早把话语权夺了回来。 楚瑟看到了,张淑琴这假模假样的演戏,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用类似于“她怎么这般不懂事?!真没教养!”“就是啊,张淑琴这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有这么一个神经病继女,真的是太可怜了!”“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神经病吧?!” 楚瑟都听到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算计的圈套,可是那又如何?! 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今,她终于觉得:反击的时候已到了! 于是冷冷一笑,背过身去,对着台阶上那些人发了话: “我母亲叫谬林懿,是本地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专攻胸外科手术。她从业期间,救过无数的人。有危在旦夕的全家老小,有泥石流下的幸存者,有被小混混捅了几刀的中学生……你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她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张淑琴的算计如此心狠,把她的尊严一丝一毫地剥夺掉,让她毫无体面地生活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侥幸的心态可言呢?!索性,也就把话撩开了说,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女人,见识一下张淑琴的恶毒! “你们看好了,这个人,张淑琴,是我的后母。她嫉妒我最近考了全校第二,嫉妒我得到了老师的喜欢,所以从来不带我参加所谓的宴会的继母,这次带我来了,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带着早就编排好了落汤猪这样的话来嘲笑我。张淑琴,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失态吗?是啊,我失态又怎么样,怎么比得过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一切来的狠毒?!” 一句句,一字字都掷地有声。连张淑琴都听愣住了,她竟想不到楚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了,居然敢当众讲出这样的话! 倒是楚蕾气急败坏:“你……你……你胡说!你打了畅畅还骂妈妈,你不是人!你胡说!” 但楚瑟却知道,这场戏不必再演下去了,她有了薄瑾亭这个靠山,有了监控视频当证据,将来就是打官司剥夺抚养权也足够了。 楚闲林,张淑琴这两个混账,还以为她需要他们才能活下去吗?!不,她再也不需要看这两人的恶毒嘴脸了! 想到这里,楚瑟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大喊了出来:“张淑琴,雌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的证据藏好了吗?!”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活人大白天看到了鬼,连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楚瑟头也不回就转身而去,离开了这片肮脏的土地! 车停在山脚下,楚瑟摇下了车窗,仅仅是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到五幢东印度风格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谁不知道,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薄瑾亭到底要的是什么。 好在,薄瑾亭没有让她等太久,回到了车上,他对她坦白了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带过我一段时间。在她老人家看来,不管我到底是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 “奶奶的心脏不太好,三年后,她的心脏病发作了。我的那个父亲和继母,推荐她去美国治疗。结果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世以后,薄谨礼和他的母亲就更加嚣张了,他认为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已经无法和他抗衡,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下三流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我掌握到了证据,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楚医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失去了祖母支持的薄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在医院的轮椅上绝望的年轻人。” 听到里,楚瑟抬头看着——薄瑾亭的半边脸色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冷厉的眼睛,清澈,锐利。隔了半身子的距离,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他的呼吸声,很粗重。 薄瑾亭淡问道:“楚医生,你现在知道我想和你交换什么了吗?” “心脏搭桥手术并不难做,我的成功率是100%。”顿了顿,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国内的三甲医院,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也高达90%以上的。如果是国外大拿来做的话,成功率也是100%,所以你的祖母是……” 薄瑾亭点了点头,说:“楚医生,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上了手术台,医生才是决定你生死的关键部分。假如医生本身出了问题的话,那制造一场医疗事故,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瑟明白了:“你想让我主刀你奶奶的搭桥手术?” “是,作为交换,我也会尽可能去帮你。”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有一点,三年以后,我才刚刚十八岁,没可能考到国内的从医执照。你打算怎么让十八岁的小孩去做你奶奶的手术?”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没从医执照就断然上手术台,是违法的事情。 但薄瑾亭道:“这些问题交给我解决,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那好!成交!” 楚瑟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信任么,他们认识了七年,薄瑾亭曾将生死托付与她七年,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看完了薄奶奶,就要去见郦伯母了。 虽然认识了七年有余,但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薄瑾亭住的地方。 65.065 入狱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楚瑟明白, 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 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 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 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 故意考不出好成绩, 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 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 楚瑟是没有名字的, 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 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 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 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 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 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 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有女生在底下小声地说:“你看,他长得好高哦,我们班没有男的比他还高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道:“你看他的鞋子,Base London的,我哥哥说要几万块钱一双呢!” 楚瑟瞥了一眼这小鬼,也没在意。直到男孩开了口,是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叫薄瑾亭。” 楚瑟蓦然抬起头,就在这一刻、这一秒,脑海中仿佛有千百遍烟花放过—— 轰——!啪——! 炸的她的眼前眩晕,人也神志不清起来。 薄瑾亭、为什么他也叫薄瑾亭?!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同名同姓者吗?! 记忆中那个一脸病容的经济学博士和面前的这个健康的少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介绍完毕,陆老师安排薄瑾亭坐在了楚瑟的身边。 旁边的女生纷纷吐槽:怎么猪婆和帅哥坐在了一起去?真的是暴遣天物! 而正当她们还没咬牙切齿完毕的时候,薄瑾亭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单独跟楚瑟打招呼: “楚瑟,你还记得我吗?” 楚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还没回过神来:“你……是谁?” “去年寒假补习班,我们见过面的。”薄瑾亭道:“当时我说,我会来找你的。” 见过面吗?是吗?去年寒假补习班?可她那时候没重生啊! 可是,少年的目光那么温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重合得起来。 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谁告诉她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薄瑾亭的人生轨迹改变了,没有上全市第一的省立高中,反而转到了差学校十中来?在那场车祸、那次手术之前,他们不是互相不认识的么?! 楚瑟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怀疑薄瑾亭也重生了,毕竟这是唯一的解释手段了。 不过她还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地上完了一节课,谨慎地等到了下课,才慢慢地打量着他。 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熹微的晨光里,男孩的皮肤光洁得没有一点瑕疵, 微微上翘的眉毛, 几乎卷成一个弧度,可以接得住雨水。嘴唇是单薄嫣红的两片。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看起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小鲜肉。 虽然这个小鲜肉的毛还没长齐,可是她确定,他应该是……那个人。 眼看快要上课了,这个问题已经憋不住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藏不住多少话的,不问出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于是淡淡道:“我们,是不是在医院的胸外科手术室里见过的?” 这下愣住的人是薄瑾亭。 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她是懵逼震惊,而薄瑾亭却带了一点了悟。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怀疑什么的话,当薄瑾亭递来了一张小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如果不加书名号,她可能以为这是谁在赞美自己有内涵,但是加了就不一样了—— 阳光如这天一样清澈,病房里已经消过毒了,到处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她拿着一本住院记录走了过来,看了看薄瑾亭拆线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这一刀开下来,你又要少掉五斤肉了,小薄。” “那楚医生,你怎么不能少几斤肉的?”彼时,薄瑾亭的眉眼很成熟很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 她笑着回复道:“我是个外科手术大夫,在意的是人体的五脏六腑是否完好,不在乎皮囊这种东西的,那是皮肤科的事儿。” 薄瑾亭笑得很开心,说:“跟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楚医生,你这张嘴是怎么练出来的?” “诺,看看这本书。” 她送给了小薄一本《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那是薄瑾亭住院的第三年了,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经常互相开玩笑,她总说他是她最顽固的病人,动不动就出血、休克,让人吓个半死。而薄瑾亭说,她是他见过最有趣的灵魂,虽然长得不太好看(诚实),但是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十五岁的薄瑾亭却递给她这样一张纸条。 楚瑟看了看字条,又抬头看了看他,对方的目光有些紧张,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点庆幸地问道:“楚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楚瑟的脑子还有点乱:“薄瑾亭,你也重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的寒假。”顿了顿,薄瑾亭问道:“那你呢?” “昨天……” 忽一个粉笔扔了过来,是陆老师在吼:“楚瑟!薄瑾亭!你们上课还讲什么话?!有没有一点课堂纪律?!” ……对哦,已经打过上课铃了。 薄瑾亭还问道:“妈,你觉得楚瑟哪个部分最好看?” 郦辰君不假思索道:“眼睛,小瑟,你的眼睛弯弯的,好像一轮月亮。” “我遗传了我妈妈的眼睛。”楚瑟笑了笑,她的妈妈当初可是医学院校花,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学长学弟们。 “你刚才说,你妈妈是个医生?”郦辰君感兴趣了。 “嗯,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插了一句:“妈,小瑟家是祖传的医生,你的朋友有什么健康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楚瑟脸一红,刚才薄瑾亭想亲吻她都没这么脸红过。可是谁夸自己的医术高明,就是对她最大的赞扬了。刚想谦虚一句,结果伯母一拍大腿,说,隔壁的王奶奶前天进了医院,一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老人家没救了。王家人只好把王奶奶接回来准备后事了。 “小瑟,你母亲是上海的大医生,你能让你母亲给王奶奶看一下吗?!” 楚瑟愣住,她还没说母亲早就去世了。 薄瑾亭替她开了口:“妈,你让王叔叔把片子拿过来,先让楚瑟看一看。” 伯母就去要片子了。 楚瑟瞪了薄瑾亭一眼:“我还没有行医执照哎,你别害我。” “堂堂外科专家楚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心肌炎?”薄瑾亭眉眼含笑:“难道你是很久没出诊了,害怕了?” 她果然心气上来了:“谁说我怕了?!” 不一会儿,王奶奶的儿子媳妇都来了,他们听说她的母亲是上海大医生,所以一家人都过来听报告了,还带来了诊断书和各种片子。 楚瑟依次看了心内膜心肌活检、X线检查、心电图、超声心动图和血液检查单,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重症心肌炎,伴随着阿斯综合征。我想老人家进医院的时候,就出现了心力衰竭,是不是?” 王家儿子一拍大腿:“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瑟继续道:“老实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乐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输液的风险更高。” 王家媳妇也附和,医院的专家都说,他们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开刀手术 ,只能保守治疗。但要是强行注射的话,那么死在输液室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家人不得已放弃了治疗。 两个人同时问道:“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楚瑟不敢托大,只是道:“我得去看看病人的实际情况。” 一行人转到了王家,只见王家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楚瑟仔细看了看老人家的情况,就有数了:“医生之所以说没救了,是因为她的血管老化,管壁很脆很薄,如果使用传统的静脉注射疗法的话,一扎就是血流一片,老人家挨不起了。” 王叔叔急切地问道:“那我母亲只能等死了吗?!” “不是的。” 短短三个字,就让两个大人重燃了希望。 楚瑟继续道:“老人家是不能承受静脉注射的普通针头了,但是使用幼儿细针头,从口腔静脉注射进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好,好的!” 她又补充道:“但是这种注射手段普通胸外科做不来的,我的建议,你们去本地的三甲医院,邀请个儿童口腔专科的医生来扎这个针。只要保证不出血的话,老人家就能保住一条命。” “好好好!您慢点说,我现在就记下来……” 王家儿子拿着小本本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简直是千恩万谢。 关上了门,楚瑟才察觉到……背后投来两道崇拜的目光,一道郦伯母的,一道薄瑾亭的。 “小瑟,你太了不起了!”郦伯母拉着她手,简直是看着亲闺女的眼神:“天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神人啊,居然能教出这么有才华的女儿!” 楚瑟沉默了,她的母亲已经…… 薄瑾亭替她说了:“妈,楚瑟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66.066 可能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到了中午,又是薄瑾亭请客。 早上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这顿饭,楚瑟吃的还蛮开心的。 ——薄瑾亭对她一向不吝啬的, 她说喜欢吃鱼, 他就点了鲫鱼豆腐汤、可乐带鱼、豆瓣全鱼……直到楚瑟摆了摆手:“我又不是猫, 你用得着这样喂我吗?”薄瑾亭才合上了菜单:“这是我的一点个人爱好。” 吃完了饭, 楚瑟还是有点撑了,捧起了一杯咖啡轻轻呷了一口,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很感谢你可以为我撑腰,只不过这件事, 还得请你跟陆老师打个招呼,别跟我的父亲和继母讲。” ——不说她也明白, 薄瑾亭肯定在学校中有人撑腰的,要不然,陆老师怎么站在门口憋红了脸,也不敢进来阻止他两?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有个让人头疼的继母。” 楚瑟见过他的继母,薄瑾亭车祸进了ICU后, 曾有一位姿容出色的妇人前来探望过他的。其余的薄家人, 多少带了点哀痛的表情, 只有那个妇人全程只管自己的仪容是否端庄, 对着玻璃幕墙看了好几回, 甚至嘴角微微上翘。 楚瑟叹息了一声,他们同病相怜,也同样憎恨继母。于是道:“薄瑾亭,如果你想对付你的继母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忙,免费的。” 薄瑾亭没有回答,只是夹了一筷子鱼籽放在了她的碗里。 楚瑟不满意了:“小薄,我楚瑟虽然今朝落魄了,可是明日也是三甲医院的主刀大夫,你这样拒绝了我的好意,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薄瑾亭知道,楚瑟是复旦医学博士,省内最年轻的胸外科专家。年仅三十五岁,就精通十几门世界最顶级的手术——换在上辈子,能得到楚医生的青睐可不容易。但是比起她的手术刀来,他更欣赏她这个人: 顿了顿,他凝视着她,眼眸中似乎有星光,而星光只为她一个人而闪烁: “楚瑟,比起你做我的盟友来,其实我更希望你尽快履行承诺,当我的女人。” 楚瑟顿时无语了,她抬头仰视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他们太不一样了,她是卑微到尘埃以后,又无私到忘记了自己的人。但是薄瑾亭呢?就算残废了、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门外还有无数他的支持者。因为他在二十八岁之前已经缔造了一个股市神话,足以死而不朽。 更重要的是,心结难解,“薄瑾亭,你不缺女友吧?为什么非要看上我?!” 薄瑾亭挺俊的眉峰上挑,语气也沉了下来,他不假思索地反问道:“谁说不缺?楚医生,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面前的男人脸色不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感。平白无故给气氛添了几分阴森。 楚瑟还没见过他这幅表情,立即道:“可是小薄,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现在有交集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可是他偏偏是个固执的人,明知道她很难追,也要追。 ——“我想找什么样的女友,是我的事情。但是楚医生,你得告诉我,在我去世以后,你是过了怎么样的人生才重生的?” 他是因为手术死亡而重生,那么楚瑟无病无灾,为何也一起来了这一世? 楚瑟诡异地沉默了。薄瑾亭盯得她心里毛毛的,就站了起来:“老板!埋单!” 薄瑾亭头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楚瑟咳嗽一声,这话怎么说?!说我太想太想你了,你走了以后,我就陷入抑郁症和暴食症中不可自拔,最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么?还死在了你的祭日那天?其实她又不是为他殉情,这话说出来就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所以只能敷衍:“我们还太小了,不要讨论那么远的事情吧!” 才十五岁,谈爱情太早,谈人生,太无能为力。 什么都太早太早了。 **** 放学回到家里,张淑琴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家中多了几张凳子,桌上一席盛宴。 楚闲林刚刚看完了报纸,抬眼看到了大女儿楚瑟,于是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今天你杨叔叔要来!赶紧换一身衣服去!” 楚瑟应了一声,就上了楼,打开了衣柜——里面都是花花绿绿的中老年款式的服装,或者是肥肥大大的孕妇装,看起来土的掉渣。 她随便挑了一件黑白色的孕妇装穿上,肥满的胸部把裙子撑得老大。 当然,这样的打扮又遭到了楚闲林的一顿骂。 还没骂过瘾楚瑟怎么怎么个碍眼的时候,杨叔叔一家人就到了。 杨叔叔名叫杨正茂,是名律师,他的妻子蒋婉玲,是楚瑟的亲生母亲缪林懿的同学,因为结婚生子了,就退出了医疗行业,但一直和缪林懿保持着联系。后来缪林懿难产去世了,蒋婉玲还多次来探望过楚瑟。 杨正茂、蒋婉玲夫妻带着儿子杨明佑先和楚闲林打过了招呼,就把心思放在了楚瑟身上。 蒋婉玲爱心泛滥:“小瑟,这是阿姨去夏威夷特地给你买的点心,你收着,慢慢吃。” 楚瑟接过了礼物,怯生生喊了一句:“谢谢阿姨。” 楚蕾白了姐姐一眼,对杨明佑撒了撒娇:“杨哥哥,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哇?” 杨明佑耸了耸肩:“没有,你们让楚瑟分几块吃就是了。” 楚蕾哼了一声,她才不要吃姐姐的东西呢!但面对杨明佑,还是乖乖说了句:“哦。” 张淑琴也喜欢杨明佑这孩子,小小的年纪,长得十分好看不说,他的父亲是国际大律师,母亲曾是三甲医院主刀医生,这么好的身家背景,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得了。于是一直催促两个孩子和杨家夫妻两个打招呼,嘴一个比一个甜。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还笑着对蒋婉玲道:“我们家小蕾数学不太好,明佑,你不是拿到了奥数冠军吗?有机会给蕾蕾补一补课?” 杨明佑摆出一副麻烦的神色:“阿姨,我现在上高二了,没有时间回家……” 楚蕾忽然喊道:“没关系的,杨哥哥,我去你家补习好了!” 楚瑟默,妹妹楚蕾喜欢杨明佑,她早就知道了。要知道,张淑琴那种女人,心计比头发还长,逮住一个各方面不错的杨家,就想让女儿做人家明佑的青梅,以后好嫁入豪门。想一想楚蕾这丫头也是早熟得很呐,才初二啊,就知道倒贴帅哥了。 但是杨明佑并不喜欢萝莉,所以还是婉拒了。 被拒绝的楚蕾嘟了嘟嘴,还没问为什么,杨明佑又看向了楚瑟:“小瑟,你明天有空吗?我爸爸新买了一辆车,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这下楚蕾懵了,她差点跳起来问:“为什么不带我去?!” 但楚瑟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了:“好的。” 她知道为什么杨家人不喜欢楚蕾。 ——要知道,张淑琴上位的时候,就是她母亲难产而死的时候,蒋婉玲作为母亲的闺蜜,全程目睹了这个小护士怎么勾搭富豪的,所以对张淑琴的印象十分不好。虽然后来张淑琴一直都保持着低调做人,但蒋婉玲还是看不起她。 所以,蒋阿姨去夏威夷,只给她带了礼物。蒋阿姨的儿子,也只邀请她去家中做客。 吃完了饭,楚蕾又黏着杨明佑一起玩游戏,杨明佑就敷衍了几局飞行棋,楚蕾老是输掉,他觉得没意思了。眼睛一瞥,楚瑟坐在阳台上看着书,就拉开了几道木门,走到了她的身边。看到小姑娘手中抓着一本《协和胸外科学》。 “协和医院出版社?”杨明佑饶有意思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楚瑟知道是他来了,合起了书本:“这是我妈妈留下来的书。”其余的遗物都被张淑琴扔掉了。 杨明佑知道她对医学感兴趣,于是道:“我妈妈也想让我当一名医生,我才上高二,她就逼着我背诵医学词典了。你不知道,那些英语单词好难背啊,可我妈妈却说,将来要出国去学医,就一定要把那么大一部词典背下来。” 楚瑟僵硬地点了点头:“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国外的医学院的确比较……先进。” 所以上辈子的时候,高三的杨明佑远走了美国,也宣告了她的初恋结束。 薄老爷子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古河道旁。民国的时候,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所在地,周围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车停在山脚下,楚瑟摇下了车窗,仅仅是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到五幢东印度风格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谁不知道,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67.067 遗传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薄瑾亭上学的时候, 告诉了她这件事,楚瑟很高兴, 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 总算有点喜讯了。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 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收拾一下, 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 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顿了顿, 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 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 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 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 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 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今天是由薄瑾亭组织的义诊,很多老人一大早就排队体检了。抽血处和尿检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体检的外科诊所,独立于其他的诊室。 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的房门上贴着“外科”两个大字,显然,这里就是体检的外科室了。 楚瑟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一些医疗仪器,包括:听诊器,血压血糖监测仪,居然还有一套飞利浦的便携式彩色超声诊断系统!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没医生呢? 直到薄瑾亭将一套白大褂递给了她:“楚医生,今天麻烦你坐外科门诊。” 她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上周,薄瑾亭忽悠她过来散散心,她还以为来参观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也要坐诊! “提前给你说了,现在就欣赏不到你惊讶的表情了。”薄某人很欠揍道。 他为了讨她开心,让她放松放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楚瑟也不矫情,十分麻溜地穿上了白大褂,别上了铭牌,对着镜子照了照,幸好长得胖,把这套衣服给撑住了。只不过她的年龄还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 “小薄,老人家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薄瑾亭看着她穿起了白大褂,也是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惊艳。想到从前,楚医生也是经常这么穿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素淡单调,反而觉得,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模样。 很快吩咐下去:“让王爷爷他们都进来吧,外科医生到了。” 很快老人进来了。看到里面是两个孩子的组合,还吓了一跳。 但薄瑾亭很淡定道: “王爷爷,这位是来自复旦医科大学的楚博士。” 大少爷说的话,老人家还是相信的。王爷爷很快坐了下来,他真的以为面前的女孩是个博士生。只不过……看起来太小了一点?! 楚瑟也不客气,拿出专业医生的本事来,先听心跳,再上彩超查看内脏和淋巴组织,她指出老人家的胆囊处有一颗胆结石,七毫米的,王爷爷就问道:“哎,医生,你说有没有必要开掉?” “还是开掉比较好,胆结石引起胆囊发炎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胆囊靠着胰腺,会引起胰腺的并发症……” “好,好的,我这让我儿子去预约开掉!” 送走了王爷爷,楚瑟大声喊道:“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腿疼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最近伤口崩裂了,一直在流脓水,皮下也出现了紫红的斑点。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伤口发炎,吃了点消炎药,也没去医院看看。 但是一查看伤口,楚瑟就心道不妙,这个伤口,已经出现大面积的溃疡,明显是传染性病菌感染啊!废话也不多说,她直奔主题:“老先生,您很有可能的患上了坏死性筋膜炎。这种病属于严重的创口感染,现在还在发病的早期。” 老人家还不相信了:“我就是伤口发了点炎,怎么这么严重?!” “简单来说,您的伤口感染了多种细菌,包括金黄色葡萄球菌,革兰氏阴性菌和溶血性链球菌……现在已经出现了软组织坏死的反应,接下来,皮下组织还会继续大面积坏死。我的建议,你迅速去三甲医院,切除坏死的筋膜和脂肪组织,再配合使用抗生素……” 老人却面带犹豫:“要,要多少钱?” 薄瑾亭道:“治疗的费用,我会向薄院长申请的。您先赶紧去三甲医院找外科医生看看。” “好好,多谢楚医生,多谢大少爷!” 送走了这位,楚瑟迫不及待地喊:“下一个!” “……医生,我有多年的痔疮……” “哦,先把裤子脱掉。”她头也不抬一下。 “咳咳咳……”薄瑾亭的脸开始黑。 她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站着一个醋坛子呢!为了防止薄小同学捣乱,她把他拉了出去: “我给病人看痔疮,你就别呆里面了。” “看痔疮让他去医院看!”薄瑾亭脸色不善:“你是胸外科的医生,又不是肛肠科的,看什么鬼的痔疮?!” “都属于普通外科门诊啊!”楚瑟知道他又乱吃飞醋了,于是道:“今天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给有需要的患者看痔疮,也是体检的一部分,你别这么矫情好不好?再说了……你以为,我当初没看过你的屁股啊?!” 笑话,他们做外科,哪个不是老污龟?! ——想想那会儿,薄瑾亭全果体上手术台,啧啧啧,身材跟男模特似的,她看了都要流口水的。好几年间,他就是公认的全外科身材第一好的病人,她都舍不得让其他医生来开刀来着。就看他的身体YY一篇篇小黄文,都YY了好几年。 薄瑾亭道:“你看我的没问题。”但是:“不可以看他们的。” “……鬼才想看你的!” 结果薄瑾亭吼了一声:“楚医生不给人看痔疮,你们如果谁有需求看的,自己打车去医院看。来回车费和医药费,院里都会报销!” “你!”楚瑟回头也吼:“我看的,我会看痔疮的!” 薄瑾亭冷冷道:“谁给她看,医药费自己报销!” “……” 楚瑟真是服了,这位简直就是个七年老陈醋坛子! ** 下午吃过饭,义诊就结束了。薄瑾亭先把楚瑟送回了家,回头,又到了春晖疗养院,这一次,他要找院长好好谈谈。 院长名叫薄瑾峻,是他名义上的堂兄,也是他上辈子的支持者之一。因为看不惯薄瑾礼的无法无天,两辈子,这位堂哥都站在了他的身边。其实,薄瑾峻比他大了整整三十岁,他的孩子都上大学了。 很小的时候,薄瑾峻曾经手把手教过他下棋,今天见面,也是棋逢对手: “小亭,陪叔叔过来下一盘。” “好。” 他们虽是堂兄弟,但是年龄差的太大了,还是以叔叔和侄子称呼。 薄瑾峻考过围棋四段,棋艺在家中无人能敌。但是今天,他居然和薄瑾亭杀得难分难解。前三十手,还是他棋高一着,一直把薄瑾亭压在了角落里。布局、中盘,他都是个中好手。但是到了最后一个阶段:走官子,薄瑾亭就开始反击,并且很快吃掉了他的半壁江山。 薄瑾峻很惊讶,什么时候,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不敌徒弟了?! “小亭,你走官子很不错,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这倒是大实话,上辈子,他跟这位堂哥学了十年的围棋,到了二十八岁时候,也是个围棋四段的高手了。 薄瑾峻点了点头,却是道:“小亭,你爷爷已经知道你组织义诊的事情了,他老人家很少夸人,这次一直在夸你很懂事。”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一手做的实在漂亮,薄家的那些老员工,现在都会记得你大少爷的好处。” ——相同的年龄,那个远在北京的二少爷薄瑾礼还在打游戏,交女朋友,玩街头飙车,而薄瑾亭已经开始收买薄家的人心了。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的差距。 ——更遑论,去年的时候,薄瑾亭开始炒股。他卖掉了一处上海的房产,将本金投入到了股市里头,买进卖出的手段十分的雷厉风行。有内部消息称,他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赚了三百万。 ——薄家有如此良才美玉,幸甚至哉。 但薄瑾亭不以为然:“爷爷的心,还是偏向弟弟的。我这么做,只是让他明白,我也是薄家的一员。” 说话间,他望向了不远处的青山—— 和疗养院遥遥相对的,就是薄家的老宅,他的祖母和祖父都在那里。虽然看着很近,其实,那个家离自己很远。他必须不断地提醒那边的人:自己,才是薄家的大少爷。 喝了杯咖啡,薄瑾亭又换了个话题:“对了,那个楚闲林的罪状,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诉状,随时可以提交工信部。” “那就提交上去,越快越好。” 薄瑾峻不明白了:“小亭,那个楚闲林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把他往绝路上推?” “因为他冒犯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68.068 震惊 大儿子二儿子都不在A市, 薄铭岭立即把小儿子薄瑾峻叫到了身边来。 “你看看, 这是什么混账事?!小礼的这个遗传病, 到底是遗传的谁的?!” 其实薄瑾峻早就从薄瑾亭那边知道了真相,如今看父亲都被气了个半死,可想而知,当老爷子得知真相的时候, 会被气成什么样。 ——如果事情是真的,这就是薄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了。 当然,他不能表现的太幸灾乐祸, 于是试探地问道:“会不会是医院搞错了?” “不可能, 你看,手术知情书也在这儿!上面还有薛荟伊的签字!你说,薛荟伊要是心里没有鬼的话,她为什么要偷偷带小礼去澳洲做手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告诉薄家?!” “有道理。”薄瑾峻略一思忖就道:“我们先去问问看薛家的人, 看薛荟伊的风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薛荟伊是薛家的长女, 她在本地的风评好的很呐!” 要不然的话,薄瑞荣也不会把她钦定为儿媳妇的。 “那就问问她的大学同学, 薛荟伊不是在英国留过学吗?她的教授应该不会包庇她的吧?” “嗯。”薄铭岭同意了这个办法。 然而,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 薛荟伊是二十二年前留的学,如今, 她的教授们都已经年老去世了, 连伦敦大学的校长都换了好几茬。 薄铭岭又转而打听到了薛荟伊的同学, 据他们所说, 薛荟伊在校期间花钱比较大手大脚,喜欢买衣服和化妆品,结交的朋友也很多。 但这些朋友全部是女生。薛荟伊仿佛很洁身自好,连要好的男性朋友也没有。 这下案子又陷入了死胡同。 一切结果都指明:薛荟伊在大学期间没有绯闻,更没交往过男人。 “会不会是高中时期交的?”薄瑾峻又想到了一重可能。 薄铭岭也想到了这茬,于是父子两个又去了邻市的外国语学院——薛荟伊15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这所学校。两年后,她也是从这里走了出去,踏上了英国留学之旅。 这一调查,的确有了些发现—— 有个和薛荟伊是高中同学的女生,如今成了学校的老师。她告诉薄铭岭,当年的外国语学院有十二个好班。这些好班里都是成绩优异的尖子生。除此之外,学校里还有一个花钱买进来的坏学生组成的“十三班”。学校里所有的打架斗殴,都是这个十三班的坏学生干出来的。 当时,薛荟伊是一班的班长,她却和“十三班”的班长走得很近。 这名姓徐的老师告诉他们:“薛荟伊当时是我们班的高冷女神,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向她告白的人也不少。但是薛荟伊谁也看不上。只有十三班的那个男班长,他很会打篮球,薛荟伊天天跑去看他打篮球,还装做是替其他班的人加油。” “那个混混像极了电影里的古惑仔,薛荟伊私下里跟闺蜜说过,她就喜欢这种野马一样的男人。” “薛荟伊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大家只是懒得说而已。” 薄瑾峻都听得愣住了,没想到,薛荟伊贤淑的外表之下,还有这么一颗脱缰的心。 “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徐老师的声音小了点:“他现在是本地的阔商,去年还捐赠了学校的塑胶操场。” “他叫什么名字?!” “叫曾汉龙。” 此言一出,薄瑾峻和薄铭岭面面相觑。 曾汉龙——这个名字他们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此人就是薛家的股东之一。 ——薛家以建材起家,又兼做车行外贸生意,和经营高档车市场的曾家往来频繁。大约十年前,曾汉龙的父亲去世了,他就成了曾家车行的总裁。然后,他立即宣布加入了薛家的股市,成为了薛家的持股大头之一。 每一年的商协晚会上,薄家和薛家都会和曾汉龙打交道,三家之间的来往也还算密切。却不曾料到,曾汉龙和薛荟伊有过一段! 离开了学校,薄瑾峻就去调查曾汉龙,看他和薛家的往来如何。 调查的切入口是一个司机,名叫王建国。据说这位老王给曾家开了二十年的车,结果曾老爷子一死,曾汉龙就迫不及待地将他辞退了。 这天下午,薄瑾峻打听到了老王的住所,就带着父亲和儿子上门拜访。 说明了来意,老王却不肯开口。他还对曾家有一丝忠诚在,不肯轻易谈曾汉龙这个人。 没办法,薄瑾峻只好求助于老司机的妻子,还塞给了她五百块钱。于是老太太就灌了丈夫一壶酒,醉酒的老王瞬间什么都招了。 要说老司机不愧是老司机,他的确知道不少曾家的内幕。 “嗝,我当初会离开曾家……还不是因为老爷子死了,有些事情就需要封口了。不封口,让你往外面说怎么办?!” 薄瑾峻问道:“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曾家内部不干净,老爷子是个好人,但是底下那帮兔崽子们,仗着有点闲钱……干什么混账事的都有。” 薄瑾峻看有眉目了,问道:“什么混账事?” “当然就是……嗝,曾汉文,他包养了个当明星的二奶。曾汉轩,他玩了一个大官的情.妇……” 曾汉文、曾汉轩都是曾汉龙的哥哥,也是本市有名的纨绔子弟。 当然他们来调查曾汉龙的,于是问道:“那曾汉龙呢?” “曾汉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两哥哥一个样!我听老爷子骂过他的,说他玩什么女人不好,非要去惹薛家的大小姐。那可是薄老爷子指定的儿媳妇!” 薄铭岭“啊!”了一声,脸色就白了,他差点气得大骂起来,还是薄瑾峻按住了父亲,继续问老王:“……还有什么话?” “高二的时候,曾汉龙就把薛家的小姐带去别墅里过夜,以为两家的人不知道,其实老爷子早就安排人守着他们了。” “那你家老爷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阻止不了!他们两搞得好像情比金坚似的,那薛家的小姐非要跟着曾汉龙,要不然就自杀!” “……”这下连薄瑾峻都被真相给震惊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薄一博接替父亲接着问:“你说的这些事情有什么证据吗?” “我是个做司机的,怎么会有什么证据?不过……我知道曾汉龙他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给睡过的女人拍果体照片。有一次,他就在我车里搞了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给姑娘拍了果体照。然后威胁那姑娘不准说出去。” “……”薄一博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这些照片放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他的电脑上。” “好的,我明白了。” 事情的真相几乎是水落石出了。 ……薛荟伊婚前有过一个男人,就是薛家的生意伙伴曾汉龙。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爱曾汉龙,还是看中了曾汉龙的生意背景,才故意和他在一起。 但不管怎么说,薛荟伊都是个荡.妇—— 婚前失身于人,婚后让丈夫养别人家的孩子。 当然,他们还要搜集证据,证明薄瑾礼是曾汉龙的孩子。 这个一点都不难,薄瑾峻打了个招呼,监狱就以抽血的名义,抽了薄瑾礼的血给他们。然后薄铭跃请了曾汉龙吃一顿饭,又把家里六岁的小孙女带着。让小孙女假装恶作剧,剪了曾汉龙的几根头发。曾汉龙当然不好意思计较什么。 他们将两人的样本送到了实验室去,一周以后结果就出来了:亲生父子关系。 “这个曾汉龙够可以的啊,居然在高中时期就睡了薛荟伊。” 楚瑟拿到化验报告,也是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薄瑾亭也是纳闷,不过他纳闷的是:“父亲也不是笨蛋,他怎么没察觉薛荟伊不是完璧之身了?” “有两种可能,第一,薛荟伊做了处女.膜修补,第二,你爹知道薛荟伊的心里有人了,但是他甘愿戴绿帽子。”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虽然知道楚瑟这话说的没错,但是男人天生反感绿帽子三个字。 “现在已经取到证据了,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楚瑟问道。 “证据还不够,以我父亲对薛荟伊的用情,他会为了薛荟伊背叛家族的。就算薛荟伊真的给他戴了绿帽子,搞不好,他都不介意。” 薄瑾亭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这个了解来自于——上辈子的车祸一案上。 当初车祸发生以后,爷爷震怒,要求彻查车祸的元凶。其实那时候,有很多矛头都指向了薛家,结果父亲一手包庇了下来。父亲为了不让爷爷调查下去,甚至带着薛荟伊和薄瑾礼去了法国——这才造成了他有冤无处伸张。 在父亲心目中,他这个大儿子大概连死了,都没什么好惋惜的。而他的妻子薛荟伊,是他的命,是他的爱情,是他的美好生活的一切。 所以,父亲会为了这个女人做出什么蠢事来,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思忖片刻,薄瑾亭就道:“那个曾汉龙不是喜欢拍女人的果照吗?既然他有这方面的嗜好,肯定也对薛荟伊下过手的。只要找到了相应的照片,摆在父亲和老爷子的面前,薛荟伊就百口莫辩了。” 楚瑟点了点头,不过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也拍过我的果照吧?还是删除了比较好。” 薄瑾亭正经地否认了:“没有,我没那方面的兴趣。” “我说你拍过你就是拍过的。” “我想看你的身体,天天都可以看,我做什么要拍你的果照?!” 他又不是变态,而且每天都和她腻在一起,没必要拿果体照来自wei。 楚瑟脸红了,看来薄瑾亭的记性不太好,她提醒道:“我们……第一次XXOO的时候,我裹着窗帘的那些照片。” “……” 他还真的忘了,不过:“那些不算。” “为什么不算?” “我都处理过了,看不出来是你。”而且隐私部位都截去了。 “可那就是我啊,你把照片删了呗,反正你想看天天看。”楚瑟还是倔强。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也跟她犟上了。 楚瑟拍桌子:“薄瑾亭,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行?!” 男人好整以暇道:“那是你十八岁的照片,我想,以后等我老了,记性不好了,就拿出这些照片看一看。我就会想起来,年轻的时候,我有多么爱你。” “……” 楚瑟坐了下来,原来那一张张照片,在他心目中有如此特殊的地位。但是听到他说老了,又颇觉得伤感,于是道:“别想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在我们的儿子还没长大呢……对了,你喜欢女儿吗?” 男人脸色忽变,他义正言辞道:“不许再生了。” “可是我喜欢……女儿呀。”她想为他生下更多的小棉袄。 “我说不许生就不许生。”他还记得她难产的那一夜,那是他离失去她最近的距离,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瑾亭……我们可以……”楚瑟还想说什么。 “够了,这个话题你不用再谈。” 薄瑾亭还是十分忌讳这件事。 69.069 畜生 8 在继“爸爸、妈妈”两个词之后, 奥利奥宝宝又学会了另一个词。 “绿帽纸!” 临近考试周, 楚瑟抓紧时间背书。她连哺乳的时候, 都是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拿着书的。 “ampulla、肝胰壶腹括约肌。 “horizontalis、側突,側罍。” “Treatment for an enlarged spleen focuses on the underlying condition that's causing it…… ” “绿帽纸!” “宝宝别闹,阿妈明天有考试。” 愣了三秒, 楚瑟忽然反应过来了,于是愣愣看着儿子。 只看儿子张开樱桃小嘴,脆生生地喊出了三个字:“绿帽纸!” 于是楚瑟立马疯了。她刚喊一声大事不妙, 薄瑾亭就冲了过来, 问她怎么了。于是楚瑟指了指儿子,娃娃又软软糯糯的一声“绿帽纸。” “绿帽纸……” 两人一起蜜汁沉默了,一起反思娃儿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两给娃儿看了那么多早教片,怎么好的词儿一个都没学会, 先学会了绿帽子呢?! 楚瑟郁闷:“都怪你啊, 天天谈你爸的事情,现在连宝宝都知道你爸顶着绿帽子了。” 薄瑾亭实在冤枉:“这怎么能怪我?还不是你每天都在说:我爸戴了一顶绿帽子。” 于是奥利奥小朋友在爸妈的耳濡目染之下, 再一次:“绿帽纸!” 楚瑟、薄瑾亭:“……” 事后两人一起约法三章:改用英文green来代替绿帽子。 而green, 绿色,也成为了奥利奥小朋友人生中第一个学会的单词。 *** 再说薄瑾峻这边。 他们家子孙三个,如今也天天谈论着绿帽子。 不过薄铭岭唠叨的是“伤风败俗啊!”“无耻啊!”“我薄家的脸面往哪里放?!”“丢人啊!” 薄瑾峻的想法是:“我们还是拿到照片再告诉老爷子, 这样比较稳妥些。” “找一找曾家内部的人, 看看能不能找到照片。” 而薄一博毛遂自荐:“我认识曾汉龙的儿子, 要不然我去拿好了?” “……” 爷爷和父亲都傻眼了, 薄一博这才和盘托出:曾汉龙的儿子是他的同班同学。 要说缘分就是这么巧。曾汉龙是个早婚早育一族,早在薛荟伊生薄瑾礼的三年前,他就结了婚有了儿子。而这个儿子曾小龙,上的是当地的贵族幼儿园、贵族小学、贵族初中……一直到A大。正好和薄一博的人生轨迹重合了。 所以,薄一博早在幼儿园时期就认识了曾小龙。到了小学,还跟他比赛过谁撒尿撒的远。 薄铭岭听完了却勃然大怒:“小兔崽子,你居然结交曾家人?!” “爷爷,您误会我了,曾汉龙的儿子也就是个纨绔子弟,他连进A大都是买的名额。我和他只是酒肉朋友而已,咱们不是走心的关系。” 薄瑾峻问道:“那你怎么偷到他爸爸曾汉龙的电脑资料?” “我不用偷,爸爸,爷爷,您忘啦,我大学学的是什么?” 众人恍然大悟——薄一博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网络防御技术专业!俗称:防御黑客的和……暗地里当黑客的。 不久之后,楚瑟就听到了这么一个精彩的故事。 话说薄一博去了曾家玩,随身带了一个U盘插在了曾家的电脑上。三个小时之后,曾家的几台电脑都被他入侵了。再通过电脑感染了手机,双双将其中的照片下载了过来。 他很快发现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解密以后,就出现了大量曾汉龙和女人XXOO的照片。很快,薄一博就找到了属于薛荟伊的一套。 看到“薛荟伊”三个大字的时候,薄瑾峻和薄铭跃都摇了摇头,叹息家门不幸,居然出了这种荡.妇。但薄一博十分跃跃欲试,他甚至迫不及待想看看婶婶的身材了。 薄瑾峻一巴掌挥了过来:“滚一边去!小孩子不许看这种下三流的东西!” 不得不说,薛荟伊对于曾汉龙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别的女人都是一两张照片,而薛荟伊的照片多达上百张。从她还是个少女开始,曾汉龙就为她拍果体照,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曾汉龙依旧对她兴致勃勃。 算一算,每一年曾汉龙都为薛荟伊拍上四五十张果体照。 最近的一张是三个月前拍的,也就是说——两人的肉体关系保持了整整二十多年!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真爱”了。 薄一博将照片打包发给了薄瑾亭,特地注明:内有18X内容。 楚瑟先看完了,她也是惊叹于两人的姿势之多,花样之重口。但坚决不许薄瑾亭解压缩:“你后妈的身材没什么好看的。” 薄瑾亭失笑,让他看他都不会看,他又没有那种猎奇爱好。 再说了,该看看这些照片的人又不是他们,应该是深爱着薛荟伊的父亲。 只是不知道,这个被欺骗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会怎么面对着这最残酷的真相? 当然,这个发送照片的活计,不应该是他来做。 三叔薄铭岭如今已经气疯了,他肯定会把事情告诉老爷子的。 而他们两个只需要在幕后观望这一系列的风风雨雨就好。 *** 果体照片、化验单、病历本、还有亲子鉴定报告。 薄瑾峻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就去见了薄瑞荣。 这大抵是薄家有史以来最震撼的一天。薄一博全程旁观了事情的经过,每每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看到这些证据以后,薄瑞荣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老人家只是喝着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整整喝完了一壶以后,薄瑞荣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窗台前。 “人老啦,许多事情都变得糊涂了,既然这般的糊涂,是不是死了比活着更好?” 薄铭岭吓了一跳:“大伯,您可不能有这种想法,薄家后辈们还小,需要靠您来掌舵呢!” “我还掌什么舵?!儿子儿子,被一个荡.妇迷得五迷三道,孙子孙子,被一个荡.妇教导得进了监狱。哦不,薄瑾礼那个畜生不是我的亲孙子。” 薄瑾峻趁机道:“这么大的事……要不然让小亭他先回国一趟?” 薄瑞荣的语气越来越阴冷:“让小亭回国做什么?难道我处理不了这个荡.妇?!”顿了顿,他冷冰冰道:“铭岭,你打电话,把家族里的长辈都喊过来,就说,我今天有大事要宣布。” 于是薄铭岭立即打了所有长辈的电话。只费了半天的时间,薄家当地的亲戚们都到了,浩浩荡荡五十多口人,站满了一整个大厅。其中有检察院的、有法院的、还有监狱的官员。就算不在当地的亲戚,也都派了代表往老家赶。 一天以后,该到的人都到了,薄瑞荣就当场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由于薄铭跃一家三口辱没了祖先名声,遂将儿子薄铭跃、儿媳薛荟伊、孙子薄瑾礼永远逐出家门,族谱消名,收回所有财产。 第二,儿媳薛荟伊私通有妇之夫曾汉龙二十余年,生下孽种曾瑾礼,这件事要昭告天下。要让薛家的股票一跌到底,要让曾汉龙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第三,他的继承人是孙子薄瑾亭,薄铭跃从此以后和薄家毫无关系。 三件事,每一件都是家族中震撼的大事。 首先,薄家自建立家谱的两百余年来,从清嘉庆十五年至今,历经了十几代人,都没有发生过将哪个子弟除名的大事。 现在,薄瑞荣却当场宣布将儿子,儿媳,孙子一起除名,就代表他们三连族谱都没得入,永远不是薄家的人了。 第二,薛荟伊是薄瑞荣当初指定的儿媳妇,薄瑞荣却当场宣布薛荟伊是个荡.妇,这毫无疑问是打他自己的脸。这对于年纪已大,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老爷子来说,真的是比死了还难受。可他依旧这么做了 ,真正是有大义灭亲的气魄。 第三,薄瑾礼不是薄家的种,而是叫“曾瑾礼”,是曾汉龙的种。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第四,薄瑞荣跳过了“铭”字辈这一代,直接宣布孙子薄瑾亭是继承人,这是也薄家从未有过先例的。 四条命令,每一条都是薄瑞荣在一夕之间决断出来的。他不惜撕扯下他自己的脸皮,承认自己的错误,决绝地大义灭亲,将荡.妇和孽种一家逐出家门。这种种举动,既是他的壮士断腕,也是亡羊补牢之举。 然而,老太爷的命令比什么都大,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一天之后,全族会议的事,才传到了当事人薄铭跃和薛荟伊耳中。 没有任何一个薄家的亲戚,敢把开会的内容告诉他们。连和薄铭跃平时关系不错的堂弟们,都对他退避三舍,这让薄铭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后他打给了薄铭岭家,薄铭岭冷冷道:“你去问你父亲不就知道了?” 于是薄铭跃带着妻子回了家,却看到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满头都是森然的白发。 “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也活够了……”薄瑞荣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在颤抖:“有朝一日被你们气死了,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爸,您这是什么话?” 薄铭跃不知道怎么一向老骥伏枥的父亲,忽然间这么颓废了。 “我这不是什么话,而是大实话,我薄瑞荣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给你指定了这么一个媳妇。导致你从小就对她情根深种。我却没有意识到,什么大家闺秀,那都是骗人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没哪个干得出这样的混账事啊!” 薄瑞荣字字泣血,他这一次真的是伤透了心了。 “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铭跃还是纳闷。 然而,感觉到老爷子针对自己的薛荟伊,则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爸!请您别说这样的话,是儿媳不孝顺,伤了您老人家的心,您要打要骂儿媳,我什么怨言都没有!只求你别把气憋在心里面,这样对身子不好!” 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但薄瑞荣只是看着儿媳妇冷笑,然后毫不留情地撕扯下了她的假面具。 他亲手将照片、亲子鉴定报告、手术知情同意书……都摆在了儿子儿媳的面前。 只留下一句话:“从今往后,我薄家再也没有你们三个不要脸的畜生,滚吧!” 70.070 农药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楚瑟立马道:“小唐, 通知何主任,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 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 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 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 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 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 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 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 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 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 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时间还早,班上的同学却来了大半,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转校生。 薄瑾亭的确很引人瞩目的,要知道,自古以来只有从差学校转到好学校的学生,他却是考了个全市第三的好成绩,自动放弃了进入省中的机会,非要进入十中。 这般离奇的经历,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有人说他是因为看上了本校的校花、高三的胡婷婷,所以不惜转校来追胡婷婷。 有人说他是因为和教导主任是亲戚,教导主任想让十中出一个清华北大的标杆,所以让自己的亲侄子进入了十中。 还有人扒出来:他是坐保时捷豪车上学的、接送的司机都是同一位、用的是德国的派克笔,穿的一身都是名牌。肯定家里特别有钱…… 总之,薄瑾亭、薄瑾亭、到处都在议论着薄瑾亭,反而没人再关注楚瑟了。 但是这天,薄瑾亭刚刚踏进了班上,放下了书包。王雪诗就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说有什么数学题目不懂要请教,一双粉嫩的小手晃来晃去的,黄色连衣裙贴合着曼妙的身材,百褶样式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 ——周围的男生都在眼馋,看这新来的小子,真的是艳福不浅,王雪诗可是三班的班花。 但薄瑾亭根本没理会王雪诗,只蹙起了眉头:“楚瑟,你的脸怎么肿了?” 王雪诗继续厚脸皮地捧着作业:“薄同学,我这道方程题不太懂……”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不懂去问课代表,没看到我有事吗?” 王小公主哭唧唧地走了。围观的群众全部愣住,薄瑾亭这厮够不解风情的。 没了王雪诗的干扰,薄瑾亭继续重复了他的问题。楚瑟敷衍道:“昨儿发烧挂了青霉素,今天还有点过敏。” 薄瑾亭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袖口里,只见肌肤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鲜红……楚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薄瑾亭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秀气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团,声音也无比严肃:“这又是怎么回事?” “开水烫的。” 被挑破的脓包留下了结痂的伤口,楚瑟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疤,于是努力挣扎缩回。但是薄瑾亭紧抓她的手腕不放,周围有女生看到了,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而楚瑟也窘迫了,她瞪了他一眼:“小薄!”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楚瑟放下了袖子,掩盖了烫伤的部位。 上课的时候,薄瑾亭写了一张小纸条:【楚瑟,下课以后,我们去操场好好谈谈。】 【也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薄瑾亭看到这张纸条,难得露出了笑容:【你终于有事拜托我了。】 【你这么希望我拜托你吗?】 【当然,很久之前我就希望可以帮到你点什么。】 上辈子的那个薄瑾亭,真的欠了楚医生太多太多的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是个倾盆大雨的天。 他的保时捷和一辆路虎相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全身却痛的无法言喻。值班的外科女医生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前,沉着冷静地报数:“血压五十、三十、血氧饱和度五十、心律一百三十……病人多处肋骨骨折,胸骨断裂,应该是心包损伤和血气胸。” 陪伴的师兄几乎哭了出来:“他会死吗?” “通知外科手术室,患者胸腔积液严重,马上准备抽吸!”女医生又看了一眼心电图,沉声道:“护士,去药房拿强心针!” 有个小护士匆匆赶了过来:“楚医生,病人的家属马上到了,他们要求转去北京协和医院……” 女医生火了,嗓门格外大:“北京协和医院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就是飞机都要飞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这个人早就没救了……就跟家属说,转院就必死无疑,交给我们医院还有一条生路!” 胖胖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发起火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可爱。当时啊,他就在想:就算是死,死在这么负责的好医生手上也不太够意思。而事后的结果证明,楚医生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再晚一步,他就坚持不住了。 后来清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缝合伤疤,从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主刀的女医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每天都要来看光他的身体,说说每处伤口的愈合形势。 “楚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楚瑟。” 从那天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可以报答这个可爱的女医生。 71.071 结婚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黑夜犹如不见底的深渊,会让人想起那些最不堪的往事。打开心底的潘多拉魔盒,才会发觉:即使岁月改变了容颜, 蹉跎了梦想,但是,你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 你还沉浸在小时候的梦靥当中。既无法逃脱, 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然警铃响了, 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 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 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 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 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 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 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 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 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 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吃完了饭,楚瑟还是有点撑了,捧起了一杯咖啡轻轻呷了一口,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很感谢你可以为我撑腰,只不过这件事,还得请你跟陆老师打个招呼,别跟我的父亲和继母讲。” ——不说她也明白,薄瑾亭肯定在学校中有人撑腰的,要不然,陆老师怎么站在门口憋红了脸,也不敢进来阻止他两?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有个让人头疼的继母。” 楚瑟见过他的继母,薄瑾亭车祸进了ICU后,曾有一位姿容出色的妇人前来探望过他的。其余的薄家人,多少带了点哀痛的表情,只有那个妇人全程只管自己的仪容是否端庄,对着玻璃幕墙看了好几回,甚至嘴角微微上翘。 楚瑟叹息了一声,他们同病相怜,也同样憎恨继母。于是道:“薄瑾亭,如果你想对付你的继母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忙,免费的。” 薄瑾亭没有回答,只是夹了一筷子鱼籽放在了她的碗里。 楚瑟不满意了:“小薄,我楚瑟虽然今朝落魄了,可是明日也是三甲医院的主刀大夫,你这样拒绝了我的好意,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72.072 赤心【结局上】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12小时  这般离奇的经历,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有人说他是因为看上了本校的校花、高三的胡婷婷,所以不惜转校来追胡婷婷。 有人说他是因为和教导主任是亲戚, 教导主任想让十中出一个清华北大的标杆,所以让自己的亲侄子进入了十中。 还有人扒出来:他是坐保时捷豪车上学的、接送的司机都是同一位、用的是德国的派克笔,穿的一身都是名牌。肯定家里特别有钱…… 总之,薄瑾亭、薄瑾亭、到处都在议论着薄瑾亭, 反而没人再关注楚瑟了。 但是这天, 薄瑾亭刚刚踏进了班上, 放下了书包。王雪诗就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说有什么数学题目不懂要请教,一双粉嫩的小手晃来晃去的, 黄色连衣裙贴合着曼妙的身材,百褶样式的裙摆下面, 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 ——周围的男生都在眼馋, 看这新来的小子,真的是艳福不浅, 王雪诗可是三班的班花。 但薄瑾亭根本没理会王雪诗,只蹙起了眉头:“楚瑟,你的脸怎么肿了?” 王雪诗继续厚脸皮地捧着作业:“薄同学,我这道方程题不太懂……”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不懂去问课代表, 没看到我有事吗?” 王小公主哭唧唧地走了。围观的群众全部愣住, 薄瑾亭这厮够不解风情的。 没了王雪诗的干扰, 薄瑾亭继续重复了他的问题。楚瑟敷衍道:“昨儿发烧挂了青霉素,今天还有点过敏。” 薄瑾亭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袖口里,只见肌肤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鲜红……楚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薄瑾亭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秀气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团,声音也无比严肃:“这又是怎么回事?” “开水烫的。” 被挑破的脓包留下了结痂的伤口,楚瑟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疤,于是努力挣扎缩回。但是薄瑾亭紧抓她的手腕不放,周围有女生看到了,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而楚瑟也窘迫了,她瞪了他一眼:“小薄!”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楚瑟放下了袖子,掩盖了烫伤的部位。 上课的时候,薄瑾亭写了一张小纸条:【楚瑟,下课以后,我们去操场好好谈谈。】 【也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薄瑾亭看到这张纸条,难得露出了笑容:【你终于有事拜托我了。】 【你这么希望我拜托你吗?】 【当然,很久之前我就希望可以帮到你点什么。】 上辈子的那个薄瑾亭,真的欠了楚医生太多太多的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是个倾盆大雨的天。 他的保时捷和一辆路虎相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全身却痛的无法言喻。值班的外科女医生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前,沉着冷静地报数:“血压五十、三十、血氧饱和度五十、心律一百三十……病人多处肋骨骨折,胸骨断裂,应该是心包损伤和血气胸。” 陪伴的师兄几乎哭了出来:“他会死吗?” “通知外科手术室,患者胸腔积液严重,马上准备抽吸!”女医生又看了一眼心电图,沉声道:“护士,去药房拿强心针!” 有个小护士匆匆赶了过来:“楚医生,病人的家属马上到了,他们要求转去北京协和医院……” 女医生火了,嗓门格外大:“北京协和医院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就是飞机都要飞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这个人早就没救了……就跟家属说,转院就必死无疑,交给我们医院还有一条生路!” 胖胖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发起火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可爱。当时啊,他就在想:就算是死,死在这么负责的好医生手上也不太够意思。而事后的结果证明,楚医生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再晚一步,他就坚持不住了。 后来清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缝合伤疤,从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主刀的女医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每天都要来看光他的身体,说说每处伤口的愈合形势。 “楚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楚瑟。” 从那天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可以报答这个可爱的女医生。 直到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站在操场上,对面是十五岁的楚瑟,小姑娘脸红到了耳根上。薄瑾亭知道,无论她拜托自己什么,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更何况,她露出了这种娇羞的表情,更是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说吧,你有什么要我帮的?”薄瑾亭好整以暇地期待着。 楚瑟真的是窘迫:“……可以借我两百块钱么?” “……还有呢?” “没有了,我就需要两百块钱。” 楚小姑娘很诚实,两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薄瑾亭有些郁闷,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就这么点小事?!就从口袋里数了两张毛爷爷给她。 楚瑟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你!” “还倒是不必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手上和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楚瑟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肿胀的脸庞。想到昨晚的那一切,不自觉有些酸涩。但她人比较要强,就只有付之一叹:“家里那点破事。” 但简单一句,薄瑾亭就明白了。 毕竟同为天涯沦落人,他也清楚寄人篱下的感受。于是意味深长道:“那别太逞强。” “嗯,我明白。” *** 周末,楚瑟就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化验单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一行行的数据。 ——血ACTH水平增高、肾上腺皮质功能减退、血皮质醇失去正常节律。 医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得的是库欣综合征,这种病,是因为肾上腺皮质长期分泌过多糖皮质激素所产生的临床症候群,也称为内源性库欣综合征。高发年龄在20~40岁,主要表现为满月脸、多血质外貌、向心性肥胖、痤疮……你才15岁,肯定是糖皮质激素摄入过度,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那医生,什么药中多含这种激素?” “那多了,很多激素和抗生素都有,比方舒利迭、口服氨茶碱片,沙腚胺醇喷雾剂……”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拿着化验单,楚瑟就回到了家中。 弟弟楚畅正在门口和小黄玩儿,看到她来了,小孩就得意地叉着腰:“狮王,给我咬她!” 小狗却跑到了她的跟前,乖乖坐下了。 楚瑟也很喜欢小狗,就蹲下身,摸了摸性格温顺的小金毛。 楚畅却炸开锅了,他气愤地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推了开来:“别靠近我的金毛狮王,脏东西!” “畅畅!”张淑琴这时候牵着楚蕾走了出来,看到她也在,眼神只是一瞥就绕了过去。她打从心底厌恶这个养女,也认为她以后肯定是个弱智儿死胖子,所以根本没把楚瑟放在眼中,只是过来唤儿子道:“收拾一下,马上妈妈送你们去少年宫。” 楚畅“哦”了一声:“妈,今天我们去上什么课啊?” “你爸给你订了欧文老师的口语课,小蕾她要去学舞蹈。” 楚蕾的声音甜甜的:“是那位法国女舞蹈家Mathilde的课吗?” “是,Mathilde老师说,再过几年,她就把你收为她的关门弟子,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 楚蕾嘟起了嘴:“可是比起芭蕾舞,我更喜欢弹钢琴哎!上次爸爸说只要我钢琴考过了十级,他就要给我买一架雅马哈YU的钢琴。” “乖,我们家小蕾以后又能弹钢琴又能跳舞,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对不对?” “嗯!” 楚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楚瑟做了一个鬼脸。 她才是楚家的女儿,聪明伶俐,能弹琴能跳舞,哪里像这个猪猡似的姐姐! 而楚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冷眼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有一把邪火充满了心头,就慢慢拽紧了拳头——医者不自医,医者不自救,只因为这世界上算不尽、道不明的不平事有那么多啊! ——你看,恶人活的很好呢,谁说苍天有眼呢? 到了晚饭时间,楚瑟照样把自己的晚饭和弟妹的对调了。 吃完了饭,她站在体重秤上称了称,居然什么都没做就瘦了两斤! 出门看电视的时候,又听到张淑琴对女儿的抱怨:“蕾蕾,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Mathilde说你长胖了,可跳芭蕾舞的人是不能发胖的哦。” “妈妈,我真的没有多吃啊……” 楚瑟冷笑着关上了房门,张淑琴到底在饭里面下了什么药,就让她的亲生儿女自己尝尝吧!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有女生在底下小声地说:“你看,他长得好高哦,我们班没有男的比他还高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道:“你看他的鞋子,Base London的,我哥哥说要几万块钱一双呢!” 楚瑟瞥了一眼这小鬼,也没在意。直到男孩开了口,是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叫薄瑾亭。” 楚瑟蓦然抬起头,就在这一刻、这一秒,脑海中仿佛有千百遍烟花放过—— 73.073 归来【结局下】 此为防盗章, 30%的比例, 12小时  薄老爷子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古河道旁。民国的时候, 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所在地, 周围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车停在山脚下,楚瑟摇下了车窗, 仅仅是一眼看过去, 就可以看到五幢东印度风格的建筑依山而建, 错落有致。 谁不知道, 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 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 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 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 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 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 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 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 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 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 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薄瑾亭到底要的是什么。 好在,薄瑾亭没有让她等太久,回到了车上,他对她坦白了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带过我一段时间。在她老人家看来,不管我到底是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 “奶奶的心脏不太好,三年后,她的心脏病发作了。我的那个父亲和继母,推荐她去美国治疗。结果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世以后,薄谨礼和他的母亲就更加嚣张了,他认为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已经无法和他抗衡,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下三流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我掌握到了证据,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楚医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失去了祖母支持的薄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在医院的轮椅上绝望的年轻人。” 听到里,楚瑟抬头看着——薄瑾亭的半边脸色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冷厉的眼睛,清澈,锐利。隔了半身子的距离,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他的呼吸声,很粗重。 薄瑾亭淡问道:“楚医生,你现在知道我想和你交换什么了吗?” “心脏搭桥手术并不难做,我的成功率是100%。”顿了顿,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国内的三甲医院,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也高达90%以上的。如果是国外大拿来做的话,成功率也是100%,所以你的祖母是……” 薄瑾亭点了点头,说:“楚医生,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上了手术台,医生才是决定你生死的关键部分。假如医生本身出了问题的话,那制造一场医疗事故,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瑟明白了:“你想让我主刀你奶奶的搭桥手术?” “是,作为交换,我也会尽可能去帮你。”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有一点,三年以后,我才刚刚十八岁,没可能考到国内的从医执照。你打算怎么让十八岁的小孩去做你奶奶的手术?”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没从医执照就断然上手术台,是违法的事情。 但薄瑾亭道:“这些问题交给我解决,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那好!成交!” 楚瑟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信任么,他们认识了七年,薄瑾亭曾将生死托付与她七年,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看完了薄奶奶,就要去见郦伯母了。 虽然认识了七年有余,但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薄瑾亭住的地方。 只见薄家的墙壁是用马赛克的白色砖堆砌起来的,配合了淡雅赤陶的地板,看起来十分的朴素典雅——看得出来,郦伯母是一位十分热爱生活的女人,她把这个只有儿子和母亲的小家,装扮得体贴温馨,品味不俗。 很快,她就看到了郦伯母。年轻了二十岁的伯母真是一个大美人,肩膀瘦削,皮肤白的跟陶瓷般,一双大眼睛秋波流转,难怪能生出薄瑾亭这样的儿子来。 “伯母。”她还是如此称呼她,郦辰君就笑了:“你就是楚瑟吧?小亭早就跟我提过你了,今天过来我们家玩,想吃什么别客气,伯母中午给你做。” “好的,谢谢伯母。” 送走了伯母,楚瑟才坐下来和薄瑾亭谈正事。 解决完了薄瑾亭的需求问题,接下来,就是她的需求问题了。 “我想过了你的问题,要分三步走。” 薄瑾亭斯里慢条,他喜欢一步步地规划,一步步地来: “第一步,我咨询了几个律师:该如何剥夺你父亲和继母的抚养权。但你们家对你的虐待,主要还是精神方面的,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取证。我的意思是,大路走不通,就走别的通道,逼着楚闲林放弃你的监护权。” 楚瑟点了点头,屁股挪近了一点。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让薄瑾亭的嘴角弯了弯。 楚瑟说道:“但楚闲林不是一般的商人。” ——楚闲林是本地的房地产大佬。投资了数十个黄金地段。和政府的关系十分友好。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凡,远方亲戚里面也有当官的。所以,仗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楚闲林在本地算是如鱼得水,当初才敢那么嚣张地霸占了她的母亲。 “我知道,我调查了你的父亲,前几年手腕不错,搞垮了几家投资方,独吞了临湖的土地,把商业用地改成了居住用地。” 楚瑟愣了愣,薄瑾亭说得这些,倒是她不知道的。楚闲林在家中从不提及商业上的事儿,谅他也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儿。 薄瑾亭继续道:“那么问题就好办了,我会请人拿着他非法占用土地的证据去找他谈判。” 楚瑟忍不住问了:“你还这么小,能请到什么人啊?” 薄瑾亭噎了噎,提醒她道:“楚医生,我比你早重生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头,我也没闲着。我把我爷爷留给我的一些财产变卖了,投资了一些股票,也投资了一些人。这些人里面,正好包括了这次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哦。” 说的也是,毕竟薄瑾亭这么聪明。 “那第二步呢?”楚瑟眨巴眨巴着眼睛。 “第二步,你现在有糖皮质激素依赖综合症,我咨询了医生,这种病忽然停止摄入激素的话,会出现一系列的戒断反应。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搬出来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每餐都跟我一起吃,可以吗?” 楚瑟再次呆住了,她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简直像是未成年同居关系啊! 可偏偏薄瑾亭理所当然: “我要用你的手术刀救我祖母的性命。既然要安排专人做这么一场手术,是需要花费很多功夫的。” 也是哦,他说得也在理。 楚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那第三步呢?” “第三步……今天我们好好聚一聚,互相增进一下医患关系。” 话音刚落,薄瑾亭的左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楚瑟吓了一跳,她一点都没有防备,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下意识去拨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右手抓住了。紧接着,薄瑾亭侧过了身子,俯身向她而来,眉宇蓦然在眼中放大。 他似乎是要吻她? 楚瑟不敢动,甚至紧张得不知所措,她活了两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就是没和男人亲近过。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紧张到闭起了眼睛——从心脏,到身体,都微微地颤抖。她绷直了腰,也绷直了手臂,指端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当中。 但是料想中的柔软触觉并没有来临,楚瑟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薄瑾亭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楚医生,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楚瑟这才捞回了理智,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被他蛊惑了,居然想不起来拒绝了,这是色令智晕吗?! 她很不客气道:“喜欢你个头!” 但是令她昏了头的男人,却说:“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 “医生,请问做一下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测需要多少钱?” 医生愣了愣:“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家长在哪里?” “哦,是这样的……”楚瑟把家庭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如果我长期服用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就会引起肾上腺皮质功能亢进综合征,导致物质代谢和水盐代谢紊乱,所以我想要查肾上腺皮质功能。” 医生都呆住了,这,这小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不一会儿,医生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如果你家真的有这种事,我建议你去青少年维权中心……” “哦,那个机构我马上去。”楚瑟不卑不亢道:“但是就算维权,我也要拿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和我的生父继母打官司。大夫,您直接说吧,做雄烯二酮、去氢表雄酮、去氢表雄酮皮质醇、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几个检查,费用一共多少钱?” 医生都惊呆了:“你家有人当医生?” 怎么连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都知道?! “哦……久病成医嘛!”楚瑟淡淡道:“医生,您就直接开个检查单吧!” 答案是需要二百块钱,不算贵,但是她手中连这一笔钱都没有,于是预定下个星期再来做检查。 小病人走了以后,见多识广的老医生都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啊,他这个专业的内分泌医生,有的时候还忘了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小丫头却一口气全报了出来,连激素六项无法查糖皮质激素服用过多都知道。 人老啦,连个孩子都不如啦! 去完了医院,楚瑟直接奔到了当地的维权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公益律师,姓王,王律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孩子,你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证据,包括证明:你的继母给你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证据、你的继母平时有侮辱、侵犯你人格的行为。还有你父亲的一系列帮凶行为。只有在证明他们两人同时对你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法律才会剥夺其抚养资格。” “我知道,欲使罪人定罪,首先要证明他们犯罪,是吗?” 王律师也叹息一声:“你太小了,剥夺未成年人父母的监护权,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青少年维权中心,楚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就是因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才会引发无法治愈的心病。而心病无法去逃避,就算挖掉了也是化脓的创口。 ——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即使功成名就了,还是会在午夜的时候惊厥清醒。醒来以后大汗淋漓,才发觉自己长大了,已经逃脱了那么艰难的小时候了,可一颗心还是无法去信任一个人,更无法去爱一个人。 有的人表面越坚强,只不过内心的伤痕越深罢了。 打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肚子也不是太饿的,楚瑟本想不吃算了,但是躺到了下午,又觉得不吃饭不行。无奈,去厨房弄了个番茄炒鸡蛋,拌了点饭随便吃吃。 刚刚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打开门,张淑琴和她的一双儿女先走了进来。 楚闲林屁颠屁颠跟在妻女的身后,还拎了一个铁笼子。 “让开!”楚畅率先跳了进来,对着她大呼小叫的:“让开让开!本大爷的金毛狮王来了!” 楚闲林把铁笼子拎了进来,原来他们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小狗。 张淑琴温柔地整了条毛巾,帮丈夫擦了擦汗水:“叫你别听畅畅的话,你怎么就买了……” “嗨,畅畅说他生日礼物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一条小狗。这个金毛,我早就跟宠物店的老板订下来了,这次带你们去就是拿它的。” 楚闲林蹲下来,幸福地看着一双儿女:“畅畅,蕾蕾,喜不喜欢爸爸的礼物?” 楚蕾蹦了起来:“爸爸最好了!我爱你爸爸!” 楚畅也道:“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IPAD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金毛狮王!” 楚蕾瞪了弟弟一眼:“什么金毛狮王,好难听的名字,直接叫它小黄不好么?” 金毛小狗忽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楚闲林一拍大腿:“哎呀!刚才忘了买狗粮了!” 张淑琴笑道:“我去网上买进口的狗粮,这几天就做饭给它吃吧。” 楚瑟一直站在旁边像个空气似地看着这一家人,不就去了个花鸟市场么?回来又是狗又是花的,嘻嘻哈哈,真的是儿慈女孝的一副“温馨画面”啊! 张淑琴却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囡囡,我看你中午烧了饭吧?先拿一点来给小狗垫垫饥。” 她就把自己碗里面的饭端了过来。结果楚畅不高兴了:“姐姐,我们中午在全聚德吃的烤鸭,你就吃番茄炒鸡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啊?!” ——言外之意,她吃的东西连狗都不如。还不就意味着,她的地位连家中的狗也不如了吗? 张淑琴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妈妈去超市买点碎牛肉,给小黄吃牛肉饭。你们先在家里乖乖的,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好!”楚畅抱起了小狗狗,瞪了她一眼:“姐姐,你笨手笨脚的,别碰我的金毛狮王!” 楚瑟“哦”了一声,她也没必要再待在客厅里了。下面的那个是他们的家,只有小阁楼房间才是她的家。 只是写作业的时候,视野逐渐模糊了,看不真切。 抹了一把脸上,才发觉原来是眼泪。 楚瑟休息了一会儿,但心情越来越抑郁起来,口干舌燥,灵魂也在躁动不安地响,不自觉地想要吃点什么,去填满心中无法平息的这把邪火。 ——这是抑郁症发作了。 十岁以后,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让你感觉生而无趣,她治疗的办法就是去暴食,以毒攻毒。 于是半夜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冰箱……拿出已经冻僵了的番茄炒蛋和半锅的饭,放在微波炉里旋转了几周,然后狼吐虎咽下去。 却有一道光照了过来。 楚瑟吓了一大跳,筷子“啪!”地落在地上。 楼上传来张淑琴的喊声:“闲林,楼下怎么啦?是不是有老鼠啊?” 楚闲林厌恶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他睡得好好的,妻子把他推醒了,说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就打了个手电筒下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痴肥的楚瑟抱着一个饭盆在不停地吃,腮帮子上全部是饭米。看起来简直就跟个弱智一样! 他就知道,大女儿发胖不是没有原因的。都180斤的人了,还不知道减肥,还在半夜偷吃! “没什么!淑琴你先睡觉!”楚闲林打着手电筒走了下来。 楚瑟知道父亲很反感自己发胖的体型,于是小声道:“我肚子饿了。” “啪!”楚闲林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女儿的脸上。